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來的皇妃椒房擅寵︰帝宮歡 冷宮薄涼歡色】18

作者 ︰

翌日,前任錦帝奕傲的船只終是徐徐前來,那是一支頗具規模的船隊,絲毫不比帝王的儀仗船隊要差。

甚至于,某些方面,還要勝一籌,源于這些船隊不僅首尾相連,更呈品字型駛來,如此,愈加穩如平地。

此刻,西陵夙、皇甫漠的儀仗均在洛州的岸邊。

說起來,倒真真是滑稽的場面,昔日滅錦國的帝君,今日,倒是要迎錦帝于此。

當然,滑稽的場面,更是源于蒹葭、奕翾的在場——昔日錦國的兩位公主,亦是僅剩的皇室子女。

皇甫漠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只是雪衫翩翩地站于岸旁。

西陵夙則是薄唇邊嚼著素來有的慵懶笑弧。

蒹葭的眸子低垂,恁誰也無法窺得她的神色。

倒是奕翾,面容上有著難以遏制的激動,沒有想到皇甫漠真的會準了父皇到這里,哪怕這背後必不會是純粹的,可,如今,她寧願去忽視種種的陰霾,僅沉浸在重逢的喜悅中。

帝君的儀仗離岸邊較遠,隨著船只泊岸,兩位帝君皆走到岸邊,今日的事,顯然有些什麼,是不該讓更多人听到。

當,船穩穩停靠于岸邊,昔日的錦帝奕傲出現在眾人眼前時,果然是出人意料的。

奕傲是坐在一可以滾動的椅子上被太監推出,他著了一襲極為寬大的袍衫,頭發花白,面容更是蒼老無比。

若非,皇甫漠率先上得甲板,連奕翾都沒有認出,這竟然就是她的父皇。

她愣在原地,只看著父皇,接著,她看到,父皇嘴角旁邊那顆黑痣,方是確認了,這就是她的父皇。

在洞悉父皇沒有死後,千方百計,哪怕委身西陵夙,都要救回的父皇,卻是真的被皇甫漠囚禁了!

