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玄感心里清楚,楊佑能在眾目睽睽之下放他一個人走,完全是因為曾經楊家對他的恩情。^
「我會一點一滴加倍還給你們的。」望著身後那黑蒙蒙的山坳,已經單騎出來的楊玄感眉頭不自覺豎了起來。那里原本是他的地盤,現在卻被人佔了,二十多年的經營就這樣放棄了叫他如何甘心。不過,楊玄感知道現在不是逞口舌之利的時候,現在他需要的就是盡快渡過沱江帶著自己那最後幾萬大軍打回來。
一聲怒喝,深夜中,一道疾行的身影飛快穿過黑夜向遠方奔去。
山坳那邊,楊佑整理了自己的軍隊,順便將先前楊玄感投降那數百士兵也安排在軍營中,他以前本來就是楊玄感手下的大將,經常統領軍隊,對于這些降兵,在心里他們其實也不排斥楊佑。
在楊玄感走了許久,山坳對面,遠遠看見一條火龍穿破黑夜而來。龍頭處,領軍的不是別人正是和楊佑同時合作在外面切斷楊玄感退路的藍將軍。剛才听說楊玄感從城門口出逃沿著這個方向而去,藍將軍就立刻帶著三千兵馬照著火把如急行軍般的追擊。熟知,他這才追了百里不到,就看見前方已經有自己的人攔路,走近一看才現是楊佑,藍將軍當下跳下馬來,一個箭步就沖過去,道︰「楊玄感抓住沒有?」
「我放走了。」在場有那麼多人見證先前那一幕,楊佑也不說假話,放走了就放走了,他欠楊玄感一條命如今還清了,下次見面恐怕楊玄感不會走的那麼輕松。
藍將軍頓了頓,也不好說什麼,他知道放虎歸山的後果,當下飛躍上馬,直接率領兵士向前面追擊,只要楊玄感過不了沱江他此生就算栽在這里了。
「給我追!」藍田一聲令下,隨後他身後那支軍隊立刻向前方跑去。他還不信了,三千人追一個楊玄感難道還不行?
不過,沒等藍將軍離開多久,放眼望去,遠方又出現了一支火龍。這支火龍的架勢沒有藍將軍那支,但看見來者,楊佑的臉色就變得飄忽不定。
「孟將軍,你怎麼也來了?」撇了眼孟星河身邊的杜軍師,楊佑或許明白不少,原來這兩人也是從後面趕來追擊楊玄感的。他立刻不知道該說什麼,畢竟這里鳳凰城中那麼多戰死的兄弟大家為的只有一個目的,抓住楊玄感,回中原。可是,就在剛才他居然把楊玄感給放走了,這是不是為了一點私人恩情壞了大事。
想著想著,楊佑心里多少不是滋味。大家等這一天等了多久,但最後卻是功虧一簣。突然間,他覺得自己成了整個軍隊的罪人,一雙眼楮望向孟星河,終于,他正準備屈膝一跪等著軍師懲罰。哪知道杜軍師卻似看穿了他的心思。
「楊將軍,鳳凰城中還有不少楊玄感的舊部在拼死抵抗,你曾經跟隨楊玄感左右和他們也算有些交情,若是能勸他們放下武器,那倒避免了不少生靈涂炭。」杜軍師一聲令下,讓楊佑不知道該說什麼。
「得令!」他只有回答這二字。然後轉身上馬將自己身後那幾千士兵全部帶著返回鳳凰城。同時心里在想,就算將功補過。
見楊佑領兵離去。杜小姐才指揮身後的軍隊急行軍,藍將軍就在前面攔住楊玄感的去路,他們務必要趕在他渡過沱江之前將他攔住。只是她和孟星河似乎都料定楊佑肯定會放過楊玄感,但楊佑或許不知道,這其實早就在他們的預料之中,甚至作為消弱楊玄感身邊有生力量的一種手段,這樣做無疑是最出其不意的。
