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來的皇妃椒房擅寵︰帝宮歡 【冷宮薄涼歡色】33

作者 ︰

其實,若說出這枚簪花是風念念遺落下的,亦未嘗不可。然,風念念剛剛才走了過去,西陵夙和胥貴姬就已經出現,所以,風念念走得該不會很遠,而這麼近的距離,按著規矩,風念念是應回身請安的,可,風念念卻是沒有過來。

按著太傅府的家規,風念念是不會如此不諳規矩的。

瞧著這枚簪花,卻是精致玲瓏,很討人喜歡,但,倘說風念念貪圖這樣的簪花,私下藏了去,卻也是很難讓她相信的,身為太傅的千金,優渥的世家背景和家教,斷是不會做出這樣的行徑。

難道說,是什麼難言之隱,讓風念念去逃避?

心思甫轉,瞧到千湄在旁欲言又止的樣子,她終是輕聲道︰

「是嬪妾方才在這撿到的,嬪妾也不知道,為何娘娘的簪花會遺落在此處。」

這句話,是真話,只是隱去了關鍵的那一人罷了。

「想必是憐香記錯了,這簪花早就是本宮不慎遺落在這的吧。」胥貴姬只從奕茗的手中接過簪花,卻是四兩撥千斤般輕巧地道

「娘娘——」憐香的語調顯見是有些不服氣的,可胥貴姬睨了她一眼,憐香便是噤聲。

因為,娘娘那一睨,含了斥責的意味,猶想起,方才娘娘讓她守在外面,她本來是好生地看著,是否有閑雜人等來,偏巧,早起時吃撐了些許,是以,眼瞅著娘娘進去,想想暫時離開一會,也無大礙,便是偷偷溜去了不遠處的茅房。

未曾想,從娘娘此刻的神色來看,仿似出了什麼紕漏。

于是,適時的噤聲,是必要的。

「是嗎?」西陵夙冷冷地說出這句話,「這簪花,朕也只賞給配得上這賞賜的人。」

說罷,他徑直轉身,不再去瞧奕茗。

對這樣的女子,他怎麼可以有絲毫的心軟呢?

心軟帶來的後果,經歷過一次,他便不會再要第二次。

奕茗只躬身站在原地,胥貴姬湊近她,低低笑著道︰

「這宮里吶,有些東西撿了,再物歸原主,是皆大歡喜,只是有些東西卻是撿不得的。」

這一語背後的乾坤,奕茗听不懂,或者說,是她不願去听懂。

帝宮中,其實每個人活得都那麼累,可再累,卻都仍舊苟延殘喘地願意待在這。

這,並不是她要的,所以,在這一刻,她寧願是不懂的。

她只站在那,但甫轉身的西陵夙卻並沒有立刻離開,仿似想起了什麼,稍回了身,她忙躬身,行到西陵夙跟前,道︰

「皇上,嬪妾身子已是大安不少,是以,請皇上恩準,嬪妾能回碧水宮。」

縱然,在胥貴姬跟前說出這樣的話,在以往來說,未必是恰當的。

縱然,西陵夙先前雖沒有下任何口諭,不許她離開乾曌宮。

但,如若沒有踫上,回了也便回了,可此時,卻是踫上了,並且,難保,西陵夙來此不是為了帶她回去。

所以,干脆先挑開了這句話,讓西陵夙礙著胥貴姬在旁,為了他自個的面子,都會允她這一次。

她能覺到,隨著她這一語,西陵夙眸光如炬地睨向她︰

「采女康復得倒真是快,既如此,朕自然不會阻你回宮。」

「謝皇上。」她躬身謝恩間,西陵夙一拂龍袍,徑直離去。

而,在不遠處的松柏樹後,風念念渾身瑟瑟發抖地站在那,剛才,她發現簪花從掌心掉了,是想折回去的,卻沒有料到,胥貴姬陪著皇上,竟是也到了這兒。

所以,她只生生地拖回自個的步子,再是邁不出去。

听著胥貴姬的語氣,若是讓她發現,簪花原來是被她撿到,或許,不難聯想到,彼時的話語,被她無意听得,那話語即便她听不明白,對胥貴姬來說,卻是極其隱秘的事。

而,她父親風太傅和胥司空的政見素來不和,她若出去了,恐怕僅會徒添不必要的麻煩。

是以,她沒有走出去,反是將身子更深地隱進松柏樹後,哪怕,那位采女要說是她的,可空口無憑啊,哪怕,千湄能證明什麼,然,千湄畢竟是采女的丫鬟,所說的話,又有幾分可信呢?

