「秦浩,我覺得你有些不對勁。」秦山手支下頜,似是在躊躇如何用合適的詞語,將他心中的感覺講述出來。
「不對勁?」秦浩微微一滯,搖頭笑道︰「堂哥,你想太多了吧。」
「不是。」秦山語氣堅定︰「你剛才動手的時候,除了最後一招,全都是平平無奇、威力普通的基礎技法,就像,就像是……」
秦山皺著眉頭,喃喃自語。他忽然一拍手掌道︰「沒錯,虐。你好像是故意要虐那楚少白,打起來全然沒有平常的干脆利落感。感覺就像要慢慢收拾他。」
秦山一副篤定的樣子,狐疑的問道︰「你之前見過楚少白?不然哪來這麼大的仇恨?」
此時,演武場中一片寂然,除了秦浩秦山秦雨仙三人,其余都在訓練。秦山這話音量不大,但也可以讓大部分人一字不漏听入耳中。
「沒有。」秦浩搖了搖頭︰「今天剛見面,怎麼可能有這麼大的仇恨?」
他剛想出言否認,目光掃過,一干秦家少年像是在練習,那目光卻是飄移不定,時時向他射來,一與秦浩對上眼,又飛快的閃了回去。
那種閃躲的眼神中統一表達著的意思很明顯︰你就是跟楚家那小子有仇。原因是什麼,我們很好奇。
秦浩苦笑著,倒也沒有立刻反駁,否則就顯得他心虛了。
細細地回想了一下對打時的情景,似乎,他用的進攻武技,崩拳,沖拳,迅掌,……
零零種種,數十種武技,好像還真是基礎武技來著?
而且,楚少白化出那套鎧甲時,他若是選擇以一招撼天掌,或者是碎金三連破,足以徹底解決問題,然而為什麼,他沒有這麼做,反而是用威力低的技法一點一點敲破,一點一點磨死楚少白。
剛才在比試時,一切依著心中所想去做,自然沒察覺到他和平日的不同。可是此刻靜下心來,卻發現秦山所說的竟然很貼切?
而且更為奇怪的是,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這一點。好像不知不覺間,他對那楚少白就帶著偏見,動起手來也絲毫不給他留情面。這是怎麼回事?
難道他對那楚少白真有那麼大的恨感?也不會啊,雖說那小子的自傲他看得出來,但他表面上的禮數做到了,以他的性子一般也懶得跟他計較。
秦浩越想越是心虛,思忖片刻後,他暗自一咬牙,面上露出笑容道︰「絕對沒有,堂哥,你看錯了吧?剛才情況,是不夠時間。平階武技總要蓄力,再一舉爆發吧。再說,我跟楚少白初次見面,哪有什麼不快發生?嘿……堂哥你絕對是看錯了。」
「是麼?」秦山的語氣不是疑問,而是反問,他眉毛高高挑著,看著秦浩的眼神陰陽怪氣。
秦雨仙娉娉婷婷地站在那兒,靜靜听兩人講話。此刻听得秦山這番話,她的眼神也直對著秦浩的眼,抿著嘴唇,似笑非笑。
「絕對是看錯了。」秦浩斬釘截鐵道︰「堂哥,這里的事就由你負責,我想起我有一門武技還沒掌握,先回石室練習去了。」
話一說完,秦浩轉身就走,也不管背後一干人望著他的眼神如何古怪。那步伐又大又急,就跟小跑一樣。
「這小子,還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秦山嘆了口氣,面色無奈。
秦雨仙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忽地噗嗤一聲笑了開來,明眸皓齒,笑靨如花,這一笑,周圍的人都有些傻眼了。
秦雨仙似是沒察覺到詭異,她的左手搭在右手手腕處,輕輕挽開一小截袖子,露出了手腕。
在手腕上,一條七色絲繩緊緊地綁著。那絲繩已有些褪色了,一些地方綁著的線也有月兌落分叉的趨勢,看上去頗為寒酸。
秦雨仙又將楚少白所送的紫色手鏈拿出,兩者放在一處。紫色手鏈式樣華麗,上面鉗著碎小的紫色晶體,陽光照射下,紫色光芒幽幽流轉,極為好看。兩者擺在一起,愈發顯得絲繩的寒酸低劣。
秦雨仙搖了搖頭,又是一笑,將紫色手鏈拋向秦山。
秦山從呆滯過回過神來,伸手抓住,一時想不透秦雨仙的心思︰「這是?」
「堂哥,這里就先交給你了。我有些事情要做。」秦雨仙說完,翩然轉身,向外走去。
「那這手鏈怎麼辦?」秦山大聲問道。
「送給你吧,你想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秦雨仙清脆嬌糯的聲音,飄飄而來。
「送給我?」秦山眉頭揪成一團,表情極其無奈︰「這手鏈男子也可以戴的嗎?送給我頂什麼用?秦浩神神化化,雨仙古古怪怪,這對兄妹還真是一幅模子映出來的。」
「哎,秦澤,這條手鏈就給你吧。」秦山隨手一扔,將手鏈扔給離他最近的秦澤。
「嘿,這東西還真是好看。」秦澤接在手中,察看片刻,對著身側的秦滔擠眉弄眼︰「這東西你戴上一定很標致。喏,給你吧。」
