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園西角門,陳衍抱著雙手似笑非笑地站在那里,仿佛是看好戲似的看著那一隊軍士攔著晉王。雖說他之前說到這兒來不過是一句托詞,本身就不認為人家會放自己進去,可是看著這位自視極高的皇子親王吃癟,他自然覺得心底說不出的暢快。直到戲瞧夠了,一陣陣冷風吹得身上流颼颼的,他這才慢吞吞地上了前去。
「殿下,算了,他們也是職責所在……」
「職責所在?不就是為了什麼刺客,難道本王是刺客?」晉王看著那個雖低著頭,卻絲毫沒有放人意思的徐千戶,再想到今日諸多不順,一時氣不打一處來,「父皇一沒有明發上諭,二不是當面傳的。諭,必然是他們拿著雞毛當令箭……」
「殿下慎言!」徐千戶今天早上為了陳瀾的那封信一直忙活到現在,心里的憋火絕不比晉王少,這會兒再听到這樣的言語,他頓時惱將上來,竟是抬起頭梗著脖子強硬地說道,「殿下若是懷疑卑職奉的是否聖命,大可去向皇上求證!」
「你……」
見晉王被氣得臉色通紅,差點說不出話來,徐千戶又硬邦邦地說︰「再者,這般嚴密的看護,昨夜尚且有人投石送信,道些胡言亂語的事,焉知殿下隨從之中就沒有心懷叵測的人?殿下不要說什麼單身入內的話,堂堂親王自有相應威儀,況且如今楊提督不在,不說疑案尚未分明,海寧縣主和楊太夫人都是女流,焉有見殿下的道理?」,陳衍原本只是因為晉王吃癟的緣故,看徐千戶稍稍順眼,此時見他隨隨便便一番話就把晉王駁得灰頭土臉,他不禁覺得這軍官是個人才,立刻干咳了一聲道︰「這位徐大人……」,」
「卑職只是正五品千戶,當不得四公子稱一聲大人。」,徐千戶同樣冷冷地打斷了陳衍的話,繼而一伸手道,「卑職只是照聖命辦事,殿下和四公子請回。若是有要事不妨對我說,我可以請門內鏡園的人代為轉達。」
連話都不讓和鏡園中人直接說,陳衍不覺眉頭大皺,而自覺大失顏面的晉王就更不用說了,那憤怒的眼神得佛是打算把徐千戶立時貶到什麼不見天日的犄角旮旯里頭去。奈何兩人都還有那麼一丁點理智,晉王冷哼一聲頭也不回往大轎走去,陳衍也懶得傳什麼興許會被人添油加醋的口信了,也就這麼跟了過去。只當轎子搖搖晃晃起行的時候,他就嘆了一口氣。
「也不知道是哪里冒出來的人,連殿下的面子也不買!」,盡管剛剛大光其火,但此刻晉王冷靜下來,不免要掩飾掩飾剛剛的失態,也就竭力和顏悅色地說︰「算了,他們也是盡忠職守,計較這些沒意思。」
「殿下好氣度!」,陳衍笑著恭維了一句,繼而就仿佛漫不經心似的說,「只不過,我是真覺得這一回調到各處府邸守衛的兵員,一個個都陌生得很,不像是京營不像是京衛,不知道是哪兒來的。話說回來,我記得之前哪位閣老提過,說是邊軍窮苦,要讓京衛和邊軍常常對調,以免貧富不均還是諸如此類的……咳,我不是這材料,記不清了。
哪位閣老?如果他沒記錯,分明是宋一鳴!
晉王由陳衍的話一下子想到了極遠,好半晌才長長吐出一口氣,可心口仍是憋悶難當。宋一鳴瞞著他把他的布置都提前發動了起來,自己暗地里的布置卻絲毫不讓他知曉,這要走出了事情,在前頭頂缸的必然是他……這世上哪有這般便宜的事,是可忍孰不可忍!
瞧見晉王那臉上的森然厲色,陳衍心里自是滿意。他也不再畫蛇添足,索性往那熊皮靠墊上舒舒服服一靠」就差沒直接愜意地伸個懶腰了。整整跑了一天一夜的腿,打听了不知道多少消息,這會兒該他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倒是羅師兄舒坦,統共只花費了三言兩語,還說什麼自個勞心勞力……嗯,回頭一定找他好好算賬!
且不說陳衍旗開得勝得意而回,剛剛兩人踫了釘子的鏡園西角門,一個渾身被風帽斗篷遮得嚴嚴實實的人卻閃了進去。他才剛轉過大影壁,立時就有兩個家丁迎了上來,當先一個滿臉警惕地上下打量了來人一陣子,當即謹慎地問道︰「這位爺,我家老太太和夫人不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