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依然在書房,她的生活再也沒有花、雨、陽光、縱情呼吸自由自在的空氣,便只有書以及稟報不完的大小國事,這些東西正在慢慢消磨著她原本充滿活力的生命。
沙如雪來稟,說人選已經選好,望舒沒有看來,淡淡揮手讓沙如雪將人叫進來。
腳步聲傳來,望舒懶懶抬頭望去,這一眼她的表情卻凝固了,身體一動不動似瞬間成了雕塑,連手中的書掉落也恍然不知,久不相見,這一見似過了千年,熟悉又陌生。
沙如雪見到狼主反應,心中大喜,忙喝道︰「見了狼主還不下跪行禮」。
望舒看見這個曾經可以為他放棄生命,最愛最愛的男子正緩緩欲要向她跪下,表情雖然依然冷漠冰冷,可胸口卻無法壓抑隱隱作痛,這些刺痛是真實的,讓她無法呼吸,她的心可以決斷,可是身體卻已經似乎不是自己的,「免跪」,待說出這兩個字,她才能輕松的呼一口氣。
望舒可以冷漠他,無視他,卻無法正視他,面對他的目光,她冰冷的眼神竟主動回避,愛已經深入毛發骨髓,就算心斷了,身體依然殘留著無法割舍的愛戀,還有種入體內已經生根發芽的種子,當初對他無怨只是當做一個陌生人看待,再次見面竟有一絲恨意。
易寒道︰「狼主為何不看我,難道我的姿色難入狼主的法眼」。
沙如雪心中正暗忖著,有這麼說話的嗎?就算曾經再如何熟悉,可她現在終究一國之主,至高無上」,便听一聲「啪」的巨響,只見望舒重拍書案,怒道︰「住嘴」。
沙如雪還第一次看見望舒發怒,看來這小兩口前些日子吵的很凶,忙喝道︰「對狼主無禮,來人啊,掌嘴」。
望舒直呼其名︰「沙如雪,你立即出去」,語氣中沒有半點挽回的余地。
沙如雪往門口走去,剛好與幾個沖進來的守衛撞上,忙招手道︰「退回去退回去,一會再看情況」。
房中只有兩人,易寒臉帶微笑看著望舒,望舒卻絲毫不買賬,依然一臉冷漠冰冷,那曾經甜美的笑容再也吝嗇露出半分來。
兩人就這樣一個在上一個在下對視著,誰也沒有開口說一句,半響之後,望舒似乎看夠了,別過頭,輕輕招手,「你走吧,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易寒依然站在原地,「你瘦了,這些日子你過的怎麼樣」。
望舒聲音又加冷了幾分,「你走,我不想看見你」。
易寒不為所動,「我很擔心你」,這句話是他真情而呼,說來語調輕輕顫抖。
望舒又怎麼會听不出來,只是她已經不是曾經那個可以撲到他懷里依偎的望舒,易寒的話讓她迷糊了,為什麼會這樣,是他親手將自己推到一個無底深淵,將她拋棄,讓她孤立無援,讓她痛不欲生,讓她編織的美夢破裂,想到這些隨即涌來無盡的恨意,冷冰冰的從口中崩出︰「你為什麼要讓我更痛恨你,原本我一點也不怨恨你」。
易寒決然道︰「恨我總好過你忘記我」,此刻從望舒的言語中他明白望舒會如此冷漠絕望,就好像她原本身處滿是鮮花的山谷,易寒卻強行將她帶到漆黑的深淵,當她伸手高呼︰「帶我走,我害怕」,自己卻揚長而去,被最信任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傷害遠比普通人重一萬倍,她有一顆敏感而脆弱的內心。
想明白這點,他哽咽的半句話再也說不出來,堂堂男子漢卻不知覺的留下眼淚。
在西夏人眼中,男人是不能輕易落淚的,就算有再多的苦難悲傷也深深的埋在心底,就算親人離開也不會落下一滴眼淚,只有失去至愛的時候才會落淚。
望舒喃喃道︰「你曾經對我說,眼淚是珍珠,你為何落淚,你曾經問我害不害怕,有你我便不怕,你為何讓我害怕,當夜那怕你肯落下一滴淚水,就算你把我推入無底深淵,望舒也會緊緊捉住你的手,告訴你望舒不害怕,因為情郎眼里流出珍珠。
她的表情依然冷漠,可是眼淚控制不住簌簌滴落。
