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又三日過去,蒼狼似乎打算進攻到底,這三天來就沒有停過一天,只要東風一起就率軍進攻,只是卻沒有像第一次那般猛烈,似乎有意消耗鎮西軍有生力量,他耗得起,鎮西軍卻耗不起,五萬守軍死一個,便少一人,城樓的防御力便弱上一分,蒼狼輪番進攻此舉也是疲敵之計,確實如此,這三天來鎮西軍的士兵們就沒有好好休息過一天,只要警報一響那些輪值到休息的士兵就需要馬上到城樓下候備,他們不知道西夏軍只是來騷擾一下,還是真的打算發動猛烈的進攻,林毅岳不敢疏忽,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每一次他都做好惡戰的準備。(paoShu8)
士兵疲于奔命,林毅岳一時沒有主意,拖了疲憊的身子來到易寒住處,詢問他的意見。
易寒似乎也沒有閑著,正細心研究局勢,眼楮發黃,看來這些天他也沒有足夠休息,虧他自稱熟讀兵書,一時之間竟也想不到一條策略來緩解一下。
林毅岳輕輕敲門,未帶易寒應話便推門入內,看著那張年輕的臉,卻怪異的喊了一聲「元帥」,心中已經對他有三分尊重,不似第一次那般傲慢無禮,若不是他,雁門關此刻早已破了,他這個副帥此刻哪里還能安然在此。
林毅岳將最近西夏軍頻頻騷擾,卻不真正發動猛攻的情況告之易寒,易寒豈會不知這些情況,兩人心知肚明,林毅岳是想詢問易寒有何良策,這件事情他不敢輕易下決定,一招錯全盤皆輸,不知不覺中他認為易寒在大局上的把握要勝于自己,要不然何須問他意見。
易寒問道︰「當日一戰,共傷亡將士一萬八千人,這幾天傷亡如何」。
林毅岳心中有數,傷亡人數與尚能戰斗的人數一直是他最敏感的,他一天都要清點幾次,道︰「三天來傷亡人數共計二萬三千五百人,除去八千騎兵,能守城者不足二萬人,西夏軍若再來一次那樣的猛攻,我們根本無法擋住」。
易寒搖頭道︰「蒼狼暫時不會發動猛攻,警報一響,你讓將士繼續休息,由輪防的士兵防御即可」。
林毅岳忙問道︰「為何?」
易寒沉聲道︰「蒼狼心疼了,當日一戰,照我估計,西夏軍傷亡大概在四萬人左右,他雖有十五萬兵馬,可又有多少次四萬人可耗,雁門關只是他進軍中原的第一道障礙,若最後攻下雁門關,兵力大損,必會被西王府蠶食,可是他若攻下雁門關之後還有足夠的兵力,便可震攝西王府,讓西王不敢輕舉妄動」。
林毅岳道︰「西王既對西夏軍有想法,為何不救援我雁門關呢?」
易寒道︰「此一時彼一時,我相信此刻西王的心情也很矛盾,他即想隔岸觀火,從中謀利,又不想西夏軍攻下雁門關之後,兵力太過強大,畢竟在他心中西夏軍並不是他潛在的敵人,而他也肯定西夏軍不敢去啃他這塊硬骨頭,若是西夏軍傷亡慘重,他自然不會容忍一只老虎安寢在他身邊,必將其剿滅,名利雙收,這一點乃蒼狼所懼怕,蒼狼為攻下雁門關可以不惜傷亡慘重,但卻有一個底線,這個底線足夠能震懾西王,讓他不敢出兵。
「反之,若西夏攻下雁門關之後,軍力足夠強大,以西王自私自利的性格必會隱忍,而不會與西夏軍死拼,只要他與西夏軍斗起來,就代表了他再也沒有爭雄的資本。」
