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也慢慢靜了下來,所有人都正熟睡著,那嘰嘰喳喳的鳥兒也疲憊了。
沉睡中的易寒迷糊感覺自己的雙手被人輕輕掰開,一團溫香軟玉往自己懷中鑽去,那團溫暖已經緊緊的貼在肌膚之上,似乎感覺不夠,依然鑽啊鑽,就像要進入他的身體。
朦朧中听見輕語,像細雨飄落在柳葉上,是隱隱抽泣,淡淡清香縈繞鼻尖,比麝香還要清幽,勾著他睜開沉重的眼皮,低頭一張清麗幽怨的臉,緊緊的貼在他的胸膛之上,脈脈的淚水滑過她的澤頰滴落在易寒的胸膛上,卻是溫熱,感覺迷茫、惆悵、傷感、心跳若狂。
易寒輕輕的收攏自己的雙臂,情象細雨,堆積起的點點愛思是無法抗拒的濃情蜜意。
盡管易寒的動作很輕很輕,望舒還是發現了,情人的呼吸都深有感觸,何況他充滿愛意的擁抱,她抬頭無限靦腆的看著易寒,嬌弱弱道︰「我睡不著,你不在我身邊我睡不著,沒有你的懷抱我睡不著」。
易寒想溫柔對她笑,他卻笑不出來,她一定很孤單、憂郁、無助,他的臉慢慢的變得陰沉。
望舒貼在他肌膚的手在瑟瑟發抖,小聲道︰「吵醒你了嗎?你不要生氣,我很害怕,周圍一片漆黑,我很想你」,思緒不定的輕喃著,小手擦拭流在他胸口的淚水,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易寒魂牽夢繞听著她娓婉的低音,思緒卻飄的很遠很遠
望舒越對他柔情,越對他深情,越讓他感覺愧疚,她毫不保留全心全意的付出,更加深他內心的罪惡感,听著她的聲音仿佛一幅清晰的真愛畫卷,荊棘叢中一朵含苞待放的鮮花,他沖過去摘取,荊刺消磨他的生命,他摘到手中,鮮血卻滴在花瓣之上,不再像當初一樣純潔的美麗。
「我愛你,我的情郎」,望舒的話讓他心神顫動,望去,她的臉依然明潔而純淨,可是她的眸瞳不再似當初毫無保留的信任,她心里在強忍著,那決堤的淚水不再縱情涌眶,那心中的絞纏怨懟縱情傾訴,就算這樣也罷,幻想的美夢就要破滅為何也不告訴我。
望舒已經不是曾經的望舒,這是他一手造成的,又該怪誰,我為何要管西夏狼主是誰,我為何管西夏那些失去父親的孤兒的悲涼的歌聲,我為何要管兩國邊關再無戰事,百姓不用再遭受戰爭喪親之痛,這些關我什麼事情,我可以將摯愛摟在懷中,背著她幸福的流浪,這些事他都可以不管,他只要望舒。
男子漢就要承擔起自己的責任,莊庸凡二十年未歸家,直到垂垂老矣歲月卻也無法再見摯愛一面,他卻做出不這樣自私的事情來,他寧願將這種苦痛咽下,也做不出來。
望舒小手緊緊攥在他手上,一臉堅毅無比,似乎抽干了所有的柔情,呼喊道︰「情郎,帶我離開這里,望舒會一輩子陪伴在你身邊,永遠」
易寒猛搖頭,激動道︰「望舒,我不能這麼做,西夏需要你,西夏的臣民需要你,只有你當狼主,西夏大東兩國才不會再起戰禍,知道我為何教你仁道、霸道,就是希望你有一天能當上狼主」。
望舒突然笑了笑,只是她的笑容是那麼淒楚,受傷深刻的苦澀笑容,她凝視著易寒那雙愧疚的眼楮,似乎要將他隱藏在他心中所有謊言挖掘出來。
易寒第一次看她這副表情,她傷心的時候會放聲大哭,她開心的時候會歡樂而笑,此刻她痛並傷心卻露出笑容,情郎對她不是純真的愛,他一直懷有目的,在望舒心中愛是容不得半點污穢的。
「除非情郎你離開我,不然望舒不會當狼主」。
易寒艱難的吐出一句,「我在遠方有自己的愛人,她在等著我回去」,在望舒最痛苦傷心的時候,易寒卻像她坦白了殘酷的事實。
望舒沒有傻傻的問「你是在騙我」,她已經從情郎的眼中看到了這一切是真的,她沒有放聲大哭,冷靜的可怕,甚至沒有留下半滴眼淚,「我的情郎,你為何如此邪惡,來傷害善良的望舒,你的話輕輕的刺痛我的心口,血染紅了藏布江」,手模著胸口,「它變冷了」,這些淒涼的話,她說的是如此平靜。
