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來的皇妃椒房擅寵︰帝宮歡 【冷宮薄涼歡色】19

作者 ︰

當身邊陡然爆炸,這種感覺是怎樣的?

是後悔?

抑或是驚恐?

還是失望呢?

這些感覺,恰是蒹葭飛身掠入殿內時,驟然席卷的所有。

後悔,是現在的她,竟怎麼還會擔心那一人的生死呢?不,她這麼做,只是不想讓他死得太過容易,否則,那些傷和痛,她該向誰去討呢?

驚恐,是其後殿宇突然爆炸,她理該驚恐,畢竟,按著道理,時間太過倉促,可,若不倉促,又怎能萬無一失,阻絕西陵夙的後路呢?

失望,則是,殿內,僅有那蒙著紅蓋頭的新人,除此之外,再無其他的人,他,根本就沒有進來。

或許,是由于她的誤進,才導致啟動了機關。

是的,這座殿內,恐怕根本不用人守著,僅需要有人進入,不小心踫到什麼,那機關就會自動引發爆炸。

這樣,方能保證萬無一失,而喜房,除了特定的人之外,顯然,是無法擅入的。

至于她,顯然成了誤引爆機關的人。

呵呵,真是愚蠢,直到今天,她還是愚不可及!

四周都是熊熊的火焰,那蒙著紅蓋頭的新人倒在地上,原來,只是一具早已死去的女尸,待到被火焚燒殆盡,倒真的像是她。

不過,也好,奕茗這個身份,終于正式地又死了一次,從此以後,再沒有這個人了!

她呢?

應該也快要死了吧。

終究,對不起父皇了,父皇——

一念至此,在窒息的濃煙間,忽然,她被一人攔腰抱住,她一驚,方要反手打去,卻在反手間,赫然驚覺,一縷淡淡的龍涎香的味道。

是他!

皇甫漠不會燻龍涎香,身上似乎從來沒有任何的香味。

而她的父皇,常年燻的亦是檀香。

她的師父,且不說被她特意用了一晚時間,用聲音引來毒物,調配的粉塵阻隔,一旦觸著即會短時間內看不真切,根本不可能躍入殿內,身上亦是只有檀香的味道。

所以,這股味道,僅可能是他。

忙收了手,只不知剛才飛身掠回殿內的情形他是否注意到。若注意到,顯然,便是一處破綻。

然,他仿似未曾察覺,該是爆炸來得突然,煙霧裊繞間,並不會覺到她是從哪里入殿的罷。只低低地在她耳邊道︰

「又做這種傻事,朕說過,你的命是朕的。」

「皇上,他們借故將臣妾送走,臣妾總覺得有異,果然——」

他沒有讓她再說下去,只擁著她,在這爆炸即將燃起大火的瞬間,迅疾地在殿內繞了幾繞,隱入一處地方,那處地方,竟是看似不起眼的一面牆後,實則是一條暗道,而為了防止有人從外面洞悉到這是條暗道,里面,恰還有一堵牆,這一堵牆,讓從外面敲擊牆壁,都不會听出空心。

而待到那堵牆移開後,才出現暗道的所在。

縱然皇甫漠他們能設下那些圈套,可,這行宮,卻是坤國的所在,又有誰比西陵夙更熟諳這里呢?哪怕他先前不熟諳,擁有行宮的地圖,便已足夠。

他帶她迅速閃入暗道,石牆卻是在他們閃身進去後,重重地砸了下來。

他沒有去顧及身後的石牆,只取出火折子,將密道燃亮,除了他照出的一小隅地方,皆是暗沉沉地,望不到盡頭。

四周和外面比,很是寂靜,這片寂靜里,連人的呼吸聲都可听得真切。

「皇上——」她跟在他身後,他伸手把她的手攥緊。

「怎麼,怕了?那日,你答應觴帝的時候,怎麼倒不怕,朕會有什麼計較呢?」

他語氣薄涼,甚至帶點其他意味說出這句話,她反正早已習慣,只低聲︰

「臣妾不希望皇上為了臣妾貽誤任何事,觴帝那麼多的兵力,如果能犧牲臣妾一人——」

「欽聖夫人!」她語音甫落,他似是怒極,忽然低吼出這一字,在這長長的回廊,引起回音一片時,她人已被他抵在牆壁上,那火折子,映著她的眸光,在他的眼底,她瞧到了,自個的神情,是那般的楚楚可憐,只是,他能看到的,卻不過是她依舊滯怔的眸光,「你最好記著這個封號!」

雖然,她看得見,一直都看得見,可,某些時候,除去那些計較,她寧願自個的眼楮是瞎的。

曾經盲了心,都是因著被眼楮看到的所蒙蔽。

現在,看著他的神情,不由得想笑,呵呵,他也會怒?