思緒中轉過千湄二字,這宮女本是伺候欽聖夫人的宮女,莫非,這名采女本就是欽聖夫人?

原來,潛意識里,她亦是氣量狹小的女子,竟是期待著,假設胥貴姬誤以為采女是那偷听之人,即便那些話听不出所以然來,日後必會處心積慮去針對那名采女。

什麼時候開始,她也變得這樣可怕了呢?

她的臉色蒼白,反咬住自個的唇,因著這一念滑過思緒,只讓她的步子下意識地朝松柏外走去,可,那邊,明黃的儀仗卻已然遠離。

遲了一步,一切,再無法挽回。

齒間覺到腥味時,才發現,已將唇咬破。

而以如今的心境,再念心境,都是超月兌不得的,只默默朝庵堂的門口走去,才走了幾步,卻是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剛才避入陵塔時,她是緊張無措的,也正因此,她將手上的火爐順手,放到了一旁,而只將雙手扶住後面的欄桿,若是胥貴姬要上得陵塔來,那麼,或許,她唯有想法子,從後面翻出去。

可,沒有想到,其後卻是因著西陵夙突然到來,使得胥貴姬沒有上得陵塔,而她听著聲音遠去,竟是急著逃離,沒有顧及到那放置在一旁的火爐。

那火爐縱然不是她的,此刻,只讓她更為惶張起來,忙折返身,甫要朝陵塔行去,遠遠地,卻是瞧到胥貴姬身旁的宮女憐香亦正朝陵塔走去,她躊躇了一下,終究還是停了步子……

※※※※※《失心棄妃》※※※※※作者︰風宸雪※※※※※

儀瀛宮。

「娘娘,奴婢遵娘娘的吩咐,去往陵塔里查看,卻在第八層發現了這個。」憐香輕聲稟告,將手中的一只宮里常見的火爐呈給胥貴姬。

胥貴姬並不接過,只淡淡問︰

「是哪一宮的,可去查了?」

她本來是想往樓上查看,只是彼時,西陵夙的駕到,讓她沒有辦法去拿罷了,可,她卻是是始終懷疑,若有人偷听,也必會退入陵塔後,藏匿在樓上,因著慌忙,許是會遺漏下什麼也未可知,所以,她才會在西陵夙的儀仗離開陵塔後不久,就吩咐憐香去往陵塔查看。

