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韓信 第四卷 江山裂 二百三十八章 抱薪救火(下)

作者 ︰ 牧江南

官芷水緊咬著嘴唇,面色有些發白,卻強自冷靜下來听完了衛經的一番話。遠處的邱虎等人先是見她大聲驚呼,隨即又見她並沒有什麼異樣,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沒有圍前去。

「此事當真?」官芷水面色雖然平靜如水,卻仍然掩飾不住聲音中微微的顫抖。

衛經一躬身,深深拜下,「千真萬確,衛某願意以項人頭擔保。家父曾教導我做人要知恩圖報,小姐曾對卑職一家有過活命之恩,如今就是我報恩之時。」

說完衛經又拔劍橫頸,慘淡笑道;「話我已經帶到,小姐信不信請自便。我衛經雖為一介賤民,卻也知道忠義之事。為報小姐之恩是義,背叛漢王是為不忠;既然忠義難兩全,衛經何不一死以成全自己。」

說完就要引頸自戮,卻听見官芷水疾呼;「慢著。」

听見佳人呼喚,衛經心中不由一動,雖然心中死意已決,手卻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來,忍不住睜開眼楮說道;「我去意已決,小姐請勿再勸,還望您自行保重。」

見衛經突然拔劍,邱虎等人嚇了一大跳,以為他要對少夫人不利,急忙沖了來,卻被官芷水伸手揮退。

官芷水冷靜的看著衛經說道;「我不是勸你不要自盡,只是心中有幾個不惑之處希望你能解答,回答完後你若還想死的話那請自便。」

衛經面不禁露出了失望之色,張了張嘴苦笑道;「小姐想問什麼,但說無妨,在下將死之人,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官芷水點了點頭,沉聲道;「我想問你,你所謂的忠是何忠?忠于誰?」

衛經一愣,旋即說道;「自然是忠于君,忠于漢王。」

官芷水嬌叱道︰「荒謬,你我皆為齊人,世代奉田氏為主,劉邦不過一楚國草莽匹夫,就算是封王了也是漢王,與我齊人何干?再說他盡誅田氏,我等齊人不為先王報仇就已屬大逆不道,如今你卻還要愚忠于他?枉你也讀過聖賢,也算文武全才,卻如此不可理喻,豈不可笑!」

衛經被官芷水的一番話說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臉肌肉不斷抽動,猶豫了許久終于棄劍向官芷水拜倒道;「小姐教訓的極是,衛經駑鈍,盡不知好歹不辨忠奸,險些被人恥笑。我願意拜在陶氏門下為奴,還望小姐收留。」

官芷水暗暗松了口氣,面色稍霽,勉強笑道;「你堂堂七尺男兒,一身的好武藝,如何能拜在我一小婦人膝下,不如你我以朋想稱。」

來沒等衛經推辭,官芷水便提聲喊道;「福伯。」

伯匆匆趕到,拜下應道。

官芷水伸了伸手,指著衛經說道;「給衛先生騰出一匹馬,我們立刻起身趕往即墨,馬車只管抓緊趕路,不必管我。」

一隊車馬在通往寂寞的馳道快速奔馳著,疾行了一會,官芷水卻忽然下令停車休息。

原來她冷靜下來細細一思考,便發現了其中的危險。劉邦既然是要布局將陶家一網打盡,自然不會漏掉她,想必早已經布置好人手在她回家的路守株待兔著,就等著她自投羅網。

趁著隊伍在樹林中休息的空隙,官芷水卻和衛經兩人的騎著快馬從另外一個方向穿出了樹林,而她的侍女則扮成了她躲在馬車中不肯露面。

邱虎等人雖是陶家家將,平時忠心耿耿,但這些人之所以投靠陶大多都是因為陶家豐厚的俸祿,說到底都是為了錢而來的,並非因為對陶家有多麼多麼忠心。若是生死關頭,為了活命沒準很快就會把陶家給賣了。