哪怕,先前早已從連公公口中知悉,此刻,無疑更是證實,她憤憤地眸光射向皇甫漠,恰看到父皇伸出一只干枯的手,正是牽住皇甫漠親自上前遞給他的手。

這樣的情形,和連公公口里說的‘囚禁’,卻是有著差池。

而,接下來,奕傲甚至帶了笑意,那笑意讓他臉上的皺紋只如蜘蛛網般爬滿︰

「難為你了。」

如此的話語,如此的熟絡,更是出乎她的意料。

她下意識地上前,喚了一聲,卻是沒有忍住眼底淚水溢上的一聲︰

「父皇——」

細心的她沒有錯過在另一只寬大的袍袖下下的空空如也,那日的斷臂果然是父皇的。

只這一喊,父皇的臉終究朝她望來,這一望,在瞧到她時的喜悅後,緊跟著,目光卻是變得怒不可遏。

這層怒意,顯然是對向正站在奕翾身後的西陵夙。

西陵夙依舊站在那,姿態悠雅,在觸到奕傲的怒氣時,微微有些許的滯怔,但旋即,神色沒有任何變化。

奕翾自然覺察到父皇的慍怒,縱使過了三年,父皇終究還是難以忘記當日的滅國之辱。

她求西陵夙的時候,早想到今日的局面,可,當時的形式,讓她僅能做這個抉擇。

縱然是前門拒狼,後門引虎,總比讓父皇繼續被囚要好,也總是為自個當初的有眼無珠還之一報。

她下意識朝父皇走了幾步,卻听到父皇狂笑一聲︰

「想不到啊,老夫的女兒,竟會嫁予滅國的仇人為妻!」

看來,她成為西陵夙皇貴妃的事,父皇已然知曉,不過這一句,或許指的不僅是她吧。

姐妹共侍一夫,看上去卻是如此。

心里這般想,卻是沒有任何猶豫地啟唇︰

「父皇,當日之事,其實皇上亦是受之皇命,還請父皇明鑒。」

眼下的大局來說,她要的,不是父皇和西陵夙的罅隙,而是西陵夙和皇甫漠的罅隙。

唯有這樣,洛州之地,她方能險中求勝。

「老夫不需要明鑒,倒是你,最好認清楚自己是什麼身份,哪怕我們亡了國,卻也不屑于依附這樣狼子野心的人!」

這一句話奕傲說的極是聲色俱厲,可西陵夙的臉上還是沒有任何的反應,只是似笑非笑地站在那,他的旁邊,是千湄扶著的蒹葭。

奕傲叱完,沒有等奕翾應話,目光已然轉到蒹葭的身上,蒹葭站在那,眸光清澈,可,卻是空若無物。

「茗兒!」奕傲輕喚蒹葭的名字。

蒹葭沒有任何的反應,反是下意識地朝西陵夙靠了一靠。

這一個細小的動作,終是讓奕傲語音再次轉厲︰

「茗兒!過來!」

蒹葭沒有過去,竟是後退了一步而西陵夙輕柔地扶了她一下,因著他看到,她模索行走的蓮足有些許地纏到裙畔。

「茗兒,當日殺戮錦國子民的仇人,你竟然還——」看到二人形似親密無間的動作,奕傲怒極地唾出這句話,一口氣提不上來,話語卻是一頓。

「奕傲,三年前一役,是誰先挑起的戰火,你比朕更清楚,而朕當年只是皓王,奉先帝之命,不得不出征。所謂,戰火無情,朕在進入京城時,已下令三軍不得擾民,濫殺無辜,至于皇宮淪陷,那些皇室子弟,倘不是負隅頑抗,又何會找來殺戮之禍呢?」西陵夙覺到蒹葭的手臂在發抖,按著他往日的性格,他斷然不想啟唇,可,今日,終究還是說出這一番話。

「哈哈,西陵夙,是你繼位後,國事繁忙到忘記了三年前發生的一切,還是你根本,就不會再承認當年的卑鄙伎倆呢?」

「朕不明白你在說什麼,念在你是奕翾是你兒女的份上,朕不予你多做計較,若朕真的心有慚愧,又豈會出現在這,豈會修國函請觴帝將你請來?」

「西陵夙,只要老夫活著一日,就不會讓女兒嫁給你做妻子,只可惜,老夫的身子,耗費了三年,才調理好,終究是貽誤了一些事!奕翾,奕茗,你們若還認老夫這個父皇,就到老夫身邊來。」

「父皇!」奕翾輕喚了一聲,眼前的形式發展是出乎她意料的。

難道說,皇甫漠囚了她父皇三年,是幫她父皇調理身子?

難道說,連公公是受了西陵夙的蠱惑,訛傳?

畢竟,听起來,這三年,像是觴帝對父皇禮遇有加。

不!

這意味著,皇甫漠唯有看在一個人份上,方會做這樣的抉擇。所以,她寧願只相信,皇甫漠的別有所求。

不管怎樣,她又怎能再去相信皇甫漠,正如,西陵夙也不可信一樣,她唯一信的,只有自個。

而目前,她先要好好安撫父皇,借著這個機會,再讓父皇離開皇甫漠的範圍,才是最首要的。

這般想時,她朝奕傲行去,但皇甫漠卻是攔在她的跟前,這一攔,奕傲只再喚了一句︰

「奕茗!」

她站在那,頓時尷尬起來。

竟是到現在,父皇心里,眼底,都只有那個女子!

而那個女子呢?僅是嬌柔地躲在西陵夙的身旁,從什麼開始,這出戲,變成她一個人的獨角戲了呢?

她回身,瞧向蒹葭︰

「父皇在叫你,我的好妹妹,你好歹應一聲。」

「我該怎麼應……我不記得我認識他……」蒹葭說出這句話,臉上的神色突然變得痛苦起來。

昨日晚宴到現在,因著西陵夙在,她是沒有和皇甫漠有過多的接觸,今日,哪怕,說出這一句話,除了奕傲外,在場的人,卻都沒有過于驚訝的神色,包括皇甫漠。

皇甫漠只是語音放柔︰

「奕茗,不記得不要緊,等你隨朕回了觴國,朕不僅會治好你的眼楮,也會幫你好好記起這一切的。當然,如果你認為過去的記憶只有痛苦,不願記起,朕同樣不會勉強。」

真溫柔啊。

原來,皇甫漠這樣冷血的人都能如此溫柔,原來,西陵夙那樣面不由心的人也會動心。

她算是信了,這個奕茗,根本是個妖女,否則,又怎能魅惑這麼多人呢?