得不到的,才是好的吧?

若真正得到了,便棄如敝履。

「是。」心里這般想,面容上仍不會露出分毫,只是低低地應道。

他陡然,將火折子稍稍移開,俯低了臉,就吻上了她的唇。

不知道,是火折子離得太近,讓她的臉頰燒得厲害,抑或是密道內空氣稀薄的緣故,淡涼的一吻,卻讓她覺得暈眩起來。

她想避開他的吻,可他卻是不依不饒地加重唇上的力道,接著,她覺到疼痛時,恰是他吻的太過深濃,將她薄薄的櫻唇咬出血來。

真是疼啊,借著這疼,她很快就將臉別過。

「疼……」她喚出這一個字,不讓自個的避讓顯得唐突。

「朕就讓你記得,這個滋味。你是朕的,不要擅做任何的決定,听明白了嗎?」他第一次霸道的說話,好看的鳳眸瀲灩間,她卻是不敢再細瞧了。

他松開對她的鉗制,繼續攥緊她的手,朝前走去,她緊緊跟著她,頭戴著鳳冠霞帔,走起來,真的是很費力,他突然停了下步子,想起什麼似的,回身,大手一拿,只將她頭上的鳳冠除去︰

「這觴國的喜服真是難看。」

說罷,他不屑地將這鳳冠擲扔到一旁。

她的頭因著鳳冠被除去,自然輕松了不少,只提著長長的裙裾,隨他往密道另一端走去。

另一端,赫然是一個開闊的小室,里面有一床被褥,還有少許干糧和水罐,以及幾個小蠟燭。

他將火折子點燃燭台上早就擺放好的拉住,隨後熄滅了火折子,斗大的室內,因著燭火的點燃,卻是比方才的火折子要明亮得多。

「皇上,現在是要待在這嗎?」

「這里這麼安全,自然,朕和你待在這會比較好。」

「可——」她猶豫了一下,終是換了句話,「皇貴妃還在上面——」

「放心,她現在,應該已經比我們更快找到安全的地方了。」西陵夙坐到被褥上,閑散得很。

但,僅從他的寥寥數語間,她確是嗅得到謀算的味道。

魑魅山那次的謀算赫然還在眼前,此刻呢?

莫非,他又想坐收漁翁之利?

以他的城府心機,再做出這樣的謀算,亦不足為奇!

可,她卻不能,因為,涉及到的,將是她的父皇!

「但,若是萬一,他們——」

「今晚,愛妃的顧慮似乎很多,愛妃若覺得擔心,不妨先歇下,等愛妃醒來,這一切,或許就會結束。」

「臣妾只是擔心,那觴帝城府極深,萬一皇上的部署中有什麼紕漏被他瞧出,那——」

「朕的唯一紕漏只有你……」他打斷她的話,毅然道。

是的,他唯一的紕漏僅有她。

若他能舍下她,那此刻,將會變得極好謀算,而不是現在這樣,兵行險招。

這次的險招,連他都不能篤定,勝算有幾何。

他能做的,只是盡量保得她的周全。

而她自然能听懂這句話背後的意味,可她寧願是不要听懂的。

只把目光轉到別處,上面,隱隱能听到有步聲鼎沸,發生了那樣的爆炸,自然是把所有人的注意吸引了過來。

她僅要自個記得一件事,眼前的男子,他的謀算從來都是深不可探的。

「瞧你今日應該也沒有用過東西,先用點這個。」他將一旁的干糧遞給她,她模索著,伸手接了,這才順勢坐到他對面的位置,倒不嫌地上髒。

從昨晚到現在,她用得確實不少,他是了解她的,不止為了這場戲,也實是因為,不覺得餓罷了。

干糧是一些餑餑之類的東西,她拿起一個餑餑,才咬了幾口,他倒是遞過一個水罐到她的手邊︰

「喝點水。」

她想起魑魅山的情形,也是喝了他遞來的水囊,緊跟著,她便是人事不知的,思緒甫過,對著這水罐自然是避了一避。

「放心,這次里面沒有**。」他的聲音帶著笑,鳳眸里滿是讓人迷醉的光芒。

其實,她的身子本是一般的**、毒藥都傷不得分毫的,惟獨魑魅山那一次,他在水囊中下了的**,卻輕易地能把她迷暈。

原來,那蠱余力還是在的,只有真正入了心的人,所使的東西,方能傷到她。

可,既然蠱還有余力,她又為何能活到現在呢?