果真,是有遺漏的,只是,即便讓她得了火爐查得了來處,恐怕不過是空口無憑。

也可見,這件事,必須要盡快有個處置方罷。

「奴婢去司計司問了,這樣的款式正是采女這一位分所有。而宮里,僅有茗采女一人如今是這個位分。」

宮內大部分的用物都是按著品級來制的,每一個品級所能用的物什,都有嚴格的規定,所以,要查到這只火爐是從哪里來的,並不難,查到了,也僅是再做一次確認罷了。

果然,是那茗采女,不,或者該說是欽聖夫人。

胥貴姬的唇邊浮起一抹弧度,這抹弧度隱現的時候,殿外卻是傳來太後駕到的通稟聲。

雖然父輩的政見不和,可在這宮里,有時候確是必須要維系一種比前朝更虛偽的關系。

譬如現在,她本倚在榻上,听到這一聲通傳,立刻從倚靠的姿勢起身,在太後進得殿時,施施然福了一禮︰

「臣妾參見太後,太後長樂未央。」

「哀家說過幾次了,胥貴姬有了身孕,今後不必再給哀家請安。」

「是,太後。」胥貴姬順著太後的相扶,反手也扶住太後,朝一旁的暖椅上走去。

「昨日,疆寧進貢了這些葡萄,皇上賜下了一簍給哀家,哀家想著,你懷了身子,總愛吃些酸的,倒不如用些這個葡萄,確是爽口的。」

「呀,是晶玉葡萄呢。臣妾听聞每年也唯有四月,疆寧方會進貢這稀罕的晶玉葡萄,未曾想,如今除夕尚未到,這葡萄倒是有了。」

「呵呵,今年雨水多,這些葡萄耐不得水,早早听說是移往了暖棚,如此,卻是成全了它比往年早熟了一季。」

「臣妾听聞太後最愛用葡萄的,如此稀罕的葡萄,賜給臣妾,讓臣妾怎麼過意得去?」

「哀家是喜歡葡萄,可這晶玉葡萄確是太酸了,哀家沒有這口福,給哀家的皇孫用了,也是好的。」

「太後說笑了,也未必見得會是男孩。」

「哀家確是覺得,胥貴姬定是有福之人呢。」

「能為皇上誕下子嗣,本就是臣妾的福氣。」胥貴姬的臉上微微一紅,太後已然捏過一枚晶玉葡萄,遞給胥貴姬。

胥貴姬極其鄭重地接過,太後的話語悠悠地響起︰

「這話說得好,來,嘗嘗,這晶玉葡萄的味道如何?」

這晶玉葡萄的味道自然是好的,誰不知道,自西陵夙登基以來,上一回的葡萄進貢就悉數賞了太後,這一回,同樣如此,所以,再如何的味道絕佳,對旁人來說,只怕真的是既酸且澀。