包括父皇。

強行讓自己的心緒鎮定下來,她可不能先亂了陣腳,一定要冷靜!

隨著觴帝說出這一句話,蒹葭再沒有說話,她只是低下臉,避開觴帝的目光,也避開一切周圍的目光。

這句話,讓她怎麼去答?

既然,蕭楠都察覺了,難道說,皇甫漠會不知?

不過都是設了一個個局,只看著這所謂的洛州會盟,誰最後稱勝罷。

是的,雖然兩國帝君會盟,選在坤國的邊境水城洛州,可,倘若要有變故,都得師出有名,否則,必令天下其余諸國所不齒。

坤國縱是南面的霸主,觴國縱是北面的霸主,顯然都是不會冒此大不韙。

這些,她清明于心。

但,卻是不再願被人利用。

那種感覺,一次就夠了,一次就痛得讓心口無以復加。

而現在,西陵夙果然還是沉默的。

真好,沉默。

倒是奕翾徐徐道︰

「觴帝素來是大度之人,何必急著現在表白什麼,父皇長途跋涉,想是勞累了,還請觴帝盡快讓父皇到行宮歇息吧。」

「不,老夫不去那人的地方,老夫就待在船上,將我的茗兒接走!」奕傲卻斷然拒絕道,並且拒絕得話里字間,唯有一個奕茗。

自剛剛強行讓自個鎮定後,奕翾此刻的容忍力顯然是要好太多︰

「既然這樣,那讓女兒推父皇進艙罷?」奕翾只輕輕說出這句話,就勢便要從太監手中,接過推椅。

「你什麼時候和那西陵夙劃清關系,什麼時候再來推為父,否則,老夫寧願沒有你這個女兒!」沒有料到,她的手還沒踫到推椅,只听得奕傲斬釘截鐵地說出這句話。

這句話,說得聲音極大,船下都是听得分明。

奕翾卻並不惱,仍是笑著︰

「父皇,女兒的事,自己會有主見,還請父皇不要有任何偏見,究竟誰是好的,誰是壞的,都不可一概而論!」

皇甫漠在旁,她能說的,唯有這些了。

今日的事,其實有些蹊蹺。

父皇以前縱然不算是英明的君主,卻也不是昏庸之輩,只剛才說的幾句話,確是和三年前大不相同,恰是認定了死理,再听不進旁人之言似的。

她分辨不清究竟蹊蹺在哪里,或者,字里行間,是否透露著其他的意味,只得凝向父皇,試圖從父皇的目光里讀到些什麼,可那里,有的不過是慍怒︰

「好,好,好!你們都跟著西陵夙去吧!老夫只當沒有你們這些女兒!」

說罷嗎,奕傲氣鼓鼓地一揮手,讓那太監推著他朝艙船行去。

不過是一場不歡而散。

奕翾站在那里,愈發覺得不對勁,可皇甫漠卻對著岸邊的西陵夙,道︰

「不知坤帝何時能讓奕茗到朕身邊,朕與坤帝就這些會盟條約蓋璽確認後,兩國邊境也就長治久安、貿易通達了。」

他這句話,聲音不大,卻能恰到好處地傳到每個人的耳中。

奕翾的臉色終因這句話,變得發白,也不再思索父皇話語里的蹊蹺,耳中只听進了,不管是誰,原來在意的,都只是那白露公主!