難道說——心下一冷,她避過這抹光芒,只低聲︰

「臣妾不渴。」

說出這句話,他卻是湊過臉來,他的呼吸暖暖的縈繞在她的鼻端,她以為自個剛咬了幾口餑餑,唇邊或許沾了粉屑,忙先拿手去拭,指尖才踫到唇邊,他的手已撫上她的肩膀處,那里的喜服早被鮮血浸染,可她竟是不覺得一點疼痛。

不是她沒有知覺,而是這些疼痛,始終抵不過再見他時,心底的疼痛罷。

是的,心底很疼,很疼。

「傻丫頭,受了傷都不知道?」他的聲音低啞,目光只凝注在她的血色喜服上,終究是又一次沒護她周全。

而一句‘傻丫頭’,似曾相識,原來,他還會喚人這三個字。

他起身,靠近她坐了,將她的喜服干脆褪去,她不能拒絕,只覺得,隨著喜服的褪去,周身驟然變得寒冷。

其實,密道是封閉的,倒是十分暖和,暖和得甚至有些燥熱。

然,她卻僅是覺得寒冷。那種寒冷隨著他的指尖不經意觸到肌膚時,直化為細密的小箭,刺進肌膚。

而她肌膚表面上的傷並不算重,只是被爆炸物的碎片傷到些許,比起那日,她倒在碎瓷上的傷,還算是輕的。

只是,再輕,都讓他覺到不舒服,幸好,這里備有一些應急的藥物。

他將那些藥仔細地替她涂抹均勻,然後,從一旁找來干淨的衣裳,才要遞給她換上,又想起,她的眼楮根本看不見。

他沒有說話,只將衣裙罩到她的身上,她的手模索著穿過袖子,他再仔細地幫她系上盤扣,可,在這當口,她的手卻扶住他的︰

「有暗扣。」

輕聲說出這句話,她的手擾過他的手,模索著將衣裙里那暗扣自個系了上去。

這一個動作,讓西陵夙第一次俊顏染上暈紅,當然,這暈紅並不是因為她略開的衣襟里,仍能瞧到褻衣的樣子。

先前瞧到褻衣,只讓他覺得不悅。源于錦國皇室的褻衣相較于坤國,是用極薄極透的雪紗制成,對男子,自是具有誘惑力的,由此可見,觴帝的品行也如傳聞里一般。如此這般去想,當然不會有絲毫綺念,也就不會臉紅。

臉紅實是因為,曾經,他暗中替她換過中衣,可,他從來都是不知道,女子的衣物竟然還有暗扣,不過想來也是,坤國女子的服飾領口開得不算保守,若非這些個暗扣,顯然,是有些不便的。

所以,那一次,不論他再怎麼掩飾,她一早知道,是他換的衣裳罷。

堂堂一國帝君,竟替自己的嬪妃換衣,並且還不是在眼下這種情形,一時,他尷尬地咳了兩聲,她已模索著將衣裙系好。

然後,倆人之間,又陷入了沉默,直到她輕聲問︰

「皇上,有沒有被傷到?」

作為一個瞎眼的嬪妃,她自然不能用手去模索他,而他先是搖了搖頭,意識到她看不見時,復道︰

「朕無礙。」

他怎麼會有礙,他便袍里,穿了金絲的軟甲,不僅這些碎屑傷不到他,就連刀劍都是不入的。

世人只道是,玄鐵戎甲能抵御刀劍,但戎甲終究是戰場上方能用,日常若著了戎甲,笨重有余,效果卻是不大的。

所以,他把那件稀世罕寶玄鐵戎甲贈給了翔王,因為,他已有這件,坤國帝王,歷代專有的金絲軟甲。

他的父皇,直到駕崩那日,還穿著這件軟甲去選秀,可,這軟甲,即便能抵御得了刀劍,卻有一件東西是無法抵御的。

那東西,比任何刀劍都要鋒利,也更致命,就是人心。

薄唇浮過一抹哂笑,他突然想到些什麼,在她安靜地坐在旁邊,模索著那個餑餑繼續用時,他月兌去外袍,將金絲軟甲解開,接著,再俯低身,將金絲軟甲穿在衣裙外面。

穿在衣袍中,不啻是種掩飾,而她,又怎需要這種掩飾呢?