所以官芷水唯一能信得過的只有兩個人了,一個是為陶家獻身了一輩子的老僕福伯,另一個就是舍命來報信的衛經。所以官芷水讓福伯繼續帶著隊伍按照原定的計劃趕往即墨,以此來引開劉邦的注意力,她自己則和衛經抄小道快馬先回即墨報信。

雖是早春,天氣卻依舊十分寒冷,在原野處迎風策馬狂奔,就算身強體壯的男子也受不了,更不要說體質縴弱的官芷水了。才沒有多久的時間,她就一句凍的嘴唇青白,渾身下顫抖不止,卻仍然咬著牙不肯停下。

衛經策馬緊隨其旁,想要用他的身軀替官芷水擋住寒風,卻發現只是杯水車薪。他見馬背的官芷水柔弱的身軀搖擺不停,幾欲暈倒,便再也忍不住伸手攔了下來。

「小姐,你若在這樣下去恐怕身子會受不了的。」

官芷水牙關打顫,半響才緩過氣來,結結巴巴的說了句;「沒……沒事,我能堅……堅持住。」

衛經眉頭鄒起,知道她這是在強行逞能,便說道;「若是小姐不嫌棄衛經出身卑賤的話,不如和在下共乘坐一騎,我們既然是雙馬交替,速度也不會慢太多的。」

官芷水面色露出了猶豫之色,她也知道衛經說的是實話,她若是再強撐下去,恐怕還沒到即墨就已暈倒。看來權宜之計只好與他共乘一騎。

在衛經的攙扶之下官芷水翻身馬,坐在他的身後。口鼻尖盡是一股成年男子的雄性氣味,不由俏臉微紅,心如鹿撞。官芷水雖已為人母,但因為丈夫早逝,她幾乎對男人的身軀是一片空白,頓時心中大亂。

想起了家中危急的事情,官芷水這才強行壓下心思,聲音平緩的說道;「衛先生請。」

衛經不敢回頭,只是小聲的回了一聲「是」,旋即策馬狂奔。衛經從戎多年,騎術武藝十分精湛,雖是兩人同騎卻也駕御的四平八穩。

快馬奔馳了二個時辰後,便到了即墨。

即墨是齊地南部的第一大城,也是齊南的經濟中心,所以才被在陶起家的陶朱公看重,遷移來到了此處作為家族立身所在。

經過了數百年來的經營,陶家的勢力早已經在即墨城盤根錯節,就連縣令也是陶家的姻親。所以官芷水料定劉邦如果要對陶家動手,那一定會從外地調來軍隊,而絕不會動用本地的人手,以免打草驚蛇。

衛經所說的也符合官芷水的猜測,劉邦果然是派陳平親自帶著二千禁衛軍趕來即墨動手的。在陳平看來,齊國三頭最肥的肥羊,鄒家因為和劉邦走的太過近,所以這次被劉邦劃去了,陶家和龍家變成了首當其沖。

陶家是赫赫有名的陶朱公之後,又是數百年來天下的首富,其家財用堆積如山絲毫不顯的夸張。按照陳平的估計,光宰掉這頭肥羊,就足夠齊國幾年的財政賦稅的征收了,所以他對此事十分熱衷和積極。

官芷水因為有陶家的牌令,所以兩人進城絲毫不費力氣。

入城後兩人便朝著陶府飛馳過去,快到府門前時,官芷水卻讓他衛經提前下馬。她則帶面紗遮住了容顏,讓衛經牽著馬和她一起走到了府前。見陶府來人相問,衛經便稱自己是這一代陶朱公的晚輩,今日特意前來拜見的,又掏出了官芷水給他的令牌。

見有令牌為證,家僕倒是不敢怠慢,連忙報與陶朱公。

這一代的陶朱公是第七代陶朱公陶宛,年輕時也是一個精明能干的主,後來隨著年事日高,精力漸漸不支,就將手中之事全部托付給了官芷水。他自己則樂得自在,每日之手逗鳥喂魚,家中瑣事極少過問,但他仍然是族長,就算官芷水遇到大事也會來輕視他的。