楊玄感也有驚弓之鳥的錯覺,一路逃亡總有種草木皆兵的感覺,幸好,在他離開鳳凰城幾天之後,一路之上到沒有看見有和埋伏。眼楮望著前方,只要過了前方那個苗寨就能看見沱江,到時候倘若天不亡他恰好有一條船在,那只要他度過沱江一路向北,不出半日就會遇見自己的軍隊。
狠狠的甩了一鞭子,幸虧胯下的駿馬是千里良駒,不然幾天跑下來早就氣絕倒在路邊了。他這狠狠一鞭子,胯下的駿馬立刻就甩開四蹄往前面跑去。
「哈哈。」就在楊玄感還沒跑進那個苗寨。他身後就響起一聲大笑︰「楊玄感,你跑不掉的。」笑聲過後,只見藍田已經騎馬追了上來,他身後,一隊同樣騎馬的騎士也隨他一道同行,那氣勢如果楊玄感再耽擱片刻,想必也跑不掉了。
但就在藍田出現沒一會兒,同樣是一陣馬蹄踏來的聲響。孟星河領著薛仁貴、羅峰以及杜小姐三人,帶著一小隊騎兵快趕來。
這兩隊人馬一前一後的出現,讓前面孤身一人的楊玄感著實嚇了一跳。
「孟大。要不要我把他射落馬下?」看見前方不遠處的楊玄感,薛仁貴有把握一箭就讓他墜下馬來。
「等等。等過了這寨子再對付他。」瞧見前面的寨子眼熟,眼光往遠處眺望,那條寬廣的沱江就出現在面前,波濤洶涌直接啪打在兩岸的聲音甚至轟隆。孟星河恍然大悟,難怪眼前的寨子那麼熟悉,原來這竟是阿伊和麻衣老爹那個寨子,想當初自己去鳳凰城的第一站就是這里。兔子急了還咬人,孟星河不敢保證被射落下馬的楊玄感會不會對寨子里面的人構成威脅。
要收拾他,等他上了船。
心里想到這個方案,同時孟星河也覺得這樣就將楊玄感射殺在沱江之上,這是否和當年隋煬帝客死江都的龍船上差不多。
楊玄感往後面看了眼,見到了那追來的人。前面就是沱江,他不想就在快看見希望的時候徹底絕望。
奮力拍打著馬鞭,像一陣風那般往前面跑去。
「小姑娘,載我過江,這些東西以後就是你的了。」早孟星河等人一步來到江邊,讓楊玄感心中欣慰,果然是老天不亡他,居然還有渡船的人在那里。他立刻從馬背上的行囊中扔出一袋珍寶,那些都是楊玄感一生收藏的東西,兵他可以不要,但那些價值連城的寶貝他卻不會丟,可是如今,在面對選擇的時候他不得不放棄。
渡船的小姑年撇了他一眼︰「你是漢家人?」
楊玄感似乎也瞧出了那女子是個苗女,點頭道︰「我在嶺南生活二十多年,早就不記得中原了。你若是肯載我過江,這些東西全部給你。」見追兵越來越近,楊玄感巴不得全身上下所有的東西全部拿出來,只要眼前這個苗女能夠載他過江。
掂了掂手中那包東西,那個渡船的苗家女子撇了撇嘴道︰「若不是我苗寨中需要用些錢財,大冷的天,我才不會載你過去呢。」
「多謝姑娘,待日後,我定當重謝。」楊玄感突然跳下馬,立刻走上船去。
「等,等等,你的馬我可不載。要知道,沱江上暗流可多的很,要是船翻了,你怎麼陪我?」那女子船竿一打,就攔住楊玄感的步伐。
「好,好,我不帶,不帶。」楊玄感立刻放開手中的韁繩,那可是千里良駒啊,不過在保命面前,他什麼都不顧了,當下跳上船催促女子開船。
女子撇了撇嘴。「坐好嘍,淹死在河中我可不負責。」竹竿往岸邊一撐,那艘竹筏就離開了岸。瞧見遠處追來的孟星河等人,楊玄感嘴角一笑,現在他可渡過沱江了,那就預示著卷土重來的機會不遠了。
「讓他跑了。」看著沱江上,已經行出去老遠的楊玄感,追來的藍將軍失落的嘆了口氣,功歸一簣啊,居然在最關鍵的時候還是讓楊玄感逃月兌了。
這個時候,孟星河等人也趕了上來。就這樣,約莫有四五十人的隊伍就站在沱江邊望著那已經離開的楊玄感。而那頭的楊玄感似乎也得以的朝岸邊望去。