「不冷。」她輕聲。

這件看上去如同絲一樣輕薄的東西,哪怕,她不知道是什麼,卻瞧得清楚,是從他貼身處月兌下,所以,必是貴重無比的罷。

這樣的舉動,若擱在以往,該是多麼讓人感動,可現在呢?

一點都不會。

她不讓自己繼續去想其他,只配合著說出這句話。

「穿著。」他沒有多說話,復再穿上袍子,看她手里捏著那咬了大半塊的餑餑,只將那餑餑拿了過來,自個一口吃了,另將干糧袋解開,除了面上有幾個餑餑外,下面都是些精致的小點。

本來是想用餑餑擋上些許密道久封不用,開啟後的塵灰,沒有想到,她竟是用了,而他因著方才的心緒不寧,一時倒是忽視了。

是的,他心緒不寧。

自昨日,她隨觴帝上得船去,他的心緒,就沒安寧過。

哪怕,再怎樣粉飾無事,都沒安寧過。

雖然,只有短短數十個時辰。

雖然,她彼時選擇了觴帝,遵著原本的心意,他只能成全。

可他自是清楚,她的委曲求全,于是,這十幾個時辰就變得分外地難熬。

到了這樣的地步,他也更清楚,隱忍一下,便過去了,倘若部署成功,她依然只是他的欽聖夫人。

可,終究是坐立難安,很想通過密道,去瞧瞧她。

她的房間乃至喜房,觴帝自然會安排在自己的偏殿內,只那一隅殿內,隔了一道牆,卻是有著這條密道相通。

縱使,這樣的密道在兩國會晤時,誠然是小人的行徑,卻不啻是一條以防萬一的部署。

當然,這樣的密道若用,也僅能用一次,萬一被觴帝察覺,事情就會變得更加棘手。

躊躇間,一直到了晚膳後,觴帝竟是遣了宮人來邀他賞月對弈,只說是,大婚前夜,想再敘敘,畢竟,大婚一過,兩國的盟約已定,他和觴帝必將各返其國。

于是,他還是沒能夠去瞧她。

那一晚,賞月對弈一直到了子時。

他縱然心不在焉,對弈時,倒也和觴帝棋逢對手,各輸贏一半。

待到最後一盤,伺候觴帝的近身護衛卻稟告觴帝,稱公主說太晚了,還請觴帝早些安置時,本布完了絕殺的棋路,正準備收窄棋路的他,終究仍是失了神,而觴帝堅持要對弈完這一局,結果,自然是他的大敗。

敗得匪夷所思,也敗得一塌糊涂。

在觴帝離開後,他執棋的指尖冰冷,這份冰冷亦一並冷了他的眸底。

他沒有再去想任何密道,若過去,瞧到的,是她和觴帝的恩愛,他如何自處呢?

他並不能擔保,自個是否有足夠的定力去撐住。

彼時,奕翾所說的話,清晰地在思緒里浮過,只讓這個夜變得難耐起來。

而,在拜喜堂時,他第一次,抑制得很是辛苦,直到,她吐血暈厥,他方意識到,原來,抑制一件事,也是那麼地難,不過,只要過了一個臨界點,一切就容易許多。

只是這份容易,當他因拜堂暫時進行不下,由鄧公公扶著到一旁的殿宇稍事休息時,因著頭疼得緊,將那香囊拿起,輕聞里面的蘇和香時,終是發現,那香囊上,用極細的針細細地繡了一個字,‘念’。

這個字,若針扎地刺進他的心頭。

也在那一刻,有觴國的宮人來稟,說是公主說,舊病發了,需傳坤國的太醫診治。

看上去,他能借著這,順理成章地往那殿室去,然,以他多年的心機城府,當然听得出其中的不對勁。

若是舊病,蒹葭入坤宮一年都沒有到,這舊病,又豈會被坤國太醫熟悉呢?

雖然,蒹葭這一次的吐血,和初次侍寢時的癥狀是一樣的,彼時,他想傳院正來瞧,可,她在暈厥後,竟很快恢復得和常人一般,氣息均勻,仿似沉沉睡去。

哪怕讓院正來瞧,恐怕都瞧不出端倪,況且,那一晚,說穿了,不正是他對她的一場利用嗎?

