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楮的時候，床邊已經空空如也。我伸出手輕輕撫模著身邊早已冷卻的位置，一度懷疑昨夜的一切是否都不過只是自己的一個夢境而已。
可是走到浴室，站在鏡子面前，身上吻痕又是如此清晰，說明種下這痕跡的主人的確是來過。
既然來了，又為何那麼早離開？
我發現自己想得太多了，又讓自己陷入這種自問自答的奇怪模式里。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我變成了這個樣子？
看著鏡子里越加蒼白的臉，如同一朵即將凋零枯萎的花朵，仿佛到了花的末期一般。
我在想什麼，怎麼會這樣形容自己。還不到二十歲的年紀，卻把自己看得像個遲暮的老太婆。
不過現在這副樣子，也難怪昨天楚天宇沒有要我了。
也許，他已經開始厭惡我了。
這未嘗不是一件壞事。
房間里傳來手機的電鈴，我推開浴室門，拿起電話。看到來電顯示的人是欣妍，知道她已經月兌離了險境，心里不由松了口氣。
「未央，對不起。其實昨天晚上就想給你打電話的，只是怕耽誤了你休息，所以才今天早上打給你。你今天有時間嗎？我想和你見一面。」
「好的，就算你不說，我也打算打給你。我們中午就在常去的那家咖啡店見面吧。」
「好的，中午見。」
掛斷電話，我看著手機嘆了一口氣。昨夜的事情對欣妍的打擊一定不小，她從小便是在呵護中成長起來的女孩，幾乎沒有看到過這個世界丑陋黑暗的一面。昨夜的驚魂，對她來說，已經足以影響一生。
走下樓，楚天宇早已不在。張伯對我說他是去忙公司的事情，其實我心里清楚，這一段時間他一定都在雲海市沒有離開。就算是真的去國外出差，也不會有這樣久。
他只是和他心愛的女人在一起罷了。
其實沒有什麼不可說的。對于楚天宇來說，我並不是他什麼重要的人，不是女朋友，不是情人，更加不是什麼婚約者。我的心情，從來都是無所謂的。
只淡淡應了一聲，算是回應了張伯的話。
又是吞下了一大把的藥丸，我對張伯說中午要出去一趟。張伯說是不是要去見朋友。
我驚訝看他，張伯一笑，「少爺果然了解蘇小姐，知道您今天想出去見朋友，所以特地讓我提前準備好車。」
楚天宇竟然會提早料到，而且還痛快地讓我出去？
這還是頗讓我感到意外。
*
心語咖啡店。
我推開門，一陣悅耳鈴聲清脆響起，我看到欣妍坐在我們常坐的窗口邊上的那個老位置，已經提前早到。
平時習慣綁起的長發只是隨意散著，一件及膝長款藍色冷調毛衣，她把兩只手放在桌上已點好的咖啡，輕輕捂著。沒喝，一雙眼看向窗外的街景，眼中透著憂郁的色彩，仿佛一下子變了一個人。
我走過去，將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她轉過頭來，才看到我的出現。嘴角勾起笑容，讓店員也給我端了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
「你的嘴角怎麼破了，還有那里受了傷？」
我看到欣妍嘴角的傷，心里咯 一下，該不會她真的。
「只是被那個胖子強吻時咬了他一口，所以他給了我一個巴掌。放心，他沒有對我怎麼樣。」
欣妍看出我的想法，安慰我道。
我松了一口氣，淺飲了一下口中的咖啡。
「你的男朋友怎麼樣？沒被打死吧。」
在提到那個男人的時候，我的語氣並不很好。若不是他，欣妍也不會受了這份罪，被打幾下，也是應該的。
「生命暫無危險，有幾處被打骨折，需要靜養幾個月。以後想要重新拿起吉他，恐怕難了。」
欣妍將黎的概況對我簡短說了一下，她心情沉重的原因，大概就是如此。
「欣妍，你很愛他嗎？」
我嚴肅地看著欣妍，欣妍含笑看我，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
「未央，我知道你想對我說什麼。但是戀愛就是這麼一回事，不管他是一個怎麼樣的人，當你心里認定了這個人的時候，不論發生什麼困難打擊，你都不會想要離開他。現在，我就是這樣的心情。」
「我明白了，既然你喜歡，我也就不說什麼了。只是欣妍，你可以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但也要學會保護自己。好嗎？」
欣妍輕抿雙唇，伸出手輕輕握住我的，重重地點了點頭。
「未央，我突然發現自己好像一下老了很多，似乎那種肆無忌憚的生活已經逐漸月兌離了我。一時間有好多事情需要你去面對，去承擔，不能退縮。成長，真的是一件挺可怕的事。」
我反過來握住欣妍的手，無聲沉默著。只覺得自己的心里也沉沉的，無處發泄。
這是無法宣泄的過程，除了隱忍的接受適應，別無他法。