「呸。」秦滔一揚手,將扔向他的手鏈拍到一側︰「這東西我看秦星戴著比較合適。」
紫色手鏈被人扔過來扔過去,當眾人打鬧完的時候,已經不知道拋飛到那個旮旯處了。
……
秦雨仙左手搭著那條絲繩,臉上掛著那條絲繩,走回了房間中。
將門關上後,秦雨仙坐到了床榻上,單手支腮,望著右手怔怔出神。片刻後,她站起身來,長長嘆了口氣,眸子中又回復古井不波的模樣。
十日之後,秦峰和兩位長老,回到天朗城了。
而秦浩也將他打算出外歷練的事情,告訴了他父親。一開始秦峰是猶豫不定,意向中似是反對的。多年前,秦逸一去不回的事情,在秦家仍是個陰影。
然而,在秦浩信誓旦旦的保證下,在三長老的勸說下,秦峰終于讓步了。
又經過四五日的準備,秦浩在天朗城中購置了足夠的物品,妖獸玄晶、幾種輔助煉制封玄陣的靈果、地圖、幾套衣服、近千金幣……
最後儲物戒中擺滿了東西,秦浩的準備才算完成。
這一日,秦浩準備完畢了,踏出了秦家大門。秦峰沒有出現。三長老,秦風林,秦家的一些護衛倒是來了,密密麻麻站了一群。
「秦浩,自己小心。」秦風林淡淡的笑著,促狹地道︰「不要在外面招惹到人,被人追殺回天朗就好。」
「我知道。」秦浩笑著回道︰「我還是有起碼的分寸的。」
「嗯。」秦風林忽的一點頭。他想起了五個月前,當時他在禁閉室和秦浩說「不要讓秦家主擔心」的場景,似乎還在眼前回蕩。
然而短短數月,眼前少年,就已經從一個頑劣不堪的小男孩,成長到今日的地步了,將秦山他們帶了起來。這種變化,想起來還真是有些難以接受。
「不論如何,在外如果真的遇到解決不了的事情,回天朗來。」秦風林笑著舉起了手︰「我們,會是你永遠的支撐。」
在他身後,近三十族中護衛同時舉起手,表情莊重。
秦浩眼眶微微有些發熱。他笑著,聲線不由自主地顫抖︰「這個自然。」
「三長老,有什麼要說的嗎?」秦風林面向三長老。
三長老仍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樣,他擺了擺手,語氣僵硬道︰「有什麼好說的,不過是出外一趟,這需要說什麼?」
他又望向秦家大宅內部,皺著眉頭,語氣不滿道︰「那幫混小子,怎麼一個都沒來。」
秦浩輕笑著,目光掃過一遍。發現,那幫混小子,從他堂哥秦山,秦滔、秦澤、到幾位堂弟秦日、秦風、秦星,還有秦雨仙,竟是沒一人出現。
駐足片刻,秦浩終是露出笑容道︰「不必等了。三長老,秦大哥,還有諸位,我走了。」
三長老又擺了擺手,一副不耐煩的模樣。
秦浩轉過身去,沿著城中大道一步步往城外踏去。
「小子,記得回來。別學秦逸那個王八蛋。」三長老望著秦浩的背影,語氣蒼老,聲音格外蒼涼。
秦浩停下,往後一擺手,而後重新往前走去。
直到秦浩的背影消散,一干人才走入秦家大宅。一干護衛各回原位,秦風林和三長老交談著,往秦家後院而去。
經過演武場時,發現全部秦家子弟,都聚集著,苦練武技,那勁頭比平日還凶猛十倍。連族中兩位長老都在這里。
「你們沒人想送送秦浩?」三長老語氣有些狐疑。
「沒必要。」秦山一拳擊飛沖來的重木,隨後身形不停,擺到另外一側。
「我們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秦澤面色肅穆,微胖的臉上透著一股嚴肅之意。
「至于那小子。」秦滔擦了把汗,咧嘴一笑,又在面前的木樁較起勁來︰「他不會吃虧的。」
……其他人沒再說話,因為他們要說的,都讓他們說完了。
三長老望著眼前這些少年,目光茫然。
「感覺如何?」面目和善的大長老走到他身側︰「是不是跟幾十年前的我們很像?」
「有點」三長老撫須一笑。
「你覺得,秦浩跟秦逸那小子,像不像。」二長老忽地開口,語氣疑惑。
「不像。」三長老思忖片刻,笑道︰「秦浩可比秦逸狡猾多了。」
三人眼楮對上,都是一陣大笑。
「對了,好像少了一個?」三長老目光梭巡︰「雨仙那小妮子哪里去了?」
三人的目光同時在場中搜索起來,來來回回幾圈,都沒見到秦雨仙的身影。
「雨仙不知道怎麼回事。」秦風林上前回道︰「這幾天都關在房間中,極少出來。」
秦家後院。秦雨仙的廂房中。
秦雨仙靜靜地坐在床榻上,雙手抱著腿,下巴搭在膝蓋上,眼神落寞。她時而伸出右手,呆呆地看著,時而又是一聲長嘆。
這種姿勢,她都不知道保持了多久。直到秦峰的聲音,自門外傳了進來,她才慌慌張張站起身來,往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