然,胥貴姬仍是恭謹地將葡萄放進唇中,這當口,忽然憐香想起什麼,喚了一聲︰

「呀,奴婢差點忘了,陸院判吩咐給娘娘下午喝的湯藥,奴婢竟是忘記去端了呢。」

太後的眸光微微轉向憐香︰

「這丫頭果真是不省心的,眼見著你如今身子越來越重,身邊總得放些個得力的人才是。」

太後說出這一句,胥貴姬本來低垂的眸光卻是一亮,她的櫻唇輕嚼,仿似將那枚晶玉葡萄咽下後,才道︰

「臣妾也正有此意呢,只是,臣妾使喚的宮女早就到了份額,又不忍心遣走幾個,若是這樣,再讓尚宮局派人來,怕是不好呢。」

太後瞧她咽下晶玉葡萄,只將手攏緊長長的袍袖下︰

「有什麼不好的,如今,你月復中的子嗣為大,哀家這就下口諭讓尚宮局再挑幾個得心的老宮女過來。」

「那,臣妾多謝太後了。」

胥貴姬徐徐拜下,太後伸手扶起︰

「罷了,這禮多得真讓哀家覺得再待在這,反是讓你遭罪了,也罷,哀家總算是將這葡萄送到,也就不影響你歇息了。喜碧,擺駕回宮。」

太後吩咐道,隨著眾人的行禮聲,太後緩緩步出胥貴姬的寢殿。

太後前腳剛走,後腳胥貴姬便回身走向床榻,迅疾地從唇中吐出那顆晶玉葡萄,憐香識趣地接過晶玉葡萄,只听得胥貴姬道︰

「都下去吧,本宮要歇息一會。」

殿內宮人悉數退下,憐香仍是跟在她的身旁︰

「娘娘,那這簍晶玉葡萄怎麼處置?」

「自然不能扔了,你替本宮把它都吃了。」

「這——是娘娘。」

「你怕什麼,若有問題,你沒懷孕,自然不會傷到你。」

她對太後不得不防,不僅由于,宮闈的傾訛實屬平常,更由于,另一種不為人知的計較。

「奴婢不是怕,只是這葡萄太貴重了。」憐香囁嚅地道。

「呵呵,本宮讓你用得,你就用得。」胥貴姬微微一笑,不過是枚晶玉葡萄,憐香就這般畏首畏尾,可見,先前她判斷得不錯,這樣的丫鬟,教得還欠缺火候。

不過,這一次,太後雖送來了這讓她不得不防的晶玉葡萄,沒曾想,也帶來了一道意外的驚喜。

由太後下口諭,往尚宮局調人來,那麼,她得力的宮女便也有了,如是,今天陵塔這樣的事,就絕無再發生的可能。

包括,她這一胎,是否能懷得長遠,總歸是需要一個知心得力人的照拂。

而,調來那一人之後,對那還沒成氣候的茗采女,仍是需要借力打力,盡快解決了才是。

且不說那茗采女極有可能就是欽聖夫人,單單今日在陵塔听到她的對話,這樣的人,就是留不得的……

※※※※※《失心棄妃》※※※※※作者︰風宸雪※※※※※

碧水宮。

在奕茗回宮時,才由巧兒攏了炭火,當然,這些炭火自比不上乾曌宮的銀碳,雖不至于有刺鼻的味道,卻也是煙霧大得很,她本來風寒初好,喉口很是干燥,被這炭火一燻,不過兩個時辰,反是有些咳嗽起來。

「主子,奴婢把這炭火移到簾外,多點幾盤,如何?」千湄甫傳了晚膳回來,瞧見奕茗不住地咳嗽,問。

「無妨。」

奕茗端起一旁的茶盞,才要喝一口,千湄忙緊趕了幾步上得前來,阻道︰

「噯,都涼了,奴婢給您再去沖壺熱的來。」主子今日還是月信期,這幾日,是最忌諱用涼水的。

「哪那麼金貴呢?」以往在谷里,她最是貪涼的,雖然知道涼茶喝多了,對本就偏寒的體質不好,可她卻是由著性子地去喝,只今晚,倒又是被千湄阻了。

她阻的神態,雖然不會像師父,可莫名的,鼻子微微一酸,以往,也唯有師父在她小的時候會這般阻她。

包括這一年,同樣如此。

師父,心里念起這個名字,她的目光移轉到掛在床榻旁的碧玉簫上,不自禁的起身,千湄忙將那茶壺拿了,掀起厚重的簾子朝外走去。

而奕茗已走到床榻旁,伸手,將那枝碧玉簫取下,指尖撫過那簫身,縱然冰冷,卻是柔滑溫潤于指月復,更沁進她的心底。

師父,現在,還好嗎?

可,她除了好好地等著,竟是要知道師父的消息都是不能的。

輕輕噓出一口氣,她的臉頰熨帖上那碧玉簫,也唯有這簫,才能給她些許的力氣,在這讓她厭惡的深宮里,繼續撐到被西陵夙厭棄的一天。

眼下,應該距離這一天不會很遠了。

最遲,也不過等到汝嫣若進宮,就能實現。

「師父……」不自禁地嘆息著低喃出這兩個字,很輕很輕,眼底澀澀的,有些許朦朧的霧氣湮起。

但,這些霧氣卻是讓一個冰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那聲音是如此的冷酷無情,只比那碧玉簫的質地更為寒冷︰

「茗奴對這支破簫都能掉下淚來,朕倒不知道茗奴的心究竟是什麼做的……」

她猛地一震,抬起臉,霧氣朦朧的眸子正對上西陵夙那雙似笑非笑的眼楮,而下一刻,他的手就從她的手中劈手奪過那支碧玉簫,她很快就意識到他要做什麼。

有時候,哪怕抵觸著一個人,卻偏偏又和那個人有著最不能回避的靈犀。

一如現在,她第一次,用力地從他手上去奪那碧玉簫,在谷里因著辨析藥粉需要,留長的指甲,從他的手背劃過,那長長的血痕是醒目的,由于速度快疾,那血痕劃得很深,鮮血須臾就涌了出來。

