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沿黃河南岸向下游行進,一路上車行,馬鳴蕭蕭,雪花灑灑,寒風嗚咽,滿目望過去,只覺得白茫茫的一片,無窮無盡的似乎沒有盡頭,心中也和望見的白茫茫一樣,惘然一片。
李靖人在馬上。甲不離身,臉色一如既往的冷靜,帶隊不算緩慢,卻也絕對不催急行,程咬金還不懂什麼,只埋怨隊伍行走地緩慢,李靖對這種粗人很少理會。更不做無用的爭執。
蕭守仁是楊廣指派的人,當然最大。一路上蕭守仁一有時間就跑過去和李靖聊天,聊的無非就是武功和兵法了,蕭守仁對于兵法的了解並不多,他一直覺得這兵法是樣稀罕的東西,並不是人人都能學習的,應該是要有一定的天賦那才行。
可是李靖卻不是這麼覺得,他告訴蕭守仁,兵法這樣的東西人人都能學,這都是在生活中的一些小事組成的東西,好好利用就是了,沒有天賦那就只能做平平常常的將軍,真有天賦那便是可以做大將軍,區別僅此而已。
蕭守仁呢曾問李靖自己可以做將軍還是做大將軍,李靖笑而不語,只是搖頭,蕭守仁試探地問是不是只能做將軍李靖搖了搖頭,蕭守仁又問是不是可以做大將軍,李靖還是搖頭,把蕭守仁郁悶地夠嗆。
不過他也不虧,因為他見到了一個人。
蕭守仁在開拔幾天之後見到了紅拂女!
秦叔寶見到李靖行軍之法卻是暗自佩服,知道李靖素有大將之風,頗熟行軍之法。這種長途跋涉類似奔波行軍,行程,路線,調度,兵士的承受能力都是為將應該考慮的時候。李靖沉默寡言。可是一舉一動無不合法,他來指揮押運倒很有些大材小用。
蕭守仁有一天照常跑過去和李靖聊天談論自己在內功心法上面的一點心得,可是一跑過去就發現李靖在和一個大胡子老兵談天說地,不時地還笑出聲來。
蕭守仁感到非常的奇怪,李靖是怎樣的人他當然是知道的,平日里都是不苟言笑的,現在他卻是笑的很歡快,一點都不像是郁郁不得志的人。
哪個大胡子老兵蕭守仁也是認識的,那是李靖的一個近衛,當李靖對蕭守仁介紹的時候蕭守仁還楞了一下,李靖這樣的官餃怎麼還有近衛呢?
但是這也僅僅只是楞了一下而已,蕭守仁對李靖是非常信任的,既然李靖都說了這是他的近衛那麼這人肯定是不會有什麼問題的,所以蕭守仁也就沒有太在意,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現在李靖和自己的近衛聊天卻是聊的那麼的歡。
蕭守仁大笑著走過去之後盯著那大胡子老兵看了會兒之後嘴角就開始上翹了,他也是看出點名堂來了。
看到蕭守仁那意味深長的笑容之後李靖也是笑了起來,這才拉著那老兵的手向蕭守仁介紹。
原來那老兵就是紅拂女,紅拂女善于易容,故意把自己打扮成一個大胡子的模樣,混在軍中,馬上就要過年了,李靖不在家的話那麼她一個人在家也是沒什麼意思,所以她這才想到這一招,李靖對紅拂女的易容術很有信心。
這天他們已經是到了金堤關的附近了,大雪紛飛,天地一白。
李靖身邊有一兵士,焦黃的臉孔,頭戴鐵盔,一蓬大胡子看起來比程咬金還要威猛,可眼眸甚至靈動,一直跟在李靖的左右,見到左右無人的時候。低聲說道︰「好大地雪。好美地雪,李靖,我們多久沒有一起出行了?」