所以當他听見有人求見他時,不由愣了愣,握著手中的金牌直直發呆。這塊金牌外人可能不知道,但他卻是知道,這是陶家在外調動人員和資金的唯一憑證,一般都是由當代陶朱公掌管的,如今正是在他的兒媳婦官芷水的手中。

「快,請二位進來。」陶宛放下令牌,滿肚子疑問的說道。

沒多一會,就遠遠的看見一男一女走來,當先的那個男人看去十分面生,自負從未見過面。後面那個女子身形看著有點眼熟,卻一時想不起來了。

「二位找老夫所為何事?」陶宛輕捋胡須,慢條斯理的說道。

官芷水看左右無人,便揭開了面紗,說道︰「父親,是我。」

陶宛嚇了一跳,下打量了一番官芷水,面露古怪的說道;「你怎麼穿成這個樣子。」忽然想到了什麼,又心生警惕的看了一眼衛經,暗藏的意思不言而喻。

官芷水卻沒有閑心和他解釋,便將知道的一切悉數相告。陶宛先是滿臉驚愕,隨即面色慢慢的緩和了下來,待听完了官芷水話,搖頭苦笑道;「起起落落,人生沉浮,先祖陶朱公早已經在祖訓中說明了,我們陶家富貴了盡三百年,一直順風順水,沒想到今日卻要在我手中沒落。」

官芷水見他面色淡然,絲毫不見焦急之色,不由急聲說道;「父親大人,如今正是我們陶家危急存亡的時候,您老一定要想出辦法讓我們躲過此劫。」

陶宛苦笑了笑,反而反問道;「怎麼想?劉邦他是齊國之主,只要他一日為王,我們就只能是他的臣民。他手中大軍在握,而我們不過是一介商賈,就算富可敵國又能如何?他只需要一道手令,大軍就可以讓我們陶家三百年的基業灰飛煙滅的。這就是王權的威勢,豈是我們這等富商能夠比的。」

官芷水面色慘白,顫聲道;「那難道我們就要束手待斃,除了等死外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陶宛卻搖頭,面色倨傲道;「那當然不是,劉邦他是大王,他要將我們抄家滅族我們沒辦法對抗,可陶家在齊國經營三百多年,又豈是他這個山野村夫就能輕易連根拔起的。狡兔尚有三窟,我陶家處身立世又豈會沒有退路呢。」

「我房中有地道可以直通城外,你帶著我的孫子從那逃出去,只要陶家的後人還在,陶朱公一脈就絕不會沒落。我們陶家在各地的商鋪店面劉邦不可能一一動手,這就是我們的機會,我這就派親信通知各地的心月復死忠。」

陶宛一張老臉滿是激動,仿佛消逝很久的激情再次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他不停的召來心月復下達了一道道井然有序的命令。

看見官芷水抱著幼子匆匆忙忙的回來的時候,陶完面帶微笑的模了模他的頭,抬頭對官芷水說道;「你快走,再晚的話漢軍就會有所察覺的了。」

官芷水一驚,道;「父親,你不跟我們走嗎?」

陶宛緩緩搖頭;「我不走了,我已經到了這個年紀了,就算逃出去也不過殘喘延續的多活幾年而已。還不如在我陶家三百年的基業轟轟烈烈死去,倒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再說我不在你不在必然會印象」

伸手從懷中掏出了一卷厚厚的布帛,遞給了官芷水,鄭重的說道;「這是我們陶家三百年來!經商的心得,以及各地陶家勢力的名單,你若有機會一定要投靠秦國,讓他們為我們報仇!嘿嘿,劉邦這個小人以為憑著霹靂手段就能摧毀我們陶家,要知道我們最珍貴的東西不是錢財,而是經驗,數百年來積累和記載的經驗和人脈!想當年先祖陶朱公七散其財,很快又能再次成為首富,這就是我們陶家的祖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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