她沒有想過這樣傷他,哪怕,她會蠱術,通醫理,在他一次又一次強迫她時,都不曾想過去傷害他的身體,或許,因為傷了他,其實,她也更加難受吧。

而他的眼底終是浮起一抹疼痛的神色,在這抹疼痛的神色逼視下,她的手再握不住,悵然地松開。

只是甫松開,他奪過碧玉簫就要往那地上擲去。

縱然,她曾經在太後壽誕獻那曲鳳闕簫舞時,知道這碧玉簫的質地是堅硬的,可,她還是隨之跪到地上,這一跪,西陵夙的手亦是再擲不下去,只澀苦地問出一句︰

「告訴朕,你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朕怎樣才能讓你的心——」

這句話,甫要說下去,卻是生生收了口,僅是咬緊牙齒,鳳眸凝住跪在地上的女子,緊握簫的手,青筋隱現。

「我沒有心了,對一個無心的人,皇上難道連一支簫都不能容嗎?」

「不能,朕不能!」他發狠地說出這句話,只攥緊了簫,朝門外走去。

這簫對她意味這般深重,果然是蕭楠的罷,而那鳳闕簫舞時,她已手執這支簫輕吹曼舞,他還需要再怎麼想呢?

「皇上——」她竟是還是不起來,僅是喊出這一句。

「什麼時候,朕在你的心里,除了這個身份之外,還有其他,你再來問朕討回這支簫!」

說完這句話,他再不回頭踏出碧水宮。

殿外,是被他勒令不得通稟的宮人,也包括千湄,千湄眼見著西陵夙臉色鐵青地走了出來,忙躬身上前,才要說什麼,卻被西陵夙冰冷的眸光一掃,一滯間,已听西陵夙凌然道︰

「傳言婕妤侍寢!」

「是。」鄧公公在一旁,忙躬身道。

本來,今日晚膳前,帝君竟是一反常態的不在乾曌宮用膳,只來了此處,他猜測著,該是會讓司膳司將晚膳一並端至碧水宮,沒曾想,才入殿沒有多少時間,就慍怒地走了出來。

而這慍怒又截然不同于以往的慍怒,俊顏上不露分毫,卻是隱在背後的那種,更讓人不寒而栗。

可,作為太監,皇上的事,又豈是他能多管多問的,只應出一聲是,接下來,一連半月,西陵夙都翻了其余各宮嬪妃的牌子。

隨著臨近除夕,宮里一派喜慶的氣氛,甚至于,將原來的中宮殿翻整得煥然一新,另提了一塊金燦燦的匾額︰若凰宮。

將汝嫣若名字中的一字,再配上這個凰,由西陵夙親自提了匾額,這等的殊榮,卻是坤國歷代皇後中都不曾有過的。

是以,這件事,卻是和即將到來的除夕晚宴一樣,吸引了宮里大部分的注意力,也分散去,這名身份卑微,雖得了一時盛寵,又似因不馴,忤逆帝君,被冷淡下來的茗采女。

也正因此,乃至于,除夕晚宴,本該是宮里諸妃齊聚的盛會,司衣司亦會給各宮娘娘準備與宴的盛服,但,惟獨碧水宮的這位,確是一直沒有盛服送過去,其實不光是司衣司,其他各司顯見對這位主子也是怠慢的,譬如,那炭火總不是按時定額地送上,連那每日的膳食,都有些差池起來。