那人聲音雖低。口氣中卻有了興奮,抿嘴微笑地時候,露出一口貝齒,這人當然就是紅拂女裝扮。她說過,李靖出行,她會跟隨,因為行軍帶女子素來都是忌諱,她索性女扮男裝,她經驗老到,扮了個小兵跟在李靖的身邊,居然沒有別人發覺。
李靖臉色不動,只是遙望遠方道︰「金堤關到東郡一帶,瓦崗軍賊匪素有出沒,我們要小心行事才好。」
紅拂女嗤之以鼻,「你當了幾年校書郎,膽子也變的小了嗎?瓦崗有什麼能人,到現在不過是群烏合之眾罷了。」
李靖臉無異樣,只是說,「膽子大小無所謂,不丟了性命就好。丟了性命無所謂,讓三弟失望那非我願。他為我求得這個機會,我若不能成事,東都也就不用回了。」
李靖凝望遠方,「此次出行對旁人來講是苦差,對我李靖來說,卻是個機會。兵部尚書斛斯政和我向來沒有交情,這次卻是親自送我們,這也是看在守仁的面子上,守仁對我也是像親大哥一般,這些日子你也是看到了,對你這個嫂子也是不曾有什麼輕視,這些年來我一直只是做個校書郎,這次因為守仁讓我有這個機會,我一定要把事情做好了,這才不辜負他也不辜負你。」
听到李靖的話之後紅拂女的眼楮一下子就通紅了,這番話讓他想到了很多的東西。
紅拂女咬著嘴唇,抬頭望向天空,鼻子抽動兩下,不再多說。
「這個機會我也是等了太久,」李靖突然嘆息一聲,「沒有你,沒有三弟,我或許只能老死東都了。」
「這事情都怪那李老頭,當年的事情他卻是一直記在心中,對你更是處處打壓,有朝一日你出頭了要他好看。」紅拂女咬牙切齒地說道,可見,紅拂女對于李淵的怨念也是很深的,這也不怪紅拂女,一個人的一生有多少個十年?
李靖已經是被李淵耽誤了十年了,他還有多少個十年,懷才不遇是種什麼感覺?這麼說大家也許不會有什麼太深的感慨,換一種說法就能更容易明白了,懷才就像是懷孕,如果說你懷孕十年了,卻是不見胎兒落地,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胎兒會落地,你是什麼感覺?
「雖然是這麼說,但是李淵也不是什麼好對付的主,這次咱們離開洛陽,還不知道這姓李的會做出什麼事情來對付我們呢。」
紅拂微笑道︰「李淵現在不敢多事的,我听說他最近剛出院就在青樓醉酒和人爭搶歌妓,被人引為笑談。」
李靖淡淡道︰「李淵此人機心極重,你以為他真的是酒色之徒?他知道聖上疑心很重,只怕聖上猜忌,這才整日縱酒娛色,生怕惹上殺身之禍罷了。」
紅拂輕嘆一聲,「李靖還是當初的李靖,喜怒不形于色,大智若愚,可是紅拂已非當年的紅拂了。」
李靖終于轉過頭來,嘴角含笑道︰「紅拂雖然有了改變,可是在李靖眼中,永遠都是當年地紅拂。」
紅拂化妝地臉色蠟黃,看不出喜怒,眼中卻是露出喜悅之色,輕聲道︰「有你這句話,我突然覺得這十年,也算不得什麼。」
二人沉寂在往事之中,任由馬兒前行。一時間忘記
所在。良久後,紅拂女突然道︰「我听說瓦崗軍旁只是來了個徐世績後,轉戰漕運,如今倒是勢力壯大了不少。」
紅拂女的話音落下去之後李靖卻是沒有回答,紅拂女轉過頭一看,李靖卻是止住了隊伍,看著不遠處樹林飛起幾只驚鳥,李靖皺眉不語。
「二哥。怎麼不走了?」蕭守仁在前面感覺到李靖停下來了之後回頭問。
听到蕭守仁的話之後,和蕭守仁並排一起的秦叔寶也是望著驚鳥道︰「林中鳥雀驚飛。多半有人埋伏在此。」
