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信嘴角揚起,臉上依稀是當年那副懶洋洋的笑容,眼角卻已濕潤。
三年了,當初那兩個青澀的少男少女已經長大。韓信依然是當年的韓信,只是眼角處卻多了一絲滄桑和風霜,從一個玩世不恭的少年到如今天下為之側目;虞秒弋依然是當年的虞秒弋,卻愈發的清麗月兌俗,猶如空谷幽蘭的淡淡芳香。
兩人脈脈相視,虞秒弋聲音微顫的說道;「韓哥哥,你來了。」
韓信走了上前,輕輕的握住她的柔荑,微微笑道;「好了,別哭了,我來了。」
虞秒弋順勢輕輕的將頭枕在韓信的懷中,嬌軀微微顫抖,淚水仍然止不住流了出來,哽咽的說道;「你怎麼才來呀,我以為你不要我了。」
韓信輕輕的拍著的她的肩膀,安慰道;「怎麼會不要你呢,我這麼多年去努力的做,去努力的拼搏,從一無所有到現在的地位,無非就是為了有一天能風風光光的迎娶你,我怎麼會不要你呢。」
待懷中的佳人顫抖的身軀漸漸平復,不再哽咽哭泣,韓信這才輕輕的推開她,一本正經的上下打量了一番虞秒弋,哈哈笑道;「我的小弋弋出落的越來越漂亮了,看來我這幾年值了。」
虞秒弋俏鼻鄒起,橫了他一眼,嬌嗔道;「哪里有呀,人家都廋成這樣子了,怎麼會好看呢。」
韓信笑嘻嘻的拍了拍她,咧了咧嘴道︰「哪會瘦呀,剛剛好而已。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增之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著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齒如含貝;嫣然一笑,惑陽城,迷下蔡。’」
韓信念的是楚國宋玉的《登徒子賦》,虞秒弋听了忍不住破涕為笑,笑著捶打他的胸口道;「好你個登徒子,盡敢調戲良家婦女,該打。」
韓信故作輕薄的抓住了她的粉拳,大嘴談探過去香一口調笑道;「哪來的小娘子,竟生的如此美麗,雲髻峨峨,修眉聯娟,丹唇外朗,皓齒內鮮,看的哥哥實在是心癢難耐呀。」
虞秒弋鄒鼻輕哼一聲,嗔道;「真有這麼漂亮嗎?」
「當然,這天下可沒比你漂亮的了。」韓信煞有其事信誓旦旦的說道。
「那比你的秦國公主呢?」
虞秒弋心中的話月兌口而出,說出來即便後悔了。果然韓信一怔,臉色的笑容漸漸凝固,許久不語,兩人之間的氣氛頓時尷尬了起來。
「你都知道了?」
「恩。」
虞秒弋見韓信沉默的樣子,心中已經猜到了大半,不由眼角又紅,強忍住淚水擰過頭去。
韓信默然道︰「秒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這三年多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很多事情都已經無法改變了。」
虞秒弋怔怔的看著韓信,忽然展顏一笑,抹去了眼角的眼淚說道;「韓哥哥,你和我說說這些年來你的事情好嗎?所有的事情,我都想知道。」
韓信看著虞秒弋點了點頭,伸手拉著她坐到了塌上,緊緊的握著她的手心,將著三年多來的事情一點點的娓娓說了出來。
從當初離開吳城,到路上踫見落難的贏可,再想借她的身份投靠扶蘇蒙恬。到了北軍後已經物是人非,卻意外的得到了王離的賞識,然後是北上攻打匈奴,以及孤軍深入漠北。
贏可靜靜的听著韓信的敘說,當听到王離要殺韓信時,忍不住驚呼出聲。待听到贏可舍命相救時才長舒了口氣,眼中卻也閃過了一絲羨慕之色。她多想那個時候能陪在他身邊一起死去的是自己。
她怎麼也想不到,當年酒館中看似刁蠻任性的贏可,竟然會有如此的膽色和氣魄,這大概就是愛情的力量吧。
贏可緊緊的抓住韓信的手,「那後來呢,你沒有事吧。」