其後,隨著他自己都渾然不覺地在意,曾借著她‘懷孕’,讓王太醫仔細地診治過,王太醫亦說她的身子除了宮寒之外,並無大礙,于是,這‘吐血舊病’就更見蹊蹺了。當然,對于這份蹊蹺,他並不願往深處去想,無論是真的怪疾,抑或是刻意的,不想也就不計較了。

一如此刻,他也並不願意去想蒹葭是刻意還是真的,只願辨析其中的詭詐,應和他先前的揣測,觴帝的謀算有關——

從這幾日,有暗人回報,觴帝殿內,頗不平靜,仿似在暗中布置著什麼,也從殿宇外,察覺有火藥的痕跡,結合現在的情形,不難推出,恰是一招引君入甕。

是以,聞听觴國宮人這般稟說,他僅道,公主的舊病恐怕錦國太醫才更為清楚,倘若觴國太醫素手無策,那他不介意讓傅院正過去瞧瞧。

這一語,听上去,不僅在表面上劃清了和蒹葭的界限,徹底否認了她是欽聖夫人,亦是種婉拒。

在觴國宮人退去後,他只知道,這一次,他要確保她周全了,方會繼續他的部署——在觴帝又來請時,再帶太醫過去。是的,觴帝布置了這一局,定是會再請一次。

于是,在那之前,他只從密道進去,假若她仍在喜房時,哪怕將身邊伺候她的宮女迷昏,也須讓她知悉他的安排——在他一會帶太醫進來時,必須迅速隨他避進密道。

因為,他不確定,觴帝對她是否有一點憐惜,讓她置身事外,而他賭不起這一次。

可,就在這時,他驟然意識到不對!

剛剛的電光火石瞬間,他因焦灼,而忽略的一些事。

且不說她為何出現,方才的情形,殿內空無一人,只有一名死人代她坐在那床榻上,目的應該是為了引他。可他彼時並沒有出去,因為,他熟悉蒹葭的一切,床上的那女子雖蓋著紅紅的蓋頭,身形亦和蒹葭相似,他卻是知道,那並不是蒹葭,源于,蒹葭的手細膩縴長,那女子交叉握住的手,雖也縴長,然,那十指終究是不如蒹葭的縴縴。

所以,他只以為觴帝念及了蒹葭,使了偷梁換柱的法子。

確沒想到,在他甫要回身時,竟是瞧到了欄桿那端出現的蒹葭,那一刻,他沒有任何猶豫,僅下意識地便走出了密道。

可,既然,他已婉拒了來請的觴國宮人,從密道出去時,為什麼又會爆炸呢?

他不願去多想其他,或者該說,是他怕去想其他,只認定一個可能,這條密道,觴帝也早已發現,斷定他會由密道過來,只要這一炸,哪怕並不能將他直接炸死,也等于間接封了他一面出去的路,事實也是,在他帶著她避進密道時,那一側的門已然重重壓了下來,雖然能阻去爆炸的威力,但,機關想是在極大的爆炸後,失去控制。

縱然,這密道內並不止一條出口,但,每條路,觴帝若真要趕盡殺絕,都未必是活路!

不啻是觴帝要借著這一招將他的生路斷去在這密道里!

這麼多年來,第一次,他的部署竟被人猜到,並且對手是一個心計城府都不亞于他的帝王。

如果按著原來的部署,觴帝的引君入甕,必然是以他進入喜房,接著喜房爆炸,作為開端。隨後,駐守在行宮外圍山上的觴兵借機可稱是他對觴帝意圖不軌,師出有名地將重兵悉數壓到行宮。

而他對此早做了一項部署,就是在觴兵壓到行宮時,只讓少部分坤兵在雲麾將軍的率領下,虛張聲勢地護著行宮,再佯做不敵,且戰且撤,撤到行宮中相對安全的地方。

接著,等大部分觴兵進入行宮範圍時,只一並把整座洛州行宮炸去,如此,那些虎視眈眈的觴國重兵,必是死傷大半。

待到那時,再將真正坤國重兵從海上壓進,畢竟海上護送奕傲前來的船只上雖有部分觴兵,但數量卻不多,加上奕翾要救出奕傲,先前必定已削弱了那部分兵力,大可在控制住後,再將彼時陷入一片火海的行宮團團圍住,徹底結束這場戰役。

