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殿下！」
一個空靈的聲音在耳畔響起。蕭子雲神情恍惚地感覺有人輕輕地搖晃著自己的身體，他試圖睜開眼楮瞧瞧，只感覺眼皮沉重，無法睜開。
「殿下，恕老臣不敬！」那個空靈的聲音再次響起。
一只手重重地拍了蕭子雲的後背，力量之大，使他吃痛不已。他重重地咳了一口，驚訝地發現，並沒有河水吸入肺中。
勉強睜開眼楮，一個面目清矍的老者映入眼簾，穿著青衣長袍，臉上爬滿了歲月的褶皺，方耳闊口，神情肅穆，胡須眉毛銀白，長長的銀發漂于腦後，仙風道骨的身姿仿若天神下凡。
蕭子雲恍然大悟，淡淡道︰「大爺，請問您是牛頭還是馬面？」
听到如此一言，老者哈哈大笑，手捋須髯，隨即神情淡定，拱拱手，肅然道︰「回殿下，老臣既不是牛頭亦不是馬面！莫非殿下識得牛頭馬面？」
「那你不會是閻王吧！」蕭子雲不敢置信地道。
老者搖了搖頭，眼神里透著慈祥之意，讓人安心。
蕭子雲心中疑惑難解，思忖半晌，忽道︰「你是賣油條的王大爺！這回我猜中了吧！咦，奇怪，您也來這里了？看您身子骨不像這般不堪啊！」
老者眼楮瞪得溜圓，詫異地望著蕭子雲，無奈地道︰「回殿下，老臣乃天界古木仙尊，殿下莫非不識老臣乎？」
蕭子雲‘噗嗤’一笑，忍俊不禁道︰「王大爺，您說什麼吶，莫名其妙地叫我殿下，還之乎者也的，莫非您想起了戲曲里的哪個段子，演上了？」
老者臉紅不已，神情肅然道︰「殿下，莫要戲謔老臣，如若殿下已不識老臣，且待老臣細細道來。」
蕭子雲眼神迷茫地看著眼前這位神情肅穆的老者，一時竟不知如何作答。
古木仙尊好似失去重力般身體緩緩升起，忽地屈膝跪下，沉聲道︰「殿下不知，殿下乃是天界天帝與雪月皇後所生愛子，乃我天界九殿下，蓋因觸犯天條被貶入凡。」
搶身上前扶了一把，攙扶老者站起，蕭子雲秀眉一挑，詫異道︰「九殿下？」
「正是。」古木仙尊面容莊重，眉頭緊鎖，長吁一口氣，老淚縱橫，淚水順著滿是褶皺的臉輕輕滑過，良久才嘆道︰「殊不知殿下此生竟如此淒慘，遭此劫難，老臣心下不忍，悲戚難耐！」
太入戲了吧！竟能演哭了？蕭子雲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出來，憋得玉面通紅，那神情好似生生吞下一個雞蛋難以下咽般痛苦。
「這個……您別哭啊，哎呀……」蕭子雲不知所措，他從未見過年逾古稀之年的老者默然垂淚，更不知道如何勸慰，一時間竟像丈二和尚。
二人就這樣相互對立站著，一個掩面而泣，一個神情錯楞。只不過與很多人想象的截然相反，如今這場景角色互換，年長的哭，年幼的錯愕。
良久，古木仙尊用衣角擦拭淚水，長吁一口氣，躬身施禮道︰「殿下，老臣方才失禮了，請殿下恕罪！」
如此正式對答，蕭子雲不敢怠慢，伸手扶了一把，淡然一笑，勸慰道︰「仙尊，你不用介懷，雖不知你所述其事，但我想這就是命中注定之事，此生難逃此難，無須掛懷。人生短短數載，誰能主宰生老病死呢？」
古木仙尊掩住淚水，眼神專注地看著面前的年輕人，搖搖頭，連忙道︰「殿下此言，老臣銘感五內，殿下如此胸懷氣魄，乃我天界之福，然殿下有所不知。殿下本無須歷經此等之事，實有另因。」
「噢？願聞其詳。」蕭子雲越听越迷糊，眼前的老者語焉不詳，文辭生僻，好似古代人。似懂非懂，幸好他古文不差，略懂其意，莫非此劫難有別的原因？此時已是半信半疑。
古木仙尊沉吟片刻，緩緩道︰「天歷644年，二殿下大婚之際，天界眾仙雲集，氣派繁榮，一片祥和。眾仙皆為二殿下欣喜，天帝及雪月皇後甚悅，大擺筵宴，盛情招待仙風道骨之士，儼然天界多年未現盛況。誰曾料之，婚宴之上，九殿下您被飛火將軍一番戲謔之言激怒，頓生殺機，因酒醉喜宴，一時氣血翻涌，失手錯殺飛火將軍及赴宴的眾仙，共計二十八人。按天界條例︰將打入天牢，魂魄驅散，此生萬劫不復，做孤魂野鬼，永世不得為仙。殿下因屠戮過甚，殺虐者眾，觸怒眾仙，縱為殿下也不可藐視天條律令。」
蕭子雲徹底懵了，听這位自稱來自天界的古木仙尊的老者言述，實在過為荒謬，簡直匪夷所思。他所認知的世界里，根本不曾有過神仙鬼怪之說，只信仰科學，何況加之這般駭人听聞之事，竟變成了殺人犯？而老者神情肅穆，語氣又這般言之鑿鑿，不像編故事說瞎話兒的意味，情況似乎有點復雜了。
看著神情錯愕，呆若木雞的蕭子雲，古木仙尊重重地嘆了口氣，繼續道︰「當下，雪月皇後愛子心切，不忍九殿下遭受萬劫不復之苦，哭訴著向天帝求情，眾仙皆為殿下求情，包括老臣在內，皆以殿下失心瘋發作，神志不清才做出此般荒唐之事為名，跪于天帝足下。然殿下所犯之罪過重，不懲戒不足以平眾怒，天帝身為六界至尊，不得以而為之。此時，二殿下痛哭流涕，念及手足之情，大殿之內匍匍前行，為九殿下開月兌罪名。天帝見二殿下非怒反憂，思慮前後，故將殿下貶入凡間，封印前世記憶，廢除仙界法術，受轉世輪回之苦，永世不得為仙。至此，九殿下將為凡夫俗子，生生世世與天界無緣。」
如此繁瑣之事，蕭子雲一時間難以消化，放佛听一個故事般，很難聯想到故事的主人公就是自己。略微思忖，不免打趣道︰「永世不得為仙比驅散魂魄做孤魂野鬼也好得多，看來天帝也非不近人情之人。」
「殿下有所不知，身為皇儲，貶入凡間永世不得為仙，實乃天界重責。錦衣玉食榮華富貴此生便無緣，何談萬人景仰傲視六界！」古木仙尊听得蕭子雲揶揄的語氣，頗為疑惑。
蕭子雲淡然一笑，俊美的容顏已鼻青臉腫，再看不出絲毫俊朗之意，嬉笑道︰「我不曾奢望錦衣玉食榮華富貴，只求安安穩穩渡一生，報答父母養育之情，找到心愛的女人尋得一生幸福，仙尊所言之事，與我相去甚遠，權當听一個好听的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