韓信笑笑,「你看我現在不是完好無損的站在你面前,當然是沒事了。」接著又將他被好心的老夫婦收留,到後面被亂軍屠村這才奮起殺人報仇,最後一路收攏秦國殘軍南下投奔了章邯,隨後得到他的器重一起參與了鉅鹿之戰。再就是後來的西逃關中,機緣巧合下佔據了咸陽,借助秦國之力和項羽決戰于關中,最後成功割據關內。
這些之後的事情虞秒弋也多有耳聞,所以韓信只是簡單的略過了。
直到听完韓信所說,虞秒弋才長舒了口氣,緊抓著他的手也松開了來,雙手抱膝久久不語。
「怎麼了?」韓信見她臉色有異,又抓住了她手輕聲問道。
「沒什麼。」虞秒弋搖了搖頭,雖然臉上帶著笑容,可看上去卻有幾分苦澀,將頭輕輕的枕在韓信胸前,「我忽然間覺得離你好遠,覺得自己好沒用。她還能幫上你很多,可我卻一點也幫不上你。」
韓信默然,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是摟住她的箭頭,輕輕的拍了幾下以示安慰。
「韓哥哥。」過了一會,虞秒弋輕輕的喊道。
「恩。」
「你和她成婚是因為迫不得已,還是你真的喜歡她。」虞秒弋微微抬起頭,看著韓信的眼楮,心中滿是期許。可韓信的反應卻讓她心慢慢涼了下去,他只是避開了她的眼楮,輕輕的回道;「都有。」
就這樣沉默著不知道過了多久,虞秒弋忽然不說話了,只是低著頭,韓信則一臉緊張的看著她,開口想問,卻又不敢問。
韓信長吸一口氣,正色的看著她說道;「秒弋,如果是三年前的我,我一定只是一心一意的對你一個人。可後面發生了那麼多事情,我已經放不下可兒了,她為我做的太多太多了,她甚至可以放棄自己的親人和國家,我又怎麼能棄她于不顧。不止是她,還有那麼多生死與共的兄弟,我也要為他們考慮。」
虞秒弋擰過頭去,輕聲道︰「你很愛她嗎?」
「恩。」韓信輕輕的「恩」了聲,虞秒弋卻如同雷擊,臉色慘白的顫聲道;「那我呢?」
韓信張了張嘴,忽然覺得喉嚨發干,沙啞著聲音緩緩說道︰「也愛。」
「秒弋,原諒我。我知道我很貪心,你們兩個都是這這時間少有的女子,得一我足以告慰平生。可我真的放不下任何一個人。和你是相識在先,山盟海誓至今猶存于耳,能夠資格迎娶你是我一生最大的心願;和可兒卻是患難與共,多少次生死相隨不離不棄,我早已經放不下她了。」
虞秒弋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韓哥哥,你真的很貪心。」
輕輕的抱住了韓信,虞秒弋閉著眼楮在他耳邊呢喃道;「可誰叫我愛上的是你。」
韓信先是一愣,隨即心中狂喜,他按耐不住激動的聲音說道;「秒弋,你可是答應我了。」
虞秒弋低下了頭去,雖然有些不甘心,可也只好「恩」了一聲。
韓信霍的一聲站了起來,忍不住暗自歡呼一聲。激動的在屋子中走來走去,又忽的站住,看著虞秒弋有些語無倫次的說道;「秒弋你放心,我絕不會對不起你的,以後我若稱王,一定會明媒正娶的納你為平妻,無外乎兩個正妻罷了。」
虞秒弋笑了笑,依在韓信的胸前柔聲道;「什麼都好,我不在乎的,只要你愛我就行了。我其實很自私的,也會很小性子的,你對我的愛必須不輸于贏可,否則我就會吃醋的。」
韓信這時當然只是猛的點頭,哪里還會有任何異議,又說道;「放心吧秒弋,可兒心地很善良的,也早就接受了你。你和她相處只會親如姐妹,不會像其他家里那麼多妻妾之間的勾心斗角。」
虞秒弋低聲「恩」了聲,「那我們什麼時候走?」
「越快越好。」韓信沉聲道;「我擔心久了會被他國的密探發現我離開了咸陽,那時候就夜長夢多了。還有我一個月內必須趕回咸陽,匈奴人不會給我太多的時間,我必須回去備戰。」
虞秒弋點了點頭,「好,那就現在吧。」
韓信有些吃驚的看著她;「你決定現在就跟我走嗎?」
虞秒弋笑了笑,「三年前我已經錯過了此,這次我不會再錯過了。我擔心我一思索又猶豫了,又放不下父親放不下哥哥了,所幸現在就下決心跟你走。」