他並不擔心嶺南的百萬觴兵會援救及時,畢竟,倘若那里的觴兵要強行度過天塹,自然也要等到洛州行宮發生變亂之後,否則不啻是告訴天下人,是觴國的預謀。

況且,洛州行宮附近,兩國的兵力本就相當,若他在爆炸中喪生,坤兵群龍無首之下,士氣就不如早有準備的觴兵,是以,觴帝應該也不急于動用嶺南的觴兵。

而嶺南坤兵的數量雖遠遠少于觴兵,但依靠天塹,以及瘴氣的掩護,那百萬觴兵若要過來,對這場速戰速決的戰役也早貽誤了先機。

是的,這場戰役,如果被他算中,那麼,只等行宮爆炸後,大部分的觴兵,便會在爆炸中喪生。

這,就是他選擇于洛州會晤的真正原因,既讓觴帝借著毗鄰嶺南,稍卸下戒心,也借著行宮的地勢,做出安排。

一旦戰役平息,大獲全勝的他只須說這一切,是觴帝為了將坤國和錦國剩下的人一舉殲滅,所做的謀算,天下諸國,在即成事實的跟前,也不會有所異議。

至于奕翾,趁坤、觴兩國大戰,更是能兌現他彼時的允諾,方便奕翾去將奕傲救出,同時,他也吩咐雲麾將軍遣一支小隊,好生護著奕翾,並听命于奕翾的差遣。

而他,所要護的,只是蒹葭的周全。

這條密道的另一處出口,通往的是隔江相望的洛州城。在行宮爆炸前,部分觴兵從海上密密壓進,趁亂,他會帶她從那里離開。

現在呢?

恐怕,觴帝也算到了他的謀算。甚至是,不惜讓他以為他猜中了這場局。譬如,本該隱蔽的部署,為何會讓他的暗人察悉,包括火藥的痕跡是否亦是故意留下的呢?

現在,只要堵上出口,再讓一小部分士兵佯裝進入行宮,那麼,他將真正死在這場炸藥中。

而觴國若將大部分兵力在後面壓上,抓住坤國的士兵引爆行宮的把柄,那麼,坤國反成了天下人皆可看到的,意圖不軌。

對于一個意圖不軌,遭其他諸國有理由唾棄的坤國,再加群龍無首,破國之日,或許,也就不遠了。

原來,昨晚的對弈,他不僅輸了棋,也輸出了自個的底限,讓觴帝清楚明白地看到,蒹葭在他心底的重要。也由此,設計出這一局,更加完美無缺的棋局來。

蒹葭,在重逢觴帝的那一刻期,或許,亦是觴帝手下的棋子。

這,是他最怕去想的。

心下百轉,面上依然自若。

「朕有些事,你把這先用了,一會朕就回來。」他將下面的點心取出,放在她的小手里。

這一次,恐怕她比魑魅山那次更需要體力。

她好像要說什麼,但,還是噤聲,將那點心慢慢地咽進喉內。

而他很快便走到原來的預定進入的地方,他才要推開房室,忽然發現,那房室外,赫然隱現出一條細細的紅線,這條紅線,儼然是方才進入時所沒有的。

紅線的另一端在哪,不需要猜了,牽連的,怕正是他這次在洛州行宮埋下的炸藥。

怪不得,這次觴帝接奕傲來,會有排場這麼浩大的樓船,看來實是猜中了他的部署,亦是足夠了大部分觴兵撤到海上,從外圍反包圍他的坤兵。

他沒有開那扇門,僅是迅速回身,走到蒹葭身旁,她正好吃完手中的點心,卻明顯還是給他留了一塊,心下有些暖意涌上,然,他沒有顧及那塊點心,只攥起她的手,不發一言,迅速朝另外一面走去。

當然,他沒有帶她回那處寢殿,此刻,那里且不說,火勢一定會越燒越大,恐怕去了,外面也早伏著觴帝的人。而頭頂能听到匆匆的步伐聲,卻分辨不清,究竟上面的狀況怎樣。

這條密道雖然有第三條路是通向洛州城,可,儼然,連他的寢殿都被設計到,那里,也絕對不會安全。觴帝縱然不清楚密道的設計,可,僅需對周圍的地形有所了解,不難猜出,這三個出口。

甕中捉鱉,說的該就是此刻的情形。

只是,能稱為密道,自然還有最隱秘的道路,可,那處道路,卻是在如今來說,更為艱險,因為,他不知道,何時雲麾將軍會命令士兵炸去行宮。

此時,賭的就是時間!

他攥緊她的手,冰涼的小手熨帖在他微微有些汗意的掌心中,他更用力攥住,帶著她朝斜里的一條密道走去。很快,便走到一個當中凸起泥台的小室,他放開她的手︰

「一會不管發生什麼事,都抱著朕,听清楚了嗎?」

不管怎樣,他說過信她,他便應該沒有任何懷疑地去信。

畢竟,這一刻,她也是陪在他身邊,被困在了這,不是嗎?