蒹葭仍是沒有先開口,她站在那,這一次,只想听完西陵夙怎樣說。

「待會盟條約商談完,朕確實該將白露公主送還觴帝,然而——」

西陵夙頓了一頓,方唇邊嚼了更深的一抹笑,道︰

「白露公主並非是一件物品,能由得朕來相送,若觴帝真的尊重公主——」

「恐怕,還得听奕茗親自說,願意和朕回去,是嗎?」皇甫漠干脆替西陵夙說完這句話,眸光睨向蒹葭。

竟是讓她來抉擇,若擱在以往蒹葭的身上,她能怎樣抉擇,西陵夙吃準的,不就是蒹葭性子里的委曲求全嗎?

倒是面子上,又全了西陵夙自個的冠冕。

蒹葭的手在袍袖里微微的收緊,終是沒有任何猶豫地道︰

「臣妾願意和觴帝走。」

只這兩個字‘臣妾’分明是泄露了她心底的某一隅情愫。

若是以公主身份,又怎會自稱‘臣妾’呢?

這兩個字,落進四人的耳中,皆听得明白。

她要的,就是讓所有人听得明白,也讓那一人牽起某一處的柔軟。

而說完這句話,她已然示意千湄扶著,朝西陵夙躬身一拜,但卻沒有說一句話,只沉默地朝皇甫漠的方向走去。

她那麼盈盈地離開,從他的身邊,到另一個男子的身邊。

在這一刻,即便,陽光很是灼烈,卻剎那,只在他眼前蒙上了一層陰霾。

他曾說過,讓她信他。

話里的意味早是分明,不管怎樣,他都願意尊重她的決定,不管,她願意去,抑或不願意去。

他都願意,為她,在這一次,去做一場,無關江山帝業的謀算。

只是,在這一刻,她竟然沒有任何猶豫,就說了願意。

他本以為,她至少會說,容她再考慮一二。

可,她竟是沒有,只這樣,默然、決絕地由千湄扶著朝皇甫漠走去。

那件天水碧的裙衫,映著海水的澄藍,分不清,是哪種顏色,更為澄淨,僅看到皇甫漠徑直走下甲板,手朝她遞出。

而她,把她的手放在皇甫漠的掌心,皇甫漠的掌心微微一收,她嬌小的身子便依到了皇甫漠的身旁。

這個動作,曾經,他也對她做過,可,現在呢?或者將來、以後呢?

能對她做這個動作的,終將不是再是他了罷?

他的容色雖然如常,唯有他自個清楚,那笑是僵化在了唇邊,綻不開,亦斂不去。

一旁有觴國宮女上前,千湄不得不松開相扶的手,只這一松開,千湄的眼底就要流下淚來,千湄硬是生生地忍住,只將臉別過去,不再瞧蒹葭被觴帝攙著,步上船艙的樣子。

而奕翾在觴帝和蒹葭經過身邊時,卻是輕輕笑了起來,笑聲中,她走下甲板,步到西陵夙身邊︰

「看來,最後僅有臣妾願意陪在皇上身邊。」

說完這句,她又壓低了聲音︰

「任觴帝奪走了欽聖夫人,皇上的胸襟還真大呢。」

這一語,帶著幾許挑撥,沒有想到,這麼輕易地,蒹葭就隨了觴帝走,這不啻是另外一種收獲,比那所謂的秘密武器更大的收獲。

因為,她清楚地看到,西陵夙的臉色一黯,而那晚,談及這武器時,西陵夙的臉色,卻是沒有如此的。

不管過程怎樣,能達到她要的結果就好。

她輕柔地牽住西陵夙的手︰

「無論怎樣,臣妾會和皇上站在一起的。並且,會盡力說服父皇,放下昔日的仇怨。」

西陵夙只和她虛浮地牽著,朝行宮走去。

這一日,書房內,僅西陵夙一人,幾案上,堆積著似乎永遠批不完的折子,很奇怪,以往批復這些折子,至多兩個時辰,定能批完,畢竟只是少量前朝沒有辦法定奪,需要他御筆批復的折子。

可今日,枯枯地坐了這半日,卻發現,台上摞的還是那麼疊折子,原是出神了許久,攤在面前的折子一直沒有換過。

思緒一片空茫,仿佛想去想些什麼,又害怕去想。

「皇上,千湄求見。」鄧公公的聲音在殿外傳來。

「傳。」

千湄?伺候蒹葭的千湄?