望舒離開他的懷抱,站了起來,一言不發,緩緩轉身,易寒伸手去捉她手,望舒毫不猶豫的將他甩開,這只曾經凍僵的手,這只曾經緊緊捉住生命花朵的手,這只涵蓋萬千情節的手甩開了他。
樓道漆黑,望舒走在這條無比熟悉的樓梯,離開他房間的那一刻是最後一次想在你身邊听听你的聲音,你的笑容,甚至撲到你懷中聞著你的氣味,好幾次她的忍不住想回頭,那聲音、笑容、氣味讓她迷戀,但更害怕那刀割般得心痛,似墜落入無底深淵。
易寒追了出來,慢慢的跟在望舒身後一言不發。
縱然此刻同走在同一條樓梯上,望舒卻已無法縱情奔跑,讓易寒在身後追逐,沒有噗噗的腳步聲,沒有歡樂的笑聲,沒有雀躍的喘息聲,一切變得靜悄悄,記憶卻依然糾纏在這條彎彎曲曲的樓梯,黑暗慢慢的彌蓋著這記憶,直到什麼也看不見記不起。
院子里下著綿綿細雨,望舒走到雨中,張開雙手,昂頭望著漆黑的天空,讓雨點親吻她的臉龐,她閉著眼楮,嘴角卻露出了快樂的笑容,似雨點能治愈她冰冷受傷的心靈。
易寒步入雨中,任冰冷的雨點敲打他的身體,雨聲恍然喪鐘狂鳴,預示著熱情舜殞,純情難再。
每一滴雨水親吻著望舒那潔白的手背,易寒只感覺愁絲繞千百段,心似被抽干了,那是刻骨的心痛,你傷心的淚水,曾經只滴落在我的手背,這一次我就算用同情的手,也似曾經那般輕撫你的手背的資格都沒有,對,他沒這個資格,他想放聲喊道︰「雨水是冷的,我的唇卻是溫暖的」,這句話他依然沒有資格說出口,他痛恨這場突然降臨的雨。
望舒嘴唇嚅動自言自語道︰「小時候,一下雨我喜歡披雨到處走,很開心,所有不開心的事情一下子就忘記,玩雨水,追雨點,在雨中翩翩起舞,雨停的時候,我便會傷心的哭起來,父親會走過來摟住我,他溫柔的告訴我,「每種東西有定時候當飄到,不可以送走,若飄去,如何不舍都要放手,即使有淚流,亦學習承受」,父親的懷中好溫暖,我有八年沒看見他了,今後再也看不見了。
易寒情不自禁的從身後將她摟住,痛痛不語。
望舒說道︰「我還是喜歡你背著我,倚在你肩膀上,摟著你的脖子,這一天,飄飄雨點再這般親我面,我在你懷中,我卻再也開心不起來,似不知當天已遠久,現在我心懂多了點,曾經留給我不僅是美好,還有此刻無法壓抑的傷痛,若飄去如何不舍都要放手」。
易寒喊著︰「望舒,你不要說了!」她的聲音似一把把刺刀扎進他的胸口。
望舒掙月兌開他的懷抱,轉身冷視著他,「為什麼不說!你這個邪惡的人」
雨水浸濕了她的衣衫,豐滿的胸脯底下,伏的卻已經是一顆冷硬的心。
望舒冷笑道︰「你好偉大,你可以欺騙你的情人,放棄放棄你的愛人,既然如此,我要比你更偉大,好,你要讓我當狼主,只是這一刻我要將你從我心底抹去,我要變得比你更絕情絕義」,易寒絕對想象不到如此冷酷無情的話會從望舒口中說出來,一個純潔充滿愛的人為何會在一日之間發生如此大的轉變。
他呆呆的看著這個一臉冰冷,沒有半點微笑的女子,假如她會悲傷,易寒絕對不會感覺如此冰冷入骨,假如她會露出半點嬌柔,他不會如此恐懼。
望舒的表情如此堅韌如此毅然,她可以放聲大哭了起來,她可以沖過來拼命的捶打著他的胸膛,她可以大罵他無情無義,她沒有,只是緩緩的轉身離開,留給易寒一個孤冷的背影,高不可攀,再也沒人能讓她低下頭,再也沒人能讓她溫柔的喊一聲「情郎我愛你」,她的背影堅定無比,剩下的只是讓人無限景仰的冷傲。
易寒渾渾濁濁跌坐雨中,望舒卻依然沒有半點顫抖。
(感情就是這麼真實,你想讓我寫出,哭著喊著原諒你,願意做你的小三,我寫不出來,望舒看似純潔無暇,她的心卻是一張薄紙,輕輕一點便破,何況被撕的淒離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