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朦朦朧朧的,忽遠忽近的說話聲,銀鈴般清脆的少女聲線總會夾雜在其中,當所有的意識模糊之後,黑暗開始與沉靜為伴。
無法估算這樣的平靜過了多久,陽光穿透白皙的肌膚,閉著眼楮,伊蓮也能感覺到光的撫慰。
揉揉惺忪的睡眼,伊蓮躺在床上看著外面的天空,雲淡風輕的早晨,忙碌一天的開始。街道上已經有些喧鬧,伊蓮自行沐浴梳妝,換上平日去卡納克時穿戴的東西,為自己戴好假發。
「怎麼就起來了?卡納克那邊已經和授課的祭司們說好了,最近你可以不去上課的。」正在大廳用餐的塔菲姆看到她從樓上下來。
伊蓮在他身邊坐下,「我沒關系的,我想去上課,蘇安娜不是說卡納克的課程或許會幫助我恢復記憶麼,我想去!」
熟知她的固執,塔菲姆無奈的搖搖頭,「好吧,等會我送你過去。」
今天上午學習的內容是文學,授課的祭司被派去為奧帕特節做準備工作了,臨時替換了一位陌生的高級祭司教大家解讀古老的詩歌,坐在穆特神廟外的空地上,伊蓮怎麼也無法集中自己的注意力,仿佛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將她的思緒分散開來,祭司的朗誦就像在念經,她完全听不進去,漸漸眼前的事物也開始變得模糊,哈特謝普蘇特的哈特爾神廟如同海市蜃樓般突然浮現在她眼前,第三級台地上站著兩個人,伊蓮驚訝的看到左側戴著內梅斯頭巾,身著白色長袍,腳穿純金涼鞋的‘男子’,正是哈特謝普蘇特,而她身邊穿著白色亞麻長裙的女子是‘蓮’。
「今天找你來,是有事想和你聊聊,我已經吩咐下去了,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哈特爾神廟,即使是尼斐魯拉也不行!你無須顧忌,只管暢所欲言,說你最真實的想法。」哈特謝普蘇特面帶微笑的看著伊蓮,女王有著光潔的肌膚和精致的五官,雖然她身著男裝,但不難看出女王也是一個端莊雅致的女人。
「陛下~」蓮朝她行禮,眼神中流露出些許惶恐之色。
「你年紀也不小了,底比斯有很多貴冑富豪之子都對你有些意思,我想問問你自己的看法,如果我賜婚,你意下如何?」
「陛下!」蓮剛開口,又將話給咽了回去,臉上是頗為為難的神情。
「怎麼?有沒有你看上的貴冑公子?如果你有心上人可以告訴我。」哈特謝普蘇特看著眼前羞紅了雙頰的明媚少女溫柔地笑著。
蓮眼皮半垂下來,眼楮盯著地上被風帶來的細碎沙礫。伊蓮看著她,突然腦海中閃過一個熟悉的少年的面龐,她張大了嘴巴,此刻少女蓮的腦海中浮現的景象一定就是自己腦海中所映出的人兒,蓮的眼楮里閃動著復雜的情愫,但蓮眼神里的東西很快就消失了。「不,陛下,我沒有心上人,我願意一輩子替您守護著哈特爾,做女神的奴僕。我願意永遠侍奉神靈,永遠做神的使者祝福埃及,祝福天下有情人,請陛下不要將我嫁人!」
「看著我,告訴我,你為什麼會這樣想,誰沒有少女的情懷,這樣選擇你不後悔嗎?說實話,這里沒有其他人。」哈特謝普蘇特收起臉上的笑容,嚴肅地看著她。
「那就恕我無禮直言了。陛下也會有過少女的情懷,但陛下的婚姻也不由自己做主。人世間又有多少事能盡人事,皆大歡喜的。尼斐魯拉殿下貴為您的愛女,婚姻也還是由不得她自己的意思。我喜歡的人已經早有家室,即使能夠在一起,人生漫長的時光里隨時都可能有變數,我不願意將終身托付或依賴于男子。不得已身在王室,母親地位卑微又早逝,我已經厭倦了這凡塵俗世。陛下是橫貫千古的女中豪杰,我亦沒有陛下的才干與膽識。我無心婚嫁愛戀,更無心于權利富貴。我只想靜靜地侍奉神靈,不管我有天大的罪孽,神靈都不會嫌棄也不會怪罪。神靈不會背後詆毀,不會背叛,不會出賣,神靈是最真誠的存在。我願意天天為陛下祈福,為埃及祈福。」蓮略微低頭,恭敬地站著回話
「你是個聰明人,我就喜歡你這樣的女子,和你說話讓我感到很舒服。哎,尼斐魯拉我始終是不放心的,比起你來,她從小嬌生慣養,養成了她傲慢不羈,驕縱無禮的態度,雖然她也聰明,在我身邊據悉權利之爭,人心叵測的厲害。但如果我不在了,她的人生會布滿荊棘!」哈特謝普蘇特面向尼羅河低喃著,「她若有你一半的聰慧賢淑也會讓我放心吶!」
「陛下!」
「既然你沒有願望要嫁人,我便幫你推了那些請願的,什麼時候你想法變了,什麼時候都可以告訴我。」
「謝陛下!」
眼前的畫面陡然消失,一切又都回到現實中來,只听見男子朗誦詩歌的聲音。
「好了,今天就講到這里,請你朗誦一遍剛才解讀的詩歌。」體形有些發福的胖祭司看向正在發呆的伊蓮。似乎伊蓮還沒有完全回過神來,根本沒有听到他的話,好像祭司叫的人不是她一樣。
「你,就是你!」胖祭司不依不饒,看來對她‘無視’自己授課的行為感到非常惱火。
旁邊的人用胳膊肘踫了伊蓮一下,壓低聲線跟她說,「麥卡拉,叫你呢!」
「啊?!」伊蓮慌忙站起來,臉蛋羞得通紅。
「我剛剛在誦讀的時候,你一直在發呆。不要荒廢了時間,否則你的身體就要吃些苦頭,按我們埃及的諺語里說的︰‘男孩的耳朵是長在背上的!學習之神將教鞭贈予人間!’為了告誡你及其他在座的各位,請你站到後面去,背對著大家。我不得不給予你一定的懲罰。」胖祭司走到她身旁,手中握有特制的,授課的祭司老師通常所用的鞭子。」
雖然只是小小的鞭子,卻也讓伊蓮直冒冷汗,當初挨了圖特摩斯的皮鞭,那火燒火燎疼痛難耐的滋味還記憶猶新。自己沒有認真听課確實是沒有理由可說的,她實在是不情願的走到了祭司要她站的位置。
「你們要引以為戒,用心的讀書!否則就會受到同樣甚至更嚴厲的懲罰!」胖祭司一只手捏了捏鞭子的頂端,看了看眼前大氣也不敢出的這些學生,握住鞭子的把手揮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