呵,他竟是連一名伺候她的宮女,都那麼希望見到?

可,現在,蒹葭已在觴帝的船上,又怎會有什麼音訊讓千湄來傳呢?

但,終究是允了千湄的覲見。

千湄徐徐入得殿內,她的手里奉著一個托盤,托盤上,赫然是一件淡藍色的披風,披風旁邊,還放置這一個香囊。

「奴婢參見皇上。」待西陵夙免了她的行李,她復呈上托盤,「這香囊是娘娘親自繡的,填了皇上最常用的蘇合香,懸于枕旁,最是靜心安神的。這個,娘娘沒說何時呈給皇上,是奴婢做主送了來。」

她先將香囊遞上,很精致的女紅,很素雅的圖案,香氣也是淡淡的。西陵夙接了,她接著又道︰

「這披風也是娘娘給皇上縫制的,這個,娘娘吩咐讓奴婢待到起風時,給皇上送來,眼下,外面的風倒是大了,所以,奴婢一並給皇上送了來。」

她行前幾步,跪叩在地,將托盤奉到西陵夙的跟前。

香囊是最先繡完的,而這披風則是最近幾日的事。

哪怕先前,她不明白,為何娘娘身體還不大好,就利用所有獨自一人在殿內的時間縫制這件披風,現在,她想,她是明白了。

原來,那個時候,娘娘就知道會隨觴帝而去,她作為娘娘的近身宮女,也到今日,方知悉了這件事。

按著宮里的規矩,她自是以後都不會說出去,可不說,不代表心里不想。

方才,回到空無一人,娘娘曾經住過的殿內,看著這香囊和披風,終是明白了娘娘的用心。

無論香囊和披風,都是淡藍的顏色,是皇上最常著的。

而這其後縫的披風,不啻是所有衣物中縫制起來時間最少,也是最少用到眼楮的。

娘娘早就知道,時間不夠多了,所以,才會這般,悉心地憑著手感去縫制這樣一件衣物。

並在今日一早,囑咐她這句話。

當她的手撫過這件披風時,心底不由得難受起來,待到稍起了些風,便送來了西陵夙這邊。

西陵夙凝著這件披風,魑魅山那次,她卻也是曾想他補過一件袍子,猶記得彼時她嬌嗔的樣子,可,那件衣物,最終,留在了殺戮的那晚,再尋不回來。

而她,終究,還是為他縫了一件衣物,縱然,變成了披風。

「替朕披上。」簡單的四個字,他不會將任何的情緒外露。

從小到大,幾乎沒有什麼事能讓他把情緒外露,現在,亦是如此。

「是。」千湄應聲,將托盤放在一側的小案上,拿起披風,照著以往伺候西陵夙的規矩,把這件披風替他系上。

在室內披上披風,無疑是很怪異的舉止,他卻也做了。

手指攏在披風內,依稀有著她特有的清香。

攥緊那只香囊,仿佛觸到,便不是僅僅是香囊,而是她被他曾經不止一次緊攥在手心的縴細小手。

而現在,這只曾被他攥緊過的小手,該是會攥在那一人的手中罷……

※※※※※《失心棄妃》※※※※※作者︰風宸雪※※※※※

隨觴帝才走到船艙內,蒹葭便不動聲色稍欠了身,從他的相攜中抽出手來。

船艙內,坐著奕傲,他等在那,看著蒹葭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時,臉上還帶著明顯的慍怒︰