林毅岳明白,假如西夏軍有十萬兵馬,雙方實力旗鼓相當,打起來自然兩敗俱傷,必大損積攢多年的兵力,如此一來如何他如何再能稱雄,他死活不肯救援雁門關也便是害怕損兵折將,可是若西夏軍只有三四萬的兵力,他多敵少,一口將其吞下,既能掠獲得戰利品進一步擴大實力,又贏得抗西之名,名利雙收。他一心只顧雁門關戰事,從來不關心國內局勢,卻想不到其中還有聯系,光從這一點他便不是一個合格的將帥,問道︰「你為何會看的這般透徹」。
這個問題無關正事易寒本來可以不回答,但他還是道︰「知道一個人的目的,便能更容易的揣摩出他的舉動」。
這句話有說跟沒說一樣,不知為何林毅岳卻有種恍若大悟的感覺,凝視著易寒,這個男子有遠超年紀成熟的一面。
若是易寒知道林毅岳心中的想法,定會莞爾一笑,嚴格算起來他有四十多歲了。
易寒道︰「說遠了,蒼狼之所以暫時不敢再強攻還有另外一個重要的原因,那便是我們鎮西守軍目前還有一口氣,氣未斷,便是只剩下五千人,他蒼狼也不敢輕敵」。
這一點林毅岳從軍多年卻再明白不過了,經易寒細細剖析,一刻不安的心,穩了下來。
便在這時,門口有士兵稟告,稱西夏軍元帥拓跋狄帶著我軍幾個俘虜約林副帥城樓會話。
本來應該是讓元帥來,只是拓跋狄此刻還以為莊庸凡不在,鎮西軍由林毅岳做主。
林毅岳一听俘虜二字,雙眼一亮,朝易寒看去。
易寒點頭,「我隨你一同過去」,林毅岳也正有此意,讓蒼狼知道我鎮西軍元帥還在城中,也可鎮一鎮那個老狐狸。
易寒道︰「一會我不方便講話,就由你全權做主」,打算有什麼變故再隨機應變。
兩人來到城樓之上,望去,拓跋狄帶著幾名將領與幾千騎兵停在兩百步之遙,雙方士兵互相怒視,拓跋狄卻臉帶微笑,見正主出現,用洪亮的聲音喊道︰「林副帥,本帥敬佩你的才能,若不是我們各位其主,說不定能成為好朋友」。
林毅岳冷道︰「拓跋狄,我們兩國簽訂互不侵犯條約,為何率兵攻打雁門關。」
拓跋狄朗聲道︰「狼主下令,我身為人臣,卻也無可奈何,林副帥,你何不修書一封告之你們皇帝,讓他進貢西夏金銀珠寶,也許狼主會讓我撤退,這樣一來就免了戰禍」。
拓跋狄一下子就把林毅岳尖銳的問責推卸的一干二淨,且反過來暗暗侮辱大東國。
林毅岳沉住氣,戰場之上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扯嘴皮子就算說的再有理也起不到任何效果,冷道︰「拓跋狄你喚我來為了何事?我們鎮西軍將士從來不會貪生怕死,若想有俘虜來威脅我打開城門,你是痴心妄想」。
「是嗎?」拓跋狄一招手,幾個西夏兵便壓著幾個人從人群走了出來,鎮西軍眾將士看見那幾個被繩索困住的人,陸續喊了出來,「莫將軍,蘇將軍,宋統領」。
這三人便是明山守軍統帥莫沉熙,明山援軍統帥蘇欣英,虎賁郎統領宋劍出,還有幾名小兵。
林毅岳臉色一冷,呼吸瞬間變得急促,無論對方俘虜了何人,他絕對是不會開城的,拓跋狄也自然明白,此舉為何?難道是想借此打擊我軍的士氣嗎?這三個人的分量太重了,林毅岳恨不得用自己去換他們三人回來,他一言不發,等待拓跋狄開口。
拓跋狄朗聲道︰「當日我軍攻佔明山,本帥便下令搜尋傷員,莫將軍,蘇將軍等人當時身負重傷,我立即下令軍醫救治,總算不負眾望,將幾位將軍救了回來」。
