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空調的大客車在這盛夏季節當然是有洞的地方全打開,司機和乘務員無法摁住乘客的頭,只能用語言警告;當然只要是不願意做個無頭客的乘客,都是會听從乘務員警告的
從小城到瀟湘源需要翻越三座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高山。山路並不可怕,山區人早就習慣了;問題在于這幾座山大多是風化石山體,一遭遇暴雨就會有山泥傾泄甚至嚴重塌方,遇到這樣的情況那就只好等交通局的裝載機來疏通,又或者干脆打倒回府。
車行四十余公里後開始進入山區,山區路是坑坑窪窪的土路,因為海拔比較高道路坡度大,瀝青路面容易打滑釀成車禍;所以自五十年代偉大領袖號召廣大人民群眾自帶口糧將它開鑿出來至今,它仍是一條沒有鋪上瀝青的土路。二少記憶中這條道路還是九七年後才通過降坡、隧道等手段翻修成了一條標準二級公路。不過這條路整整修了五年才修好,原因無它,因為當時的政府手中沒有票票。
舊式大客車的減震系統非常差,顛簸了一陣之後花師傅感嘆說:「小周老板,雖然說我們g西的道路又窄、又彎,但你們這的路也沒好多少啊!」
二少半帶羨慕地說:「再過十年你們g西的道路交通將是全國是好的之一,因為你們是少數民族自治區又靠近沿海,主干道國家會全部撥款建設高速公路,縣級公路都是按一級公路設計建設的!我們這種窮鄉僻野的交通環境就是再過二十年也不會有太大的改善。」
「這個……也許是吧,現在我們g西的公路正在大翻修;不過你們這人口真多,我們柳州一個市的人口也就比你們一個縣的人口多十幾萬,人口一多就好做生意嘛!」花師父他們是負責送貨的司機,全國各地倒是沒少跑,見識還是有的。
二少苦笑說:「人口多是多,不過守在這窮山惡水的地方也是沒出路的,還得靠那些青壯勞動力去g東打工,掙點錢回來建設家鄉啊!」
範師傅感嘆說:「還是沿海好,g東和我們g西的沿海地帶,這些年是一年一個樣,我們每年送機械過去看到的風貌都在改變!」
「是啊這說明了什麼?那就是改革開放才會有改變嘛!我們這個縣還算好一點,再前面幾公里就是我們瀟湘源市最窮的山區縣林縣了,這個縣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區域都是山區,人口只有十九萬,還不到我們小城縣的四分之一,不過將來他們到是應該很富裕的,因為他們山多樹多!」
旁邊一位小城乘客搭話說:「山多樹多有什麼用?他們林縣大多數男人都是很懶的,你們或許不相信,在他們的農村是男人在家帶孩子,打字牌賭錢,而女人去山上或者田地里勞動回來還得給他們做飯吃!」
「這叫人窮志短嘛,沒有能力掙錢的男人只好在家欺負一下老婆過過做人上人的癮了!也不止是林縣是這樣,就是在瀟湘源市所屬的不少農村也是這樣的風俗。」這情況二少倒是清楚的,因為前世的二少曾經與林縣的南嶺水泥廠做過三年的煤和水泥生意,沒少在林縣呆。
乘務員相貌雖然不見得有多漂亮,但有一雙迷人的大眼楮,長長的彎睫毛,身材高挑凹凸有致,見小帥哥模樣的二少他們說得熱鬧提出了反對意見:「那倒不見得,前面林縣麻江這地方的男人就很會掙錢,這條路哪里有點小塌方他們就會跑來清理出一條剛剛可以過一輛車的位置,然後砍幾棵樹放在路上收過路費,一輛車二十塊,不給就請你返回去!有的貨車司機人單力薄的一句話說不好還會挨他們一頓打。山高皇帝遠,就是我們小城縣的縣長的車他們也照樣收費!等到執法部門來人時他們早就收工回山窩里了,誰也拿他們沒輒!」
好的不靈壞的靈,乘務員的話剛剛落音,前面就有車停在了彎道口,客車司機將車停下打開氣閘門回頭說:「小艷,下去看看前面怎回事?」
叫小艷的乘務員不樂意地嘟著嘴下了車,一步三搖地在山路上扭動她那過人的身材向彎道前走去……
司機哼哼說:「乘客同志們要方便的就去方便吧,好長時間沒見有車過來,可能又是塌方了。」
「唐師傅、唐師傅!快、快倒車、掉頭!」小艷乘務員不再扭身了,慌慌張張地邊往回跑邊叫嚷著,兩個不小的胸器上下跳蕩不已……
唐師傅自然是客車司機了,正準備下車放放水的他,見乘務員慌里慌張的架式不對趕忙發動了車,等乘務員一上車他便關上了氣閘門,也不詢問怎麼回事驅車就往後倒車……
「呯!」
一聲暴響在乘客們耳邊響起,然後一支烏黑的鳥銃對準了駕車的唐師父!後面幾個披麻戴孝的漢子一擁而來將客車圍住,其中一個直接從打開著的窗戶中爬了上車,一個山民拉著駕駛員位置的門把,猛然將車門打開,一把拽下唐師傅,舉拳便是一頓好打!