因為沒有人喜歡被淘汰的命運。
逃避，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盡管迎刃而上的結果，也可能只是傷痕累累。
「未央，我一直沒想到，楚氏的總裁竟然會是你的男朋友？」
昨天楚天宇同我出現在欣妍被關的房間里時，她還未退去的驚慌眸中帶著毫無掩飾的訝然。我就知道自己的秘密，再也不能隱藏。
那藏在我心里陰暗深處的疤，總要有被揭開的時候。
店員又取來了一包紙巾，欣妍的眼淚還是忍不住地掉落。虧我還以為她真的成熟了很多，但人又怎麼能夠真的很快完全成熟。就算她接受了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可怕事情。我的經歷，對于她來說，仍是發生在虛幻小說里的不真實情節，如此曲折。
「未央，你怎麼不早點對我說。這兩年來，你到底承受著怎樣的痛苦。那個楚天宇看上去衣冠楚楚，一表人才的。怎麼會用這樣卑鄙的手段得到你。他怎麼是這樣一個衣冠禽獸。」
欣妍眼眶紅腫，一手緊緊握著我的，一手擦去眼里不停掉落的淚。
真好，還能肆無忌憚地哭著。
我也哭過很多次，但哭得太多，反而麻木。最後，倒是忘記了放肆大哭是什麼滋味了。
「其實，這也是我的報應。當年是我的媽媽害了他的父親，母債子還，也應該的。除了把身體賣給他，他平時對我倒也是挺好，讓我吃好的，穿好的，住好的。就算以後畢業了，找到一份好的工作。這樣高質量的生活，恐怕我都再難以享受了。」
我故作語氣輕松地對欣妍說道，而且也的確都是實話。
對待仇人的女兒這樣，已經很不錯了。
「好什麼好，一個月前我看到的你還是一張圓臉，現在呢，臉色蒼白，下巴尖的就像是在韓國過分整容削骨一樣。還有你的手冷得像個冰塊，那個楚天宇到底是怎麼回事，他不是大企業家嗎？怎麼連你都照顧不好。」
欣妍替我忿忿不平，看到她恢復生氣的樣子，我倒不知道該是喜，還是憂了。
「其實如果你是他正牌的女朋友，他又對你溫柔體貼，就算你們之間差了八歲，我也一定會支持你的。可是未央，事實不是這樣。他因為你的媽媽而恨你，以後你的生活都要被他掌控在手中。難道你就沒有想過，要擺月兌他嗎？」
欣妍握住我的手，眼里滿是沉憂。
這是我每天都會想無數遍的事情，但自從知道了媽媽的所為後，在她真正醒來之前，在我知道具體的情況之前，我是不會再想離開楚天宇了。
除非他對我放手，除非他不再有了恨。
從咖啡館出來，與欣妍道別。她還要去醫院里照顧黎，听說他自幼離家出走，所以與父母失去聯系很久。以後的時間，都要由欣妍照顧他。
我不禁有些心疼這個唯一的朋友，可是我會尊重她，既然這是她選擇的愛情，身為旁人的我，並不能做太深的干涉。
拒絕了王叔載我，難得出來見到明媚的陽光，忽然想要在路邊走走。王叔與我保持一段距離，車開的極慢，不會影響到我的心情。
「姐姐，買朵花吧。」
在我面前站著一個十歲左右的女孩，扎著可愛的鞭子，衣服干淨，卻很舊。有一雙干淨到透明的眼楮。
我不由低來看著她，微笑撫模著她頭頂細軟的發絲，輕語問道。
「小朋友，你的爸爸媽媽呢？他們讓你出來賣花嗎？」
「爸爸病了，媽媽在擺攤，我放假了，可以做點事情，幫媽媽分擔。」
女孩笑容純真，雪白的牙齒露出兩顆可愛的小虎牙。眼里仍然帶著對生活的希望。
我心不由微暖起來，在這秋末時節，竟感到了如春日一般潺潺的暖流。
如果每個人不管受到什麼樣的打擊，經歷了怎樣的煎熬，都能夠擁有像這個孩子一樣的心理，是不是每個人的痛苦，就會少很多。
我將花籃里的花全部買下，女孩興高采烈地離開。我看著花籃中的一大束鮮紅色的玫瑰，不由微微有些苦惱起來，這麼多的花，該要怎麼處理才好。
「明明是在同一所大學里就讀，卻總是在學校之外的地方踫到。這樣的邂逅如果被稱作緣分，我們如果不談一場戀愛，是不是就有點對不起老天這樣的安排了。」
我側臉看去，對面停著一輛奧迪，身穿白色毛衣的年輕男人單手插兜，另外一只胳膊悠閑地落在車身，欣長線條宛如國際模特，加上那張勾勒精致的清秀俊顏，以掛滿金紅葉子的梧桐為背景，就算路人經過，怕也會誤以為是哪家雜志社在此拍攝著時尚雜志了。
我淺淺勾唇，時間過去很久，心中已經漸漸釋懷。雖然再難如過去那樣看待他，但至少也不會強烈排斥了。
「是啊，好巧。」
淡淡開口，對面的程喬笑容更甚，如秋後暖陽，他的笑容，依舊溫暖。
或許他的笑容，也算是一種天生的優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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