這番話說來怪異,殺人的是你,救人的也是你,只是卻不能混為一談,戰場之上本來就是拼個你死我活。
林毅岳朝身後易寒看了一眼,易寒點頭,拓跋狄這才注意到林毅岳才注意到他身邊戴著面具的男子,心中疑惑這帶著面具的到底何人。
賞羌道︰「元帥,他帶著的是莊庸凡的麒麟面具,你說會不會是莊庸凡回來了」。
拓跋狄決然道︰「不可能,莊庸凡回來我豈會不知,此人必是假冒的」,突然間神色卻是一震,聯想到當日一戰,若不是對方神機妙算,此刻他早已經站在城樓之上了,莫非真的是莊庸凡抗皇命歸來,卻有幾分可能,朗聲喊道︰「是莊元帥嗎?請上前敘話」。
林毅岳應道︰「元帥不屑與你們西夏人講話」。
拓跋狄哈哈大笑,「也好,今日我是來送回幾位將軍的」。
鎮西軍眾將士大吃一驚,西夏軍聞言也是一驚,大家原本以為拓跋狄是想用幾位將軍威脅鎮西軍,卻想不到他竟是來放人。
賞羌道︰「元帥,我們好不容易才捉到他們,怎麼可以放他們回去」。
拓跋狄淡道︰「你有辦法讓他們投降嗎?」,賞羌毫不猶豫的搖了搖頭,便是殺了他們也無法讓他們投降。
拓跋狄反問道︰「既然如此,我能用他們威脅鎮西軍打開城門嗎?」
賞羌迅速應道︰「恐怕不能」。
拓跋狄道︰「既不能為我所用,也不能威脅到對方,我留著他們何用,殺了他們嗎?讓鎮西軍更加仇視我們,變成一只哀兵嗎?賞羌,戰場之上正面拼殺無論手段多麼凶殘均是為了消滅敵人,無可厚非,若用這種斬殺毫無反手之力敵將的舉動,往後在中原我們便舉步維艱,你可明白我的苦心,我是為了贏得敵人軍心,讓他們知道,這場仗便是打輸了,也是有生路,根本不必死拼,這樣我們攻下雁門關的阻力便小了許多,他日,鎮西軍的俘虜也更容易歸降,再者讓華夏百姓明白我西夏軍並不野蠻,乃是良善之師,你可以輕易屠殺數十萬的敵軍,卻無法殺光千千萬萬的華夏百姓,他們若懼之,奮起抗之,我西夏軍便步步難行,處處是敵」。
賞羌恍然大悟,殺這幾個將領容易,可元帥此舉卻起到的效果無法比擬。
易寒心中暗罵蒼狼這個老狐狸,他豈會看不出來對方的動機,只是這個人情他卻非領不可,總有一天我會還你一個不得不受的人情,蒼狼,你以為你能踏入中原嗎?便是攻破雁門關還早著呢。
林毅岳低聲對易寒道︰「會不會有詐」,易寒作了一個去做的手勢,幾位將領重傷未愈,卻不能讓他們再受苦了。
林毅岳派出一支小隊,將幾人接了回來,城樓之上弓箭手警戒,一旦西夏軍有什麼舉動,便迅速還擊。
直到小隊將幾位將軍接送回來,關上城門,眾將士才松了一口氣。
拓跋狄朗聲道︰「莊元帥,告辭了,我們戰場上在見」,話畢,率隊回營。
莫沉熙,蘇欣英兩人邁著踉蹌的步伐朝易寒等人走來,包扎一只眼楮的宋劍出緊隨其後,幾人脖子手臂之上滿是刀傷,更別提掩蓋在衣服內的傷口,所有人都噤若寒蟬,大氣不敢吐出一口,將領尚且如此,明山一戰激烈程度可想而知。
蘇欣英眼眶紅潤,莫沉熙淚水縱橫,朝易寒跪了下來。
莫沉熙悲戚道︰「元帥,沉熙無能,無臉見你,請元帥下令將沉熙斬于城樓之上以正軍法」。
面具之下,易寒雙眼流出淚水,他雖然不認識對方,便是短短一句,已字字激蕩他心,似早已相識多年,他哽咽著發出沙啞的弱弱聲,一一親手將三人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