「不過臨走前我想留下封信給父親和大哥,讓他們安心不用擔心我的安危。」
韓信點了點頭,正欲站起身去幫她拿筆墨,忽然停下了身子臉色一變,壓低聲音說道;「有人來了。」
虞秒弋吃了一驚,此處閣樓是她的閨房所在,平時絕無人會來叨嘮她的清淨,更別說這半夜三更的天。正想著是誰,卻听見樓外遠遠的傳來一聲雄厚的聲音,「小妹,你睡了嗎?」
虞秒弋頓時慌了神。「快躲起來,是我哥哥來了。」慌亂的看著房間內,卻發現沒一處可以藏人的地方。韓信這時已經翻身躍出了窗外,朝虞秒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隨即如同一只貓般輕巧的躍上梅樹,緊緊的趴在樹上一點聲響都未發出。
虞秒弋見他藏的隱蔽,這才略略放下心來,急忙整理了上,強自鎮定的迎了上去。
虞子期這時已經上了二樓,看見虞秒弋完好無損的站在那里這才放下心來,鄒了鄒眉說道;「小妹,不是哥說你,你這性子管教出來的下人也太沒規矩了,我剛剛經過樓下,雪雁卻在床上睡的死死的,我來了她都不知道。你呀你,老是這脾氣性子,難怪下人們都欺負你。」
虞秒弋一愣,旋即明白了過來,想來雪雁是被韓信用什麼手段弄暈了過去,便開口替她辯解道;「哥哥你誤會了,這幾日我身體不舒服,雪雁就忙里忙外的替我做事和照顧我的身子,今天是她太累了才這樣的,平時他都十分安分守己的。」
虞子期不由笑罵道;「你呀,不知道哪里學來的一幅軟心腸,也難怪下人們都不怕你,反而對你親近的很。」
虞子期這時已經走近,待看見虞秒弋微微紅腫的眼楮怔了怔,出口關心的問道;「小妹,你怎麼了,看你眼楮紅紅的。」
虞秒弋連忙擦了擦眼角,強笑著說道;「沒事的哥哥,對了,還沒問你今天有空來我這。」
「今天的政事並不是很多,用完晚膳我就回來了,想來左右無事,便來看看你了。」
「听下人們說你這段時間還是吃的很少,這可不行,你自己不心疼自己我和父親還心疼呢。要知道我可就你一個妹妹呀,父親也就你一個女兒,你要有什麼三長兩短,我們如何向母親交代。」
虞秒弋有些心不在焉的扭過頭去說道;「哥哥放心就是了,秒弋會照顧好自己的,不會再任性了。」
虞子期自然知道她這些時間是為什麼事寢食不安,便嘆了口氣說道;「小妹,有些話雖然知道你不愛听,可哥哥還是要再說一次。」
「當初父親不讓你和韓信在一起,現在看來確實是他的錯,韓信也確實了得,我們都小看他了。可現在他已經貴為秦國的掌舵人,我們楚國和秦國早晚必有死戰,所以你跟他便絕無可能了,除非你放的下我們虞家。放的下父親和我。」
「到是羽哥,他自始至終對你痴心不變,我和他自幼相交,從未見他對任何一件事情任何一個人如此上心。這天底下還能找出誰比羽哥更英雄了得,更對你痴情不已的。妹妹,韓信他雖好,可他已經不再屬于你了,你是虞家的一份子,也應該為家族的興衰考慮。」
虞子期的一番苦口婆心的話虞秒弋卻沒有听進去,只是點了點頭應了聲,也不回話。
虞秒弋的異常反應讓虞子期不由一愣,這種話平時他沒少和小妹說起,可每次說的時候小妹都是緊咬著嘴唇一言不發,今天倒是反常的很,居然還點頭應聲。
想到這里不由狐疑的看向她。虞秒弋見虞子期看向自己的目光迥然,不由有些慌亂的移開了目光,想要轉移話題的說道;「你渴了嗎,我幫你倒杯水。」
說完逃一般的轉過身去倒水,卻沒有看見背後虞子期臉色已變。
他自小和這個妹妹相依為命,沒有人能比他更能猜到自己這個妹妹的心思了,起初他只是覺得虞秒弋有些不對,卻又具體說不出來哪里不對。待看見虞秒弋慌亂的眼神和腮上飛起的紅暈,這才忽然想到了一個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的念頭。
難道韓信來了?