易寒控制不住自己朝她走近,她所承受的痛苦悲傷遠遠比自己多,絕對不是冷漠那麼簡單,虧他自認為天底下最懂的女子心的人,竟看不出她鑽入自己懷中那一刻便在顫抖,無助,軟弱到了極限,她是純潔的女子,那些東西不是她所能承受的。
他的雙手充滿愛憐,他的腳步充滿柔情。
「你站住」,望舒似乎用身體所有的力氣將這句話喊出來,她冷視的易寒,眼神中充滿無盡的恨意,淚水卻沒有止住,染濕她清冷的雙頰。
易寒害怕給她帶來更多的悲傷,急忙剎腳。
「情郎,望舒再問你,是否願意帶望舒離開這里,流浪天涯」。
「為何你不能繼續當狼主呢?你不是一個自私的人,你已知道我對你是真心的,我可以常來」。
「不」,望舒打斷他的話,決然道︰「帶我離開,或者永遠恨你」,說到最後幾乎無聲。
易寒想不明白,望舒為何如此倔強,便听她說道︰「你將我推入深淵,我便要你一步步的把我拉上來,直到望舒眼中看到陽光」。
易寒苦澀的冷笑著,「望舒,這不是深淵」。
望舒咬唇狠道︰「是!」
「不是!」
「深淵一樣能看到陽光!」
「不能!」
兩人力歇聲嘶的爭辯著。
易寒不想與她爭辯,「你已經不是原來的望舒」。
望舒眼角還掛著淚水,卻冷笑起來,「你走吧,我永遠不會再見你了」。
「你做不到」,此刻易寒臉上還帶著一點點不知道從哪里來的自信。
「我做的到!」,望舒胸脯激動起伏著向易寒喊出來。
易寒道︰「你曾與我說,相逢是首歌,你曾對我說,同行你和我,過去的望舒永遠不會回來了,可是現在的望舒依然在,讓我將過去的一切都忘卻,再相逢一次,再同行一次,再愛一次」。
「沒有可能,我討厭你,我恨你,我不想見到你」,她的眼神恨的似乎要將易寒絞碎。
「你說謊!」易寒非常堅決道。
望舒從上面沖了下來,站在他的面前,激動道︰「我沒有說謊!」
易寒凝視著她女神一般的容顏,非常想似從前一般拭去她臉上的淚水,想起剛剛的話,強行忍了下來,只是像第一看見她一般,驚艷的凝視著。
望舒似第一次眼中無他從他身旁走過,何曾相似,「沙如雪,將人轟出去」。
沙如雪立即趕來,看著狼主孤冷到極點的背影不敢多問,光從這股陰沉的氣氛便立即能感覺剛才發生的絕對不是好事。
從冷漠到恨,難道不知道愛的越深恨的越深,沒有愛又何來恨,她心已決斷,星星之火卻可以死灰復燃。
兩人走到外面,沙如雪冷聲道︰「好好的,小兩口怎麼又吵架了,你不知道讓讓她嗎?」
易寒苦澀道︰「我沒有資格讓她」。
沙如雪又冷道︰「你服軟了沒有」。
易寒反問道︰「你覺得現在的狼主,對她服軟有用嗎?」
沙如雪冷道︰「怎麼會沒用,狼主終究是女子,定是你特別高傲,你這混蛋枉費了我一片苦心,若是別人我早就一刀殺了」。
易寒無奈道︰「沙元帥,你難道感覺不出來她已經不是原來的望舒,她的心變得比你我還要冷硬,就算我跪在她面前央求她也沒有用,除非」,說到這里卻突然住口。
「除非什麼?」沙如雪忙問道,易寒搖了搖頭不打算說。
沙如雪拿他沒有辦法,又問道︰「那你跪下來央求她沒有」。
易寒突然冷視著他,「這種事情你做的出來嗎?」
沙如雪不以為意道︰「這算什麼」。
易寒驚訝的看著他,「莫非你跪過,央求過」。
沙如雪頓時大怒,「放屁,老子只跪君跪親跪師」。
易寒淡淡道︰「看來是跪過求過,否則絕不會如此激動」。
沙如雪大怒便欲拔刀,易寒嘆息道︰「她是我命中無法割舍的愛,便讓我重新再愛現在的狼主一次」。
沙如雪驟然收刀,一臉疑惑,現在的年輕人為何說話如此深奧難懂,問道︰「那你與狼主到底何」。
「重新來過」。
沙如雪疑惑為何兩人的感情會如此復雜,隨口道︰「那以前的情白談了」。
「曾經的情愛恩怨已隨風消散,望舒也一並消逝,現在只有狼主沒有望舒」。
沙如雪更是迷糊。
易寒卻是悲傷盡去,露出如初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