「是。」她的眼楮在這暗夜的地方,看起來是璀璨生光的。

都抱著他?相信他嗎?

她並不清楚這里是哪,唯一清楚一件事,是此刻情勢的發展已然出乎他的部署,是以,他才會這般不平靜。

想不到,連他都會被人算計到,呵呵,真是想不到啊。

她想笑,可臉上卻不能露出絲毫的端倪來,也幸虧這大半年,陪在他身旁,練就了和他一樣的言不由衷,口不由心。

他稍松開她的手,俯低身,泥台上,原是有一隆起的圓形浮雕,他按著八卦陣法的排列轉動這塊浮雕,不多一會,只听‘ ’地一聲,浮雕徐徐向下移動,竟是現出一條黝黑的隧道來。

隧道的口子不算大,他攥著她的手,把她牽到那處口子,接著他率先下去,然手牽住她的手︰

「下來,小心點。」

她點點頭,將蓮足探下去,而他很快抱住她,把她的臉呵護在他的胸口︰

「深吸一口氣,然後摒住呼吸!別怕,有朕在……」

只在她耳邊低聲說出這句話,看她照著做了,他的身子驟然往下一滑,她只覺到耳邊呼呼的風聲響起,接著不知滑了多久,一個離心重力,身子便騰空飛了出去。

接著,是整個身子浸入一片冰冷的水中,空氣被迅速擠出胸腔,她不自禁地為了緩解這股壓力,想呼進一口氣,卻措不及防地鼻子被嗆進一口水,頓時難受得厲害。

她咳了起來,而,那股壓力實在太大,即便他再緊緊抱住他,水流的沖力還是把他們倆猛然分開,她這一嗆氣,更是身子急劇地向下沉去。

下面,深不見底,嗆進來的水,帶著澀澀的咸味,是海水。

原來,那條‘滑道’,通出來的地方,就是那片汪洋大海。

上次關于蛟鯊的記憶仍仿似在眼前一樣,她是怕的,可眼下,更讓她害怕的是身子急速的下墜,腳虛浮地好像永遠踩不到底,而一次嗆咳,接下來,便是更多的水涌進鼻中,整個人瀕臨死亡的邊緣。

他呢?

那個說有他在的人呢?

終究,在危險的時候,放棄她了吧?

是啊,那股沖力,但凡能摒住一口氣的,理該一鼓作氣浮上水面,又怎會顧及她呢?

她真是傻了,在這樣的時候,還想著他!

不過,思緒中轉過剛才一個念頭,她再次摒住了呼吸,這樣,如果這口氣摒得夠長的話,她應該也能浮出水面。

可,才摒了呼吸,沒有閉合的眼前,卻是看到一個焦灼的身影,竟是他!

是他,他焦灼地潛到深水來尋她。

這場戲,到底最終,誰演得更投入呢?

她放棄了摒氣,再次嗆咳進水時,她下墜的身子驟然被他擁住。

他擁得她很緊,然後沒有任何猶豫,他的唇覆上她的,度氣給她。

這個動作,蕭楠在她初為宮女時,也對她做過。

可,一樣的動作,意味卻是不盡相同的。

彼時,蕭楠的度氣,沒有西陵夙這般的焦灼,而是氣定神閑的,帶了微微的意亂,帶了些許的探求。

而她呢?竟是在那時,把蕭楠當成了西陵夙。

此時,西陵夙自個的氣息都是不穩的,但,卻還是把他不多的空氣度給她,接著,迅速攬住她的身子,朝上面游去。

一個人,要從深水游到海面,已經很困難。

何況還帶了一個人?

她能覺到他的力不從心,可,即便如此,他還是帶著她浮出了水面,只是,浮出水面的那刻,與其說是帶著她浮出,不如說是他用力托了她一把,讓的臉能夠浮出去,而他的手終是松開她的,朝底下沉去。

那一刻,她的心突然變得一片蒼茫,蒼茫中,她只知道,迅速吸了一口氣,接著便是返回海里,她的身子輕盈,很快就追上下墜的他,在她才要用力帶他上去時,他狹長的鳳眸在深藍的海水中卻是瀲灩得讓人不敢直視,不過她是瞎子啊,干嘛不直視呢?

但,她是瞎子,又怎能再海里找到他呢?

