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待西陵夙頷首,旦听得殿外傳來鄧公公的聲音︰
「啟稟皇上,郝容華娘娘薨了。」
蒹葭的手一震,只听得西陵夙的聲音在她頭頂徐徐傳來︰
「傳朕旨意,按昭儀之禮出殯,另,準郝副將扶靈。」
「是,奴才遵旨。」
一切復歸平靜。
可,分明有什麼是無法平靜的。
蒹葭抬手,甫替西陵夙寬去中衣,披上干淨的衣裳,才要系上盤扣,他卻驟然捏住她尖尖的下頷,迫使她抬起頭來,直視于他,他的眼底依舊是能顛覆眾人生的璀璨眸光。
這一次,他只這麼凝著她,卻並不說一句話。
這一次,她有些局促,想低首,又低不了的窘迫,讓她看起來,少了以往的清冷恭順,添了嫵媚嬌柔。
是的,她其實是極嫵媚的一名女子,這種嫵媚不同于刻意矯飾出來的媚態,只是不經意間的流露,讓人不自禁地想要憐惜、呵護。
他的弟弟,翔王,應該就是因為這樣,才對這名女子沒有任何抵御力的罷?
可,她是太後安排給他的司寢,是太後棋局的一枚棋子。
曾幾何時,他和太後風初初的關系,已演變到今日這般田地。
所以,他不能讓這枚危險的棋子繼續下去,乃至起到離間他和翔王之間的手足情誼。
即便,這一刻的她,看上去,確是讓人生憐的。
但,後日壽誕一過,終究,這枚棋子只是盤活了他的棋局。
他的唇邊露出一抹弧度,修長的指尖松開她尖尖的下頷,就這樣敞開著衣襟,手勢一揮︰
「退下。」
「是。」蒹葭的臉上微染了紅暈,燙得讓她連退下的步子都有些不淡然。
往日所聞,大抵都是這位皇上對郝容華並無多少情意。
但,如今,若真是郝容華私通了那名假太監,他竟還願意全了郝容華逝後的聲名。
當然,以郝容華的家世,即便不全這聲名,又何妨呢?
可,他卻是全了。
對一位並不心儀的女子,都能這般顧及,他的心,並非表面那般冷冽罷?
是,從初次見他,在他和煦如春風的笑意後,她讀得到的,只是這位九五之尊的心,很冷,很冷。
是以,哪怕得了太後的授意,她都刻意地保持和他的距離,生怕被這層冷冽凍結。
如今呢?
在方才,對上他眸華的剎那,她竟有了不合時宜的期待。
期待著,他能說什麼——
搖了搖頭,摒去這些思緒,出得寢殿,海公公仍佇立在那,瞧她出來,手中拂塵一揚︰
「司寢,後日便是太後的壽誕,尚服局已按著司寢的要求,趕制出舞衣。」
「有勞海公公了。」蒹葭微微俯身,這一俯身間,看到彤史捧著玉碟盤款款上得台階。
偌大的紅漆盤子上,僅有三塊牌子。
而海公公只掃了一眼,便道︰
「撤了罷。」
隱隱地,隔著那憧憧的宮牆,恍惚,有女子的慟哭聲隨風傳來,天際,卻是劃過一道閃電,開始淅淅瀝瀝下起雨來。
今年,第一場春雷來得不算很早,可,終究,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