「是他?」劃船的女子瞧見那岸邊的人,那不是從自己這個寨子中去鳳凰城的漢家人麼?他怎麼來這里了,而且,似乎對自己船上的人好像很在意的樣子。
孟星河也望見了江上那劃船的女子。
「阿伊?」
他淡淡說了這兩個字。一只手,卻是悄悄的對薛仁貴比了比手勢。這種情況,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薛仁貴那百步穿楊的箭術了。
楊玄感似乎也注意到孟星河的舉動。他是見識過薛仁貴那驚天駭俗的一箭,就現在他和岸邊隔那麼遠的距離,但要想逃月兌那一箭,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薛仁貴張弓搭箭的時候,楊玄感一把抓起正在撐船的阿伊將她抵在自己面前。
「你要做什麼?」阿伊被他抓住領子,一聲嬌呼叫罵了出來︰「不想活命就放開我?不然,我和你同時葬身江中。」苗女的性格是火辣的,通常都是說到做到。見楊玄感一個大男人居然抓住她來威脅,這簡直是件可恥的事情。
什麼可恥的事情楊玄感沒有做過?听見阿伊的威脅,他置若罔聞,繼續望著對面的孟星河,放佛和他之間打的就是心理戰術。想要表達的就是一句話,現在可是兩條人命,大不了他楊玄感葬身江中,可孟星河一旦射殺了一個苗家女子,恐怕附近苗寨的人都不會放過他。
「孟大,你看。」薛仁貴也現有阿伊擋在前面他無從下手。
「我來!」孟星河接過薛仁貴手中的弓箭︰「楊玄感,你今天是跑不掉了?我答應過惜若要你當年和隋煬帝一樣眾叛親離。如今,你看看四周,那里還有你值的相信的?」
「呵呵。別耍口舌之利,只要我渡過沱江,那駐扎在邊境的幾萬士兵就會隨同我一道打回來,你們逍遙不了多久了。」
「或許你不知道,就在前天,嶺南邊境大唐的張將軍已經趁著你的軍隊撤離之際攻破了你的防御工事,如今只怕已經和你的軍隊交戰在嶺南的路上?否則,你看看你身後,那里可曾有你的一兵一卒?」說話間,孟星河已經輕叩著弓弦,隨時準備射出。
「哈哈!你休要擾亂本帥。」說話間,楊玄感突然仰天笑了起來。可就在那一瞬間,站在岸邊的孟星河雙臂忽然展開,以極快的方式,已經將弓拉如滿月。隨後,只听聞 的一聲,放佛是穿透空氣的響聲傳來。
「撲哧!」
以眾人能听見的聲音,從對面傳來。在楊玄感的驚恐與不信中,他最後只淡淡的說了一段話。
「孟星河,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聲斷。帶著一道血柱灑向半天。對面,那曾經不可一世的人物,卻在那幾乎不可能的機率下直挺挺倒了下去。誰都不會相信這樣一個風雲人物,會死于如此驚恐,也不能體會他在死之前說的那句話,唯一能記下的,就是那句似乎帶著某種怨恨的話,和那已經倒下去的身體。
曾經有幸在國子監的校場上目睹孟星河用這種不可思議的箭法讓侯君集吃虧的杜小姐,此刻卻是用另類的眼光盯著孟星河的側臉,現那里堅毅的不容一絲一毫的猶豫,她終于幽幽一嘆,似乎有話要說,終究是閉上了眼楮。
嶺南收復了,可是在另一面,恐怕又要風起雲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