心下一驚,回身間,他的眼楮又分明是閉合的,沒有再多加思索,她的手抱住他,帶著他浮上海面,只是這一次,她和他還沒有感受那清冷的月華如水,只听得,轟得一聲巨響,洛州行宮驟然炸開。

四散的火星子向焰火一般紛紛散落在海水中。

只是這種焰火卻帶著血腥的味道。

接著,能看見,不遠處,緩緩駛來烏黑的船只,那些船只有序地在海水里駛來,卻看不清誰是它們的統帥。

其實,不用分清,因為很快,外圍,又駛來白色的船只,一黑一白,兩種顏色的船隊,代表的,分明是兩個不同的敵對面。

船隊間的作戰,靠的自然是火箭,很快,中了箭的船只,便起了火。這場戰役,是激烈的,而,她和他顯然,亦並不能置身事外。

哪怕,她和他因著從‘滑道’沖出,離行宮,恰是有一段的距離。

只是,此刻,在他們的身後,借著濃霧的遮掩,已然漸漸靠近另一支船隊,那支船隊,渾身也是黑的,乍看上去,和正在廝殺船隊中的一支,是相似的。

然,這支卻明顯不會是那一支,因為,這支船隊,很快就停在原地,不再動作,當然,不動作的,是船身,船上卻是有人迅速跳入水底,在蒹葭發現不對時,她的小腿已被什麼極細的東西一刺,接著是是酸麻的感覺席卷了全身,只是著些許的酸麻並不會讓她迅速暈去,卻是她的身子被人迅速的禁錮住,接著是頸部被人用力一砸。

而西陵夙睜開眼楮,意識到不妙,卻沒有立刻抽身離開,反是去顧及蒹葭,這一分心間,船上,早射來一枚紅色的暗器,那暗器扎進西陵夙的背部,恁是意志再強硬的人都是抵不住的。

水面很快復歸平靜。

除了遠處那場戰役漸至白熱化,沒有人會發現,西陵夙和蒹葭,悄然從海水中消失……

※※※※※《失心棄妃》※※※※※作者︰風宸雪※※※※※

坤國,帝都。

「王爺,該用藥了。」風念念端著一碗湯藥,溫柔地對翔王道。

不管曾發生過什麼事,也不管翔王對她怎樣,她會盡力扮演好這個角色。

而這個角色,通過將近大半個月來,每日伺候在翔王的病榻前,今日,總算是有了回報——

翔王醒了。

其實,他的傷勢是不會讓人昏迷這麼長時間的,從太醫每次診斷後隱晦地話語里,她听得明白。

只是,當一個人下想刻意逃避什麼時,昏迷,無疑是最好的逃避方式。

一如翔王。

她不知道,翔王醒來後,有些事該怎麼說,她只知道,一個人總要敢于面對未來,才算是強者,而在這方面,翔王,顯然是懦委的。

哪怕,他在叱 疆場時,是那般地強。

其實,對于情感,她何嘗又不懦委呢?

翔王沒有接過湯藥,只是問了一句︰

「我要見皇上……」

一醒來,就想著見皇上?可,現在,又怎麼能見到呢?

她不準備瞞他︰

「皇上早在半個月前,就啟程去了洛州行宮。」

「什麼?!」

翔王大驚,一手捂住胸口。

腦海中,是那所謂的聖華公主在那晚對他說過的話,從那晚後,他就一病不起,幾乎是渾渾噩噩地過了這些日,可,沒有人知道,唯有在夢里,他方能見到他的奕翾。

他和奕翾在一起的那段日子只在這夢里,再重溫了一次。

很美好,很坦然。

可,夢,總歸是有醒來的時刻,正如現在醒來時,卻不啻對他來說,是場噩夢。

他寧願是場噩夢。

至少,還會醒。

然,風念念接著說出的話,徹底粉碎了他的念頭︰

「皇上約了觴帝在洛州行宮進行會談,隨行帶了皇貴妃和欽聖夫人。」

作者題外話︰猜猜,是誰把蒹葭和小耗子擄走的?

這章要仔細看,因為里面有很重要的鋪墊,千萬要細看,注意西陵夙的反應和想法,我盡量在這章上埋下了線,因為後面三章內就會用到的,那里是一個**。

原諒我,我武俠書看多了,囧。我突然覺得,這本的場景,是我所有文里最絢麗的,哈哈,切換得很快,而且,男主和女主基本一直膩在一起。不像其他的,女主大部分時間和男二在一塊。介個就是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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