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著原路折回谷底,一路行去,他沒有牽她的手,只是沉默地走在前頭,當然,即便她走在身後,他眼角的余光仍是能瞧到她的。
晚上有個好處,就是這小鎮民風淳樸,很早,大部分人家就都熄燈歇息了,也使得路上的人並不多,蒹葭借著夜幕遮掩,瞧她的人更是不多了。
一直走出小鎮,雇了馬車送到離那座山不遠的地方,馬車夫好心地說了一句,這里入了夜人煙罕至,可得當心著點。
西陵夙笑著付了銀子,只戲謔地指著蒹葭,說她其實並非是人。清冷的月光拂在蒹葭本來太過白皙的臉上,加上美得不像凡塵女子該有的眸子,倒是把那車夫駭得接了銀子,就駕著馬車離開。
西陵夙十分開心,第一次爽朗地笑起來,是的,爽朗。在宮里,他縱然是一直笑的,卻總是沒有這般真正地笑過,從唇邊一直漾進眼底的笑。
她凝著他,發現失態時,方局促地低下臉去。
「好好跟著朕,指不定,這荒郊野外,有什麼歹人,也有什麼不干淨的東西……」他恢復自稱‘朕’,率先步上山去。
「是。」她應聲,拉起裙裾,才能跟上他漸快的步子。
一路行至山下,竟連駐守的禁軍都是沒有的。
蒹葭當然不會知道,一切都是西陵夙的安排,她又怎會瞧得到西陵夙嫌礙眼的禁軍呢?
山路很黑,樹影搖曳間,加上這份寂靜,其實,是讓她有些膽怯的。
「怕了嗎?」他突然沉聲問了她這一句,好似洞悉了她的畏縮。
「臣妾……」她想說不怕,但,這兩個字在舌尖繞了大半圈,卻還是說不出口。
「呵,這世上,哪來什麼鬼神,若有,也是你心里臆想了,才會嚇到你自個。」他嗤笑了一聲,稍緩了步子,讓她能緊跟在他身後。
而靠得那麼近,或者听了他那句話,她忽然發現,哪怕前面的路再黑,都不那麼令人心悸了。
好不容易爬到來時的那條小路,她有些氣喘吁吁,他停了一下,還沒有開口,她已緊跟著走了過來,接著,是她吃疼的低喚了一聲。
就著月光瞧去,是他走錯了路,這條路旁,栽種著一些短小的荊棘,他穿著靴,踩下去,不至于有什麼,想起她穿的是絲履,待要喊她繞開走時,她倒是跟得緊,一腳就踩了下去。
不過,她喚疼,也是第一次。
回身睨向她,她猶豫地想繼續走,但明顯那荊棘的刺透過絲履,扎進足底,是疼痛得緊,她走了一步,還是滯在了原地。
「誰讓你們出來的,退下。」忽然,他開口斥出這句話,她這才發現,原來,她和他身邊一直跟著一隊禁軍。
想來也是,畢竟他是帝王之尊,怎會獨自出去,身旁沒跟個人呢。
只是,這隊禁軍確是隱藏得好。
「坐下,如果不想明日走不了路。」他見那隊禁軍繼續縮回暗處,指著一旁的山石,道。
山石就在她身後,只需往後一坐,便成了。而他卻半蹲了身子,扯去她的絲履,就著淡淡的月光,將那足底的一根尖刺拔了出來。
他的手勢極快,甚至都不覺得疼,那根刺就出來了,她的臉暈紅著,第一次,被男子將足握于手心,始終是有些羞澀,何況,她走了這大半日的路,足底出了些許汗,不知道是否會有些什麼其他的味道。
這麼想時,他已放下她的蓮足,聲音里帶著哂笑︰
「愛妃以後記得在履底擱些香料。」
果然——
她的臉紅得愈發厲害,卻驟然被他抱起,他手上的傷雖然早就好了,可這麼抱著,總是不妥的。
她想說些什麼,他卻讓她噤聲,大踏步地朝里行去,待走到小路那,才把她放下,瞧她忍疼側身走了過去,又接著抱起她。
而她臉上暈紅,變得燙灼,她拼命將自個的臉埋底,他一直抱著她,走回谷底。
谷底,除了先前那批禁軍外,一切沒有任何異常。
然,浸泡溫泉的諸妃,卻是出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