可,碧水宮的那位卻是靜默的。

「主子,奴婢給主子拿早些時候賜下的緞子裁了件衣裙,主子看看可好?」千湄手上捧著衣裙進到殿內時,奕茗仍是在誦讀著經文。

這數十日以來,她很安靜,因為炭火稀缺,加上她又不適應這些炭火,干脆每日里也不再點,只在身上裹著厚厚的衣裙,看上去臃腫無比,可對她來說卻是無所謂的。

西陵夙那日走時留下的那句話,她听得清楚,確寧願想不清楚。

因為,表面上,他要的答案,她是給不出的。

哪怕,那個答案,不過是帝君一時的興致所在。

于是,僵持的結果,或許反倒更好。

對一名在宮里逐漸失去聖恩的嬪妃,會隨著皇後入宮,秀女選秀充盈帝宮之後,真正被他所遺忘,待到那時,或許,她才可能再出得了這座宮闈。

哪怕,名義上,她不能出宮,可,若帝君不在意了,以死人的身份出去,也終歸是好的。

而,這半月,她一直關注著自個的脈相,幸好,並沒有任何擔憂的情況發生。

只是,明晚就是除夕家宴,因著司衣司沒有送衣裙過來,她琢磨著許是可以稱病不去也未可知。

但,千湄卻在這時,奉上衣裙,縱然不過是極普通的款式,可,里面蘊含的心意,她做不到不動容。

「很好看,謝謝,我很喜歡。」她微微一笑,伸手接過那件衣裙。

「那奴婢伺候娘娘換上,看看適合不適合?」

「嗯。」雖然不想去參加家宴,卻還是不忍拂了千湄的好意。

千湄關闔上殿門,再伺候她換上衣裙,沒有特意量過,卻是合身的。

看來,這名宮女不僅細致,而且,關心著她的一切。

「不用改了,合身。」

千湄眯著眼笑起來,殿外,突然傳來細碎的步子,接著,關攏的殿門外,是鄧公公的聲音響起︰

「皇上口諭,賜茗采女珠簪兩枝,明晚家宴佩戴。」

簡單的一道口諭,卻是借著賞賜,讓她再不能用任何借口推辭出席。

是看她如何寥落,還是讓她看清,他的盛寵在這宮里對嬪妃來說,有多重要呢?

不過,再怎樣,需要她忍耐的時間,應該不會多了。

那兩枚珠簪,款式很是一般,這樣一般的款式,也好。

她孑然地立在窗欞前,這天,越發冷了起來,看來,又要下雪了罷。

今年的雪倒是下了好幾場,終究是一場冬雪,一場寒起來。

※※※※※《失心棄妃》※※※※※作者︰風宸雪※※※※※

西陵夙按著規矩,本來該在幾天前就‘封筆’、‘封璽’,今年由于秋狩延緩了歸來的時間,一直到除夕的前一天,才正式進行了這項儀式,然後按著規矩,會在正月初一的大典再行‘開筆’、‘開璽’。

而,除夕這一日,雖然,宮內的宴飲要到酉時方會開始,在這之前,午膳是西陵夙宴飲群臣,但,早早地,各宮嬪妃都換上了盛裝華服。

今年的除夕對她們來說,是汝嫣若進宮前的最後一個除夕,往後,除夕的夜晚,帝君只會和皇後共同度過。所以,這個機會,對于她們中的絕大部分來說,都是要把握住的。

縱然去年,帝君在除夕夜並沒有翻任何一宮的牌子,可,不代表今年不會。

所以,她們對這個機會更是期待。

這種期待在打扮上自然是頗為用心,司衣司特制的服飾本來美不勝收,配上別致的發髻,精美的簪環,衣香鬢影間,是一派盛世繁華的景象。

宴飲廳設在慶禧殿。

唯有慶禧殿分為內外兩進,當中以戲台隔開,太後率諸妃在內殿候著,近支王爺及女眷則在外殿同飲。

晚宴,不僅有歌舞助興,最後更是會燃放極其燦爛的焰火。

當然,這些都是其次的,能讓帝君今晚為自個的目光停駐,才是深宮里這些女子的所願。

胥貴姬的身子,因著了厚厚的錦袍,並不怎麼見形,而這錦袍的顏色卻是極其艷麗的孔雀藍,配上雪色的貂毛,雍容華貴。

安貴姬在一眾嬪妃中,所穿的袍子卻是不甚出眾,只是一件醬紫色的袍子,戴的簪花也是貴姬位分可戴的款式,並無新奇之處。

言婕妤著了淡粉色的緞袍,這種緞袍由于較薄,裙擺拖曳得很長,卻煞是迷人的。她的發髻盤成帝都如今時興的飛月髻,用新鮮的茶花做飾,在一眾嬪妃間,十分醒目。可,這份迷人醒目的代價,是她凍得有些難耐,早早,便走進殿宇,另外宮女奉了新加炭的火爐捂著。

