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同里依舊漆黑一片,隱約听到陣陣哀怨的申吟,不絕于耳。拐角處微弱的燈光照亮了一點道路,路面坑坑窪窪,不甚平坦。
蕭子雲拖著沉重的步子,衣服上沾滿鮮血,分不清是他人還是自己的。腳下步履緩慢,他默默地想著心事︰一心想做個好學生,將來功名垂成報效祖國,報答父母,找個心愛的人踏踏實實過一輩子。
偏偏世事背道而馳,憑空出來李強這個狗皮膏藥般的流氓,如今將李強等人再度打傷,睚眥必報的他會善罷甘休麼?他的堂兄李龍會袖手旁邊麼?所有理想都桎梏在知識的海洋里,一個意外因素攪亂了一切,患得患失間,他迷茫至極。
在那個昏黃的窄橋上,被李強等人打落河中。若不是那位自稱天界仙子的古木仙尊,恐怕自己已經駕鶴西游。若不是吞食靈珠之後,身體異常變化,筋骨強硬,如今躺在地上痛苦申吟的應該是誰呢?古木仙尊所言莫非是真的麼?吞食那顆靈珠之後就會命途多舛,厄運連連麼?滿月復疑問誰能給他答案呢?
短短數日間,人生理想坐標竟然潛移默化地改變著。人生境遇與以往大不相同。淚水已溢滿眼眶,模糊了雙眼,無聲無息地流淌著,劃過嘴角時,那苦澀的滋味,與鮮血的滋味竟離奇的相似。
俊朗的容貌下,一雙悲戚黯然的眼楮,在昏黃的街燈撫慰下,更顯落寞傷神。往事不堪回首,驀然間,竟已天差地別。
街燈照射著他消瘦挺拔的身形,透出長長的身影。影子一動不動,靜謐安詳地駐在街角,悄無聲息。
久久,俊朗少年動了,神情里透露出不同往日的決絕與堅定。似乎那一刻,天地都為之動容。淡如薄紗的月光輕輕地披在他的身上,清秀的面龐上淚痕斑斑,月眉星目,硬朗的面頰上菱角分明,神情淡定從容地向前緩慢移動著。
幾節樓梯已讓蕭子雲氣喘連連,到了家門口,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用手擦了擦臉,撥弄掉了頭發上的磚頭細屑,直到覺得無誤後,才輕輕叩響了家門。
宋曉雲听到門聲,趕忙開了門。她心里焦急,兒子還未回來,兒子打電話說晚上在學校上晚自習做習題,眼看快晚上十點了,不免有些擔憂。
鐵門微啟,宋曉雲嬌美的容顏上掛著淺淺的微笑,略有嗔怪地道︰「怎麼才回來,飯菜都涼……」話說一半,抬眼看到兒子臉上斑斑血跡,驚呼道︰「怎麼弄的這是?快進來!」
蕭子雲手扶門框,在宋曉雲的攙扶下慢慢地進了房間,屋內明亮的燈光打在他的臉上,未干的血跡與淚痕混作一團,看起來異常骯髒。
蕭子雲微微一笑,輕聲道︰「沒事,媽你別擔心,剛才不小心摔了一跤,撞到了牆角。」
宋曉雲連忙扶著蕭子雲坐在沙發上,忙不迭失翻箱倒櫃地找酒精和棉球,嘴里嘟囔著︰「太不小心了,走路一定要小心。」
「嗯,知道了,您放心吧!我爸呢?」蕭子雲點點頭,故意岔開話題。
宋曉雲貌美的容顏擰成一團,眉頭緊蹙,溫柔的手輕輕地扒開蕭子雲的頭皮,用棉球擦拭著,頭上的口子已經愈合,些許發絲上沾染了暗紅色的血跡。
一邊擦拭一邊憂心忡忡地道︰「你爸去礦上視察去了,晚上不回來了!怎麼劃這麼大口子啊!」
頭部傳來絲絲的疼痛,蕭子雲緊咬著牙,故作鎮定地笑道︰「噢,您別擔心,並無大礙,一點都不疼!」
按經驗判斷,兒子頭上的傷口並不像撞到牆角所致,分明是受外力裂開的口子。轉念一想,男孩子磕磕踫踫實屬正常之事,若擦破點皮都像天大的事的話,未免有些杞人憂天矯枉過正之嫌。
雖覺蹊蹺,卻並未多想,只覺得最近兒子有些異常,眼神里多了些平常少見的淡定從容。她毫無保留地相信兒子,只是母子連心,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淚水含在眼眶打轉,美麗的眼楮蒙上一層薄霧。
擦拭完畢,宋曉雲用熱水洗過的毛巾幫蕭子雲擦拭臉上的血跡,柔聲問道︰「兒子,餓不餓,晚上沒吃飯呢吧,媽給你熱飯去!」
蕭子雲拉住了宋曉雲的手,溫和地笑了笑,輕聲道︰「媽你別忙了,我在學校吃過了。有點累了,我想早點睡覺,你也早點睡吧!」
宋曉雲點點頭,心有余悸地看著兒子頭上的傷痕,柔聲道︰「好,那你洗洗早點休息吧,衣服月兌下來,媽給你洗了!」
蕭子雲月兌下衣服遞給媽媽,洗漱過後,慢慢地走回了房間。關上房門,開燈,屋子里瞬間被照亮。艱難地走到床邊,緩緩地蹲子,痛苦地咬著牙。
方才強忍著疼痛不想媽媽擔心,經過一場惡斗,全身無處不痛,尤其腰背和頭部傳來的劇痛甚是難耐。慢慢褪下上衣,*著上身,蕭子雲在鏡子里看到了一個健碩的身子,渾身肌肉結實健碩,沒有一絲贅肉。兩只胳膊上青筋暴起,小月復上六塊月復肌清晰可見。後背上嬰兒拳頭大小的胎記已鮮紅如血,煞是人。
短短十余日,已經變成了一個肌肉男,除了手指和臉部沒有明顯變化外,原本略顯精瘦的身子竟健壯無比,甚至連喉結都比以前大了不少。
蕭子雲搖搖頭,想辨識鏡子里的身影是否為幻覺。伸手揮了一拳,漸漸感覺力量無窮,揮出的手臂竟帶著風聲。身體雖有些疼痛,但體力已恢復大半,慢慢站起身來,看著鏡中的自己,嘴角微微上揚,精致的五官泛起了淺淺的笑,說不出的俊美。
腦海里不由再次浮現古木仙尊的那句十二字箴言,慢慢咀嚼著︰成大道者,心存大意,不拘小節。
忽又浮現出《孟子?告子下》中的一段︰故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若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人恆過,然後能改;困于心,衡于慮,而後作;徵于色,發于聲,而後喻。
勞筋骨餓體膚苦心志,在很多年前已經做到了,在多少個苦燈夜讀的深夜孜孜不倦地學習的過程中深有體會。不拘小節自成一格,方能成大道,莫非仙尊此話有所暗示?
這個問題縈繞在十六歲的少年心中,難免彷徨焦慮,反復揣摩。
靜靜地躺在床上苦思冥想,未過片刻,便沉沉地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