「老夫不管什麼原因,你一天不離開他,老夫一天就不會認你這個女兒!」

這句話,一再地重復,帶著怒不可遏,讓她听起來,覺得有些不太對。

只是,一時又說不上來是哪里不對。

她僅低垂著頭,繼續保持著沉默。

「奕茗現在不已經離開他了嗎?伯父,朕會好好照顧奕茗的。至于錦國,雖然不存在了,只把觴國當成是伯父和奕茗的家鄉也罷。」

一聲‘伯父’,加上真誠的語調,這句話說得真好听,她站在一旁,卻仿似一切與她無關。

就像剛剛,她還是西陵夙的女人,一轉眼,變成了觴帝的女人。

這世上,其實真沒有什麼東西是永恆不變的,一切,都會變,最為可怖的變化,往往就是人心。

「伯父長途跋涉,想來也累了,朕和奕茗就不打擾伯父歇息了。」皇甫漠說出這句話,便是要帶蒹葭離開。

可,本該轉身的蒹葭,卻是下意識地瞧了一眼奕傲,奕傲的袍子下,靴子尖恰是露出來些許,若有似無地,掂了下地。

這個動作極其細微,若不是蒹葭仔細地留意,想必便是錯過了。

「奕茗,老夫希望你好好想清楚!」

在蒹葭被皇甫漠引著轉身,朝外行去時,旦听得身後,奕傲又是開口說了這一句,只這一句,不似方才的慍怒,恰是語重心長的。

不過,配上這句話,倒也得當。

她沒有應聲,只是朝外走去。

回的,當然還是洛州行宮,只是,這一次,她的殿宇變成了觴帝的那一隅。

觴帝騰出他殿宇旁的那一間,做為她的寢室。

她獨自步進殿宇,有觴國的宮女近身伺候。

她想摒退這些宮女,可,轉念一想,或許,是觴帝派來監視她的也未可知。

于是,索性收了手,默默地坐在靠欄桿的酸枝木椅上。

這一日剩下來的時間,觴帝沒有再出現過,而蕭楠同樣未曾出現,她能聞到空氣里隱隱傳來藥草的味道,斷定,蕭楠的寢室離這並不會太遠,或許,就在她隔壁的殿內也未可知。

她不是喜歡等待的女子,然,接下來的一切,除了等待之外,便只剩等待了。

傍晚的時候,她終是等來一則出乎意料的消息,竟是,兩國帝君在商榷完會盟最後的條約時,皇甫漠希望能在返回觴國之前,在這里正式迎娶她,並且,也希望能借著這喜事,化去西陵夙和奕傲之間的膈膜。

而,西陵夙是默允的。

于是,婚期,就定在了一日後——九月廿六日。

據說,那是最近一月中,最適宜嫁娶的日子。

當然,觴帝賜她的位分,同樣是令人艷羨的——中宮皇後。

雖然觴帝繼位有些年份,後宮佳麗眾多,可中宮之位倒也是空懸的,對外只說是三年前便留給了白露公主,卻是一樁足以讓百姓稱頌的美事。

畢竟,歷經千辛萬苦,在洛州借坤帝之力,終是尋到白露公主之前,三年內,觴帝更是連白露公主的父皇都一並好生相待。

而,這洛州會盟,則可引申為,觴國主動向坤國交好,為的,不啻是讓坤國相容前任錦帝。

這樣一個賢名,是帝王都會去博的,何況,這一博,也是極其容易的。

至于,她的身份,自然不再是坤帝的欽聖夫人,‘欽聖夫人’這四個字,該是在西陵夙返回帝都時,便會宣告,于會盟的途中感染疾恙,不幸薨逝。

畢竟,觴帝發給西陵夙的是密函,坤國前朝僅有幾名重臣知道。

但,除去密函不談,若要師出有名,也完全能說是觴帝見色起意,于暗中擄走夫人。

可,眼下,觴帝的百萬大軍一直駐守在嶺南,哪怕真要師出有名,卻不得不有所顧忌——這份顧忌就是,為了一名女子,在現今兵力懸殊的情況之下,值不值得去行這一役?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曾經,他讓她信他?

眼下的種種,讓她怎麼去信他呢?

原來,今**就這樣將手放進觴帝的手中,怕的,依舊是他的沉默。

沉默的意味,僅是一個默允罷。

但,因著她的主動,終究是不必面對他的沉默,可,在那之後,他亦是一句話都沒有。只看著,觴帝帶她步上船去。

于是,從今以後,她只恢復到白露公主奕茗的身份,而蒹葭,終將被人淡忘。

其實,不論奕茗,還是蒹葭,都一樣在那人的心里,什麼都不是!