範容華今日穿的卻頗是寬松的樣式,月白色的底紋上用金紋勾勒出菊花的高潔,配上宮髻,以及雛菊的裝飾,分外的優雅。

當然,位分最高的皇貴妃玲瓏,所選的自然是最華麗的宮裙,六支金步搖在蛟燭的映照下熠熠生輝,惟獨襯不亮她眼底的光華,直到一縴瘦的身影從殿門那端,姍姍來遲時,她眸底才被勾起些許的凝注來,那人,正是茗采女。

一襲素淡的棉袍,平淡無奇的發髻,配上同樣平淡的飾物,還有幾乎沒有妝容素淨的小臉,她就出現在那邊,朝殿內的諸妃稍行禮後,徑直走到最末位的幾案旁,躬身坐下。

甫坐下,殿外就傳來,太後駕到的通稟聲,旋即則是皇上駕到的通稟。

倆人幾乎一前一後,步進殿內,縱然,表面上,身份關系未變,可有些,卻是不再一樣了。

譬如,以往西陵夙總會下意識地和她並行,但,這一次,他大踏步地越過她,率先在主位坐下。

而她緩緩走到他旁邊的位席,可瞧見底下的奼紫嫣紅,縱然,現在她還是唯一一位能坐在他身旁的女子,但,很快,另外那面的位置,就將會有人坐,不過,又如何?

眸光掠向台下的諸妃,在和西陵夙一起接受諸妃禮拜的她,終究是這大坤國,永遠至高的女子!

而,那些看似現在光鮮亮麗的嬪妃,明日,或許只能淪為慈雲庵的姑子。

風初初的唇邊浮起最明媚的笑靨,如果視線能夠越過那戲台,便能瞧見那一人了吧,只是,如今終究隔著這些,咫尺,卻是天涯。

隨著帝君入坐,宴樂聲起,有宮人魚貫入內,給諸妃奉上餐點。餐點自然是臻美的,皆是司膳司耗費了數月的心血,精心調配的菜式,待到菜式上來後,便按著宮里的慣例,開始轉宴,將宴席上的各類膳品、陳設從西陵夙的幾案前開始,在諸妃的幾案上轉一遍,意為共同享用。

轉過之後,方正式開始酒宴。

西陵夙在丹升大東樂聲中進第一杯酒,諸妃接次一一進酒。當然,敬的不光是酒,更重要亦是說一句吉利的話,並在除夕之夜哪怕最後不能侍寢,都能更近帝君的身旁。

諸妃由玲瓏帶著,一一往西陵夙幾案旁敬這一杯酒,神色各異,卻都是千嬌百媚,奕茗是最後起身的,端起那杯美酒,一步一步行到西陵夙身旁,除夕,亦是除中秋之外的團圓之夜。

可,她卻是不能團圓的。

師父,父皇,都不在身旁,卻不得不陪在另一個人身旁,如此,怎能謂之團圓呢?

而現在,她還要向這一人敬酒,說些祝福的言辭,礙著規矩,又不能公然的去違,只端起酒盞,一酹向他︰

「敬皇上。」

簡單干澀的三個字,一如她現在的容顏般,從復進宮到現在,不過區區半月,先前的鐘靈秀氣,生生地被剝離開去,剩下的,唯有現在鉛華淡淡下的憔悴。

他接過她的酒盞,能覺到她的指尖下意識地避開,在他接過的同時,便已然松開。

松開的同時,她神色清冷,甚至于,連一絲的眸光都不願給他。

曾幾何時,竟是陌生如斯,或許,那些熟悉,也不過是曾經他的自以為是。

哪怕,能囚住她的人,得到她的身,她的心,卻終究在他觸不到的地方,無論他怎樣的去觸及,能觸到的,只是一手的冰冷!