對,一定是,要不然小妹不可能突然間變得如此奇怪,前日見她還是郁郁寡歡的樣子,仿佛對什麼都提不起性子,看剛剛和她一番說談卻不經意間嘴角含笑。
他知道自己這個妹子從下就不擅于撒謊,愈發的肯定了自己的猜測,一想到韓信可能就在身邊,頓時渾身打了個激靈。
他目光飛快的掃過了房中的各個角落,見並沒有發現有能藏人的地方,這才略為心安。又看向窗外,心想難道是因為自己來了韓信便躍出窗口逃了,就是不知道逃沒逃遠。
自己絕不是他的對手,若是一味強來反而會激怒了他,倒是他帶著小妹一走了之自己二一四無可奈何。若是要截住他必須廣招高手,用大批甲士圍攻才有把握,這樣一來就需要時間。那首先要做的就是要穩住他們,也就是穩住小妹,不讓他們立刻就遠走高飛。
虞子期在虞秒弋轉身倒水的瞬間,心中已經閃過了數個念頭,最終拿定了主意。
「小妹。」
「恩,哥哥什麼事?」
虞子期這時已經撤去了笑臉,轉而一副猶豫的樣子,想了會才緩緩道︰「有件事我想來想去還是決定告訴你。」
「什麼事情啊?」虞秒弋被自己哥哥嚴肅的樣子弄個的有些糊涂了,端著杯水碎步走來。
「我剛剛得到吳城的書信,父親南巡東越的時候,在那里染上了風疾,現在已經病情十分嚴重,那邊的的大夫一個個都束手無策了,範叔只好派馬車將父親送回了彭城醫治,現在正在路上。」
虞秒弋開始神色還如常,待听清虞子期的一番後後頓時花容失色,手中的托盤不禁‘晃浪’一聲砸啦下來,濺的她滿身都是。她卻毫不在意,只是緊緊抓住虞子期問道;「你是開玩笑的吧,父親身體一向極好,怎麼會突然染上風疾呢?」
虞子期緩緩的從她手中抽出了手,面帶悲戚的苦笑道;「我再怎麼膽大妄為也不敢拿父親的身體健康開玩笑。」
「我剛開始還在猶豫告訴不告訴你,因為這些日子來見你本就傷心難受,不想你傷心過度再出什麼事情。所以想等父親醫治好了在告訴你的。可沒想到今天收到的信卻是急信,想來已經刻不容緩了。」
虞秒弋此時已經嚇得臉色蒼白,哪里還有什麼主意,只好顫聲的問向虞子期,「哥哥,你說父親會不會有事呀,我真的很害怕很擔心。」
虞子期嘆了口氣,道;「這只能看天意了,羽哥已經調了最好的大夫給我,我想父親吉人自有天相,平時又身強體健,應該可以撐過這一關的。」
「只是後日父親就要回到彭城,我們需要好生準備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