雖然時間緊促,可,嫁娶的用物卻都是好的。

鳳冠霞帔,金珠翡翠,那紅紅的蓋頭,更是映得她的唇色一般殷紅。

一日的時間,彈指而過,在觴國宮女的簇擁下,她又嫁做了他**。

對著菱花鏡中的自個,難道,這一次,她注定還是要輸嗎?

盛妝華服的她,無疑是美艷的,這種美艷,甚至于,只那一眼望去,任何人,都必要驚嘆她的容貌,都找不出更好的形容來比擬這份容貌。

在諸位宮女艷羨的目光中,她起身,由兩名嬤嬤扶著朝殿外行去。

這些宮人不會知道她昔日的身份,因為,顯見都是隨奕傲的船只,新來的觴國宮女。

如此可見,一步一步,觴帝都是早有安排。

她的氣色,若不是層層的蕊粉遮去,其實是憔悴的,昨晚,在聞悉這道消息時,她輾轉難眠,不知為什麼,總會覺得,那寂靜寥落的殿宇里,除了值夜宮女微微發出的裙裾窸窣聲外,還有輕微的步伐聲。

可,事實證明,這,是她的幻听。

空落落的殿內,沒有一人出現,連蕭楠都沒有。

是啊,蕭楠又怎會出現,他想看到的,不就是她嫁給觴帝嗎?

而西陵夙,難道,他真的一點點動容都沒有,只看著她嫁給觴帝?

她不願去想,到了此刻,不期然地想起這些時,也僅化為唇邊的一抹哂笑。

今晚的喜事,不管怎樣,她確信都將會以另外的方式進行下去。

宮女伺候她披上繁復的翟衣,著綴著偌大夜明珠的錦履,在宮女的攙扶間,她緩緩步到行宮中早布置得煥然一新的喜殿內。

隔著紅綃的蓋頭,沒有人能看到她,也沒有人會知道,這是坤國的欽聖夫人。

所有人知道的,僅是觴帝和好不容易于洛州尋到的白露公主在坤帝,及奕傲的見證下,舉辦的大婚。

假若,她的眼楮能看到,就能瞧到喜殿內,站著一襲紅衣的觴帝,觴帝的旁邊,是那淡藍的身影。

只是,她沒有去瞧,即便瞧了,除了心底酸澀外,再不會有其他。

有嬤嬤扶著她上前,她一步一步走得很慢,可再慢都要到喜殿前,殿上,坐著奕傲,他的臉色如何,她是看不清的,不過,也好。

她低垂下眸子,干脆不去瞧任何人的神色,只隨著司禮司儀的喚聲,準備行禮。

饒是最簡單的幾個禮,她卻行得極為沉重,其實,她還是瞧得分明,觴帝九龍雲紋的喜袍在眼底晃過,也看到,周遭那襲淡藍的袍子永是安然的在那,慫然不動。

卻是少了那襲青色的袍裾,想是他傷勢太重,或者,不想她再橫生什麼枝節的緣故吧。

橫生枝節,她在心底微微哂笑,最後一禮方要緩緩施下去時,忽然,她的手松開喜球,只捂住自己的胸口,接著,一口鮮血,便這樣噴了出去。

鮮紅的血,映在喜服上,顏色僅是鮮艷了幾分。然,落進在場有心人的眼底,卻是讓心底的某處,也加濃了幾分。

她听到,周圍有宮女急呼的聲音,也能覺到觴帝神色一凜,欲待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時,她卻是反手一推,就勢,朝另外一處倒去。

倒落的地方,並不是西陵夙的所在,而是徑直倒在奕傲的腿前,奕傲恁是再淡漠,此刻,都不禁慌亂地用一只手扶住她孱弱的身子,驚喚︰

「茗兒!你怎麼了?茗兒!快,快傳太醫來!」

蒹葭只是軟軟地暈厥過去,紅蓋頭隨著垂落的臉,一並垂下,僅能看到,她面如死灰。

這場婚宴,以她意外吐血,宣告了中斷。

她被抬到側殿,另宣了太醫來診治,當然,這太醫不是別人,只會是她的師傅蕭楠。

他進來的時候,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這是未晞谷谷特有的味道,源于,常年在藥爐旁燻的香只是檀香,久了,便連著身上都帶了慈悲的味道。