而那顆心,包裹著層層寒冰,他即便靠近,即便強佔,可根本沒有辦法褪去這層寒冰。

是以,在這一刻,手咯咯作響地執起這杯酒,甫要湊近薄唇,卻驟然止住,唇邊勾起一抹冷笑,只把那酒盅擲扔到一旁,接著語音泠泠︰

「卑微的人,怎配敬朕的酒。」

卑微,是啊,她真的卑微,卑微到強迫自個去做不願做的事,她抬起目光對上他的,卻是微微笑起來,一笑間,她眸光輕飄飄地移開,返身,徑直步回自個的幾案旁。

而西陵夙這一語,雖不算響,卻也是足夠讓殿內的諸妃听得隱約,尤其是風初初,乍一听到,是有些驚愕的,從小到大,她素來知道西陵夙的情緒甚少外露,哪怕曾經對她,也只有外露過一次,亦是在倆人獨處的時候。

那一次,她不願和他去放紙鳶,源于,早應允了另一人,于是,他沉默間,只狠狠把那紙鳶擲扔到池子中,紙鳶浸了水,當然是再無用處了。

後來,她才知道,這只紙鳶,是西陵夙耗費了數晚,方做成的。

是他的一番心意,可她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選擇辜負。

但那一次,不過是在人後。

可,這一次,竟是當著諸妃的面,看似是貶低這采女,實際呢?

她略轉了目光,睨向西陵夙,只看到西陵夙手勢一揮,示意歌舞開始。

戲台上的開始跳‘慶隆舞’,這種舞是一方扮演獵物,一方則扮演獵人,而今晚這戴著面具的一方,其中一只卻是戴著銀狐的面具,諸妃見此,想起這半月來,宮中的傳言,不禁都若有似無地朝茗采女瞧去。

而奕茗僅是低垂下小臉,絲毫不介意旁邊的目光,只盯著前面的酒,雖然一醉能解千愁,可,師父卻是不喜歡她喝酒的,喝酒也確實不算好,彼時她愛釀酒,但,釀完了,自個是不貪杯的。

只是,那些嬌嗔,是往日的她,最率直的性子使然罷。

輕輕吁出一口氣,听著歌舞升平,直到祝頌之樂奏起,家宴快要結束,才由身後的千湄扶著,朝殿外行去。

此刻,在正中的戲台上,擺放了很多的焰火,屆時,將在這里燃放最盛大的焰火,那些焰火在子時到來前,會將帝宮的上空映亮。

她是最末品級的采女,站的位置也是最靠邊的,正中的欄桿後,站著西陵夙,他的身旁分別陪著皇貴妃玲瓏,以及胥貴姬,其余諸妃都按著品級一並散開,一眼瞧去,倒是奼紫嫣紅,十分喜慶。

太後風初初只站在稍遠離她們的地方,她這個位置,恰好是能透過欄桿的間隙,瞧得到些許戲台那端的,那端,人影攢動,那青色的身影,縱然分辨不出,可她卻是知道,他一定站在人群的角落,默然地看著這一切。

隨著鄧公公尖聲發令,小太監一溜上前,將那焰火齊齊點燃,隨著‘咻’‘咻’的聲音不絕于耳,那些焰火剎那,將整個夜空只點燃得如白晝一般。

諸妃縱然都似乎世家女子,瞧到尚宮局特意準備的這新穎別致的焰火,也無比喜悅,因著是除夕的緣故,不必拘禮,一時清脆的笑聲,以及私語聲不時傳來,胥貴姬更是咯咯笑著,捂著耳朵,鑽到西陵夙的懷里。

西陵夙袍袖張開,只把她攬在懷內。

看上去,真是羨慕人的。

只是,至少有一人不羨慕,甚至全然不在意那一幕,那就是奕茗。

她站在最旁邊的位置,淡淡地瞧著焰火,眸底沒有任何的情愫,直到,更大的一個焰火在天空炸開,火光四射間,接著一個焰火也將沖到天際。

可,這一個焰火卻並不是按著常規,竟是炸起後,驟然轉了方向,帶著  的聲音,直朝帝妃站的位置射來。

那速度之快,讓人根本來不及有任何的想法,所有的舉止亦是出于本能……

作者題外話︰明天魯院培訓,會去狼牙山社會實踐,估計是沒時間寫多少字的,所以我應該會熬夜碼字,大家千萬別等,早點去睡,最遲周一十點左右,我一定會更的。千萬別等!麼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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