程咬金看見那些飛鳥之後一下子就掄起了他的那兩把大板斧,氣勢洶洶地,看來他是想起了上次的窩囊了,還沒有見到敵人就已經是被迷昏了過去。
「埋伏?」程咬金大聲喊道,「管他有什麼埋伏,俺這兩把大板斧已經是好久沒有喝過人血了,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
李靖臉色不變,高聲道︰「何方高人在此埋伏,李靖職責所在,還請讓路。」
雖然蕭守仁的視力很好,但是這冰天雪地的,很是刺眼,他也是看不太清前面的樹林里面到底有沒有埋伏。
林中並沒有聲響,程咬金搖頭道︰「李將軍。我看你是疑心太重。」
李靖冷笑道︰「既然高人不出,放火燒了這林子,繞道而行。」
李靖言出法隨,莫敢有違,幾名兵士早就奔出,就要放火,林中一人哈哈大笑,長身而起。緩步走了出來。搖頭晃腦道︰「如此白雪黑土,風景雅致,李將軍做些焚琴煮鶴的事情。豈不是大煞風景?」
那人走出了樹林,身後跟著數十人,都是白衣勝雪,頭上也是戴著白色的頭罩,伏在林中,真的和白雪仿佛,讓人在外無法察覺。
「我的手下只是驚飛了幾只鳥,沒有想到驚動了李將軍。」那人掀開白色頭罩,露出黑幽幽地頭發,竟然年紀不大,只是雙眼頗大,神采飛揚。他或許長地不算英俊,只是自信躊躇之下,讓此人看上去極為飄逸不羈。
「閣下可是瓦崗地領兵將校徐世績嗎?」李靖盯著那人,沉聲道。
那人遠遠抱拳道︰「李將軍竟然听過在下的賤名,世績實乃三生有幸。」
李靖臉色不變,程咬金和秦叔寶卻有些吃驚,他們都知道如今瓦崗軍能有如此的聲勢,實在是徐世績一人之功,上次也正是這徐世績一伙人把他們押送的糧草給劫了去。
李靖馬上持槍,把那鐵槍一橫,放在胸前道︰「還請徐將校讓路,若是鬧的玉石俱焚,反倒不美。」
徐世績擺手道︰「在下絕對無和李將軍起沖突之心,只是素來聞將軍大名,當年令舅韓將軍效武侯之八陣圖,用九軍陣法,天下莫敵,世績仰慕之極,也苦心研究武侯陣法,只是恨不能和韓將軍一較長短。但今日有幸,得見李將軍,听聞當年韓將軍所言,世上能和他論及兵法者,只李將軍一人而已,知道李將軍會來,世績欣喜,這才特帶幾十個手下過來,還請李將軍指點一二。」
說到這里,徐世績揮手,數十個手下已經零零散散的站了開來,都是手持砍刀,好像沒有章法,又像殺機暗藏。只是人在雪地,身著白衣,讓人生出朦朧的感覺。
李靖長槍一揮,百來名兵士已經策馬持弓上前,嚴陣以待,「徐世績,我管你九軍八陣,我數到三數,你若再不讓路,我只怕你能活著回去,別人多半不行!」
徐世績微怔,見到眾兵士持弓搭箭,苦笑道︰「難道李將軍自知無能破徐某地八陣圖,這才用此下策?如此一來,看來真的是見面不如聞名。」
「即將對我沒用。」李靖微笑著說道。
「哦?如果小弟加上點賭注呢?」徐世績並沒有受挫,而是笑眯眯地說道。
看著徐世績的那有些得意表情就可以看的出來徐世績這是非常的有把握了。
「什麼賭注?」李靖並沒有開口,蕭守仁接過話之後大聲喊道。
「上次的糧草和馬匹,怎麼樣?」徐世績輕飄飄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