檀香,是的,帶著慈悲。

他摒退宮女,走到她跟前,不用搭上她的脈相,就嘆了一口氣︰

「即便你不願意嫁給皇上,又何必自傷呢?」

「我不自傷,難道,還要再做一次你們部署的棋子嗎?」蒹葭將長長的翟衣掩到手背上,語意淡淡。

「這一次,沒有人把你當部署。你也看到了,哪怕你要嫁給皇上,西陵夙他都沒有任何動靜。事到如今,你該看穿了,也該徹底放下這場執念了吧?」

「難道師父以為,我還能有執念嗎?」蒹葭卻是笑了起來,「不管今晚,你們要做什麼部署,只有一點,別搭進我,也別連累到我父皇。」

「所以,現在你得跟我離開。」他走到她跟前,「你還能走嗎?」

「當然能。」說出這句話,不知為什麼,心口終究是有些許不忍。

真要走嗎?

但,不容她遲疑,他已然牽住她的手,朝欄桿開走去,那里,雖是峭壁,蕭楠的內力也還未恢復,卻是早早候著銀魚、橙橘二人,自然再艱險的峭壁都不足為懼。

而在她被橙橘扶著,朝外掠去時,下意識地朝殿內望了一眼,那里,原來她坐的位置,忽然已坐了一名身形和她相似的女子。

果然,是早有準備。

不過,借著她的意外吐血,這一幕才提前到來了吧。

若她猜得沒錯,本來,這個替身該是等到她被送入洞房時方會出現,看來,連皇甫漠都篤定西陵夙會出現。

只是,他們都未必熟悉西陵夙,西陵夙豈是一個會顧念兒女情長的人呢?

不對,假如真是要做這樣的安排,那麼,在昨晚,不就是一個最好的契機嗎?

可,昨晚,並沒有發生任何事。

難道說——

是他們借著她的名義去秘密引西陵夙來呢?

那麼,西陵夙無論如何,都會來的。

而,在這洞房內,等待西陵夙的,並不是她,或許,是不是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當西陵夙步入這洞房的同時,是陰謀的啟動。

這間洞房或許只會灰飛煙滅。

這里是原本屬于觴帝的洞房,作為坤帝的西陵夙是斷然不該出現在里面的,是以,若要過去,必也是暗中過去。

如此,一旦洞房發生任何事,那麼,正可以借機說西陵夙意圖不軌,欲對觴帝不利。

畢竟,外界看得到的,都是觴帝一味求和,試圖化昔日的干戈為玉帛。

而此行洛州原本就是關于邊貿的會晤,兩國帝君都不會攜帶過多的士兵入內,所有的士兵都只會在行宮外駐守。

可,一旦涉及到其中一方帝君的安危時,哪怕調遣士兵,運用船隊戰術,都是師出有名的。

再加上一旦西陵夙遇難,坤國群龍無首,不啻是一盤散沙,若觴帝存了野心,以洛州為基地,一路攻進坤國月復心,也是指日可待。

待到那時,西陵夙何時遇難,已然不是重點。

思緒甫轉,她的後背竟是出了涔涔的冷汗,她在空中的身子更是明顯的一滯,橙橘覺察到她的不對,輕聲︰

「茗姑娘,再回去,都來不及了,為您自個的安全,我們還是快點離開罷。」

果真是這樣!

她推開橙橘的相扶,身子在空中急回身,不管不顧地要飛掠回去。

橙橘一怔,說時遲那時快,蕭楠不顧內力全無,拼著全力要去攔她,銀魚自然識得主上的心思,可,不曾想,蒹葭卻稍回身,掌心微動,只見,漫天雪色的粉末灑落。

銀魚自然知道這是什麼粉末,忙掩著主上避開,只這一滯,蒹葭已經掠進殿內。

火紅色喜服在暗夜里曳出一道華彩,接著,只听得轟一聲巨響,喜殿被一團熊熊的火焰炸燃。

這寂靜的夜,在這一聲轟天的巨響後,卻變得分外的死寂。

很長很長一段時間的死寂,輝映出喜殿的支離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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