「怎麼了?你們怎麼打人!」
唐師傅猝不及防地挨了幾拳頭,但他身強力壯,幾掙之下月兌離了圍攻他的兩位戴孝山民。
「打的就是你們這些開車的、壓死了人就跑!」
戴孝山民說著又是一腳踹過去,將唐師父踹得連退了兩步。
唐師傅不敢反抗,因為黑洞洞的鳥銃槍口正對著他呢,他只是不服氣地分辯說:「誰壓死人了?我們這是班車,每天來來往往都是有規律的,壓到人誰也不敢跑啊!」
持槍的戴孝山民用鳥銃指著他說:「反正就是你們開車的壓死了我爹爹,去,給我到靈前跪著磕頭!」
爬上車的山民把氣閘門打開了,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山民抱著個沒口的紙箱,紙箱上寫著一個大大的《捐》字,後面上來幾個山民一個拿鳥銃,一個拿砍山刀,一個拿著洋鐵皮做的擴音喇叭說:「司機沒良心、壓死人就跑!現在老人沒有安葬費,請路過的朋友們捐點款,十塊不嫌少,百塊不嫌多,請大家發發善心!」
這們仁兄會說話,不過這年頭十塊錢還真不算少了,他的意思是——十塊錢一人的‘捐款’是必須的,大額鈔票不找零所以百塊不嫌多!
二少他們上車晚因此座位在後面,眼看著這幾個山民拿著刀槍逼人捐款但卻沒怎麼動粗,只是比劃比劃乘客便乖乖地往那開口紙箱中扔錢。
拿鐵皮喇叭的家伙此時又一次做起了宣傳:「謝謝各位父老鄉親、同志們,我們山里人不容易,人已經死了,該死的司機跑了,但人總得入土為安嘛!所以還請各位多多捐助,謝謝各位了!」
「大哥,我、我沒錢、我、我真的沒錢,我是帶我兒子到市里去看他打工的爸爸的,我們就只有買車票剩下的一塊五毛錢!」一位懷抱孩子大概二十一二歲,看起來還有點姿色的年輕少婦哆哆嗦嗦地對那持刀的山民說道。
拿喇叭的山民看來是能說會道有見識的人:「這個大姐你說笑了吧?沒錢?沒錢你穿這麼漂亮!看看、看看!這衣服是那什麼姿紗的吧?我老婆上小城買衣服時看過,說六、七十塊一件呢!穿這麼好會沒錢,哪個信啊?快點捐!」
見砍山刀走開了,換了個鐵喇叭,少婦沒那麼害怕了,爭辯說:「大哥,我真的沒錢,這衣服是我結婚時老公給買的,都三年了,我平時也舍不得穿,是為了去看孩子他爸才特意穿上的!」
「騙誰啊、騙誰啊!我就不信,你再不捐我就搜了!」鐵喇叭說著將喇叭往地上一放,雙手叉腰,那架式——立馬就要搜身了。
坐在後面的二少看到這里突然想起了前世自己曾經在林縣听到過關于這件事的傳說——麻江有一老頭死了,因為老頭子性格倔強,在世時將三個兒子都得罪了,所以他三個兒子誰都不肯出安葬費。疏通道路收過路費就是這個死去的老頭子的首創,不願出安葬費的兒子們,也不知道是誰想起了這個為全村創建了一條致富路子的老子大半輩子都是‘靠路吃路’,靈機一動說:「既然都不出就讓那些過路的司機們出吧!」
于是死老頭子那條看門狗的血灑在了他身上,‘孝子、孝孫’們將他抬到了山路上攔路收錢來了!一些經常參與‘修路收費’的村民看到了這個賺錢的好機會也來湊份子,在公路上攔路收了一整天的‘捐款’,直到接到報案的公安機關派人來驗尸了,他們才匆匆將老頭埋葬。
「我真的沒錢、真的沒錢!大哥你就行行好,放過我們母子吧!」少婦見那山民不懷好意地盯著自己女乃孩子的地方,臉色有點發白地說道。
「鬼才信你!你說沒錢就讓我搜搜看,要是沒錢就算了,有錢不捐就是對老人家的不敬,你也要去磕兩個頭!」
「我真的沒錢、真的沒錢啊……你……你耍流氓……啊……」少婦抱著孩子左避右閃,奈何座位間的空隙有限,避之不及的她驚叫了起來。
「往手!」嬸嬸可忍,叔叔不可忍,二少怒了!這一聲吼得旁邊樹上看熱鬧的鳥兒都給驚飛了。
「怎麼了?小後生你不服氣!那你幫她捐,像這樣不老實的要損二十、不!捐五十!」在少婦身上掏了幾把的鐵喇叭被二少的暴喝嚇了一跳,因此一個勁地將‘捐款’價位抬高。
二少搖搖頭笑道:「你們這是讓人捐款還是搶劫!這世界上有讓人家這樣捐款的嗎?我看你們是學電影里那些漢奸們常用的方式吧!」
鐵喇叭愣了愣,眉頭一皺、雙手一拍說:「哎喲喂!這個後生看來是沒出過門的哈?闕老三,給他一點教訓!」
闕老三便是那位模樣挺老實,但體型孔武有力舞著砍山刀的山民,他哼哧了一聲,欺近二少身邊揮刀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