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豺狼此時心內再無懷疑,只把徐慕容一行三人當成是這亂世中普通的投奔親戚的一家人。他也無興趣和這麼一個鄉下老頭在攀談,心內還想著魔醫谷內的玄機分析著對付李氏父子的計策,自己幽幽想著。徐慕容見他不說話自然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默然無語。
張鴛鴦倒是極為喜歡朱雨玄的機靈和寧悠悠的清秀,和這兩個孩子鬧了一陣。
第二天一早,張豺狼和張鴛鴦兄妹便辭行向北,臨走張鴛鴦模了模朱雨玄的喜愛寵溺的笑道︰「孩子,如果以後來陝西函谷關,就來找阿姨,只要你說認識我張鴛鴦,就沒有人敢攔你。」
朱雨玄甜甜的答應了。張豺狼卻是瞪了她一眼,飽含警示,又看了眼徐慕容,見他只是看著朱雨玄微笑,也便放下心來。
張家兄妹辭行之後,徐慕容三人繼續往四川魔醫谷方向出發。
這陝西四川交界之處,多是崇山峻嶺,山路難行。三人又是有老有少,徐慕容雖是內力深厚,但十年前的重傷和前些天給寧悠悠度氣續命也是讓他體力殆盡。三人跋山涉水,餐風飲露,徐慕容本來說是兩日的路程,但三日之後,三人才遙遙看到大巴山脈「仙難度」山谷。
寧悠悠畢竟是有病在身,小臉已是蒼白無比,朱雨玄雖然也是筋疲力盡,但還是扶著寧悠悠。
徐慕容搖搖望著「仙難度」那三個大字,終于是松了一口氣,腦海中又想起十年前自己來這魔醫谷的景象。
當時的自己是何等的意氣風發,攜妖月教主的威勢,有大仇將報的喜悅,雄赳赳的進入這山谷。
只是入谷之後卻是一連串不可思議的變數,易水寒在自己面前病發的場景是何等揪心,蘇白齊打在自己身上的那一掌又是何等痛楚。
而十年之前的自己,怎麼會想到十年之後自己還會來到這個地方,只是世事無常,如今的自己早已是個糟老頭子,身邊也從妖月使者變成了兩個孩童。
徐慕容悠然嘆氣,空中不覺吟道︰「故人不知何處去,凡花依舊笑春風啊。」
朱雨玄正攙扶著寧悠悠跟在他的身後,聞听到他吟出的這首詩,雖然不明白爺爺的意思,但其中的悵惘和失落卻是那麼明顯。
朱雨玄知道爺爺又想起往事,有心分散他的傷心,忙說道︰「爺爺,這魔醫谷還有多少路程?」
徐慕容從深思中醒來,看著面前這個孩子,心中終于一暖,笑著道︰「過了前面仙難度,便是碧露山魔醫谷,今日我們必然趕到。」
朱雨玄露出了一絲笑意,走了三天,終于到了這魔醫谷。寧悠悠蒼白的小臉也發出淡淡紅暈,這幾日,朱雨玄雖然因為自己的誓言不能吧徐慕容講給他的事給寧悠悠說,但還是把從李仇儲那里得知的一些關于十年前的事情告訴了寧悠悠。寧悠悠想到將要到這十年前風雲際會的場所,心中不免是激動萬分。
三人也不再多說話,繼續向前走去,仙難度那條細道何其險峻,十年前林語軒和蘇白齊走到這時都是忌憚十足。朱雨玄走在山道上,雖是為了不讓寧悠悠擔心臉色假裝平靜,但心里還是撲騰撲騰跳得不行。寧悠悠完全將身子靠在朱雨玄懷里,都不敢看那細道下地懸崖。
徐慕容當先開道,將那些個枯藤一根根拔起,然後扔到崖下,空山寂寂,那枯藤落入深淵的聲音更是讓兩個孩子心內懼怕忐忑。
三人戰戰兢兢過了這仙難度,索性並未出事。但朱雨玄的小臉上已滿是汗珠,雙腿發軟,再也走不動一步,徐慕容無奈之下,只好讓兩人休息一下。
朱雨玄一就坐在地上,徐慕容嘆了口氣,走這麼危險的道路對這麼大的孩子來說,真是勉為其難了。
寧悠悠也坐在了朱雨玄的旁邊,心中還是驚意未去。
三人停下的地方正是十年前蘇白齊和那兩個魔醫谷護衛對話場所,前方正能看到碧露山莊模糊的影子和山頂那朵朵耀眼的凡花。
朱雨玄和寧悠悠眼見那山巔的奼紫嫣紅,卻是從未見過這個品種,心中大感興趣。兩個孩子閑坐無聊,便開始數起那小花的數目,只是每次數到幾百左右就又是頭緒全失,只好從頭在來過。如此幾遍,還是玩的不亦樂乎。
徐慕容眼見兩個孩子如此高興,也是心里有些歡喜,去看那山巔凡花。哪知他一看之下,竟然發現那簇簇花叢之間,竟然隱約有一個白色的人影,他修為在身,目力甚好,因此看到了兩個孩子看不到的地方,但還是看不清那人是誰。
他又想起張豺狼和張鴛鴦的話「那魔醫谷內,墳前的桂花桂葉,也明明是放上去沒幾天」,心中一驚,莫非那人是他?能在萍兒墳前放桂花桂葉的人,除了他還能有誰?
只是,他來魔醫谷做什麼?他為什麼還會祭奠萍兒?十年前,他不是就已經恨死了萍兒麼?
徐慕容心下起疑,迫不及待想要去那碧露山巔會上故人一會。
…………
碧露山巔。
一個白衣女子迎風而立,雪容玉貌,如仙人下凡,她的身邊還有一個十多歲的男孩。那男孩見媽媽自上了這碧露山巔,看到這些奇怪的花,便如靈魂出竅,不言不語,只是出神,心中有些疑惑。
那女子卻是絲毫不顧身邊這個孩子,只管怔怔的出神,她看著這凡花爭艷,耳邊卻依稀回想著十年前的聲音。
「這位姑娘,想必是在想你的情郎是吧?只是有緣無分,雖然近在咫尺,卻遠如天涯,是也不是?「「只是世事無常,現在的你連愛他都不能愛。」
「這本是魔醫谷獨產,天下未有,你又怎會見過?這花四季皆可播種,只在春天開花,卻歷經嚴寒酷署四季不敗,是為凡花。」
「我每念那負心漢一次,便在這山巔種一株凡花,如今,這山上凡花,已是二萬一千一百一十一株。」
那女子久久不語,眼神開始飄渺起來,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白衣男子,她伸手想去觸模他的臉龐,卻感覺到了他眼神里的冰冷,心中頓時如冷水澆注,手不由自主的縮了回來,口中開始囈語︰「白齊,你還是恨我的麼?可是你知道我已經不恨你了麼?這十年,我每夜都夢到你,我想你想的發瘋。」
眼前那個身影卻是不笑不哭,面無表情,漸漸開始模糊,終于消散在空氣里。
那女子大叫一聲,就想要撲上去,她身邊的男孩一驚,趕緊上前抱住那個女子,叫聲︰「媽媽!」
那女子被孩子一叫頓時驚醒,知道自己方才又是陷入幻象,這十年間,每每如此。
可是,那個男子卻從來沒真的出現過。
那女子定了定神,轉身看著孩子道︰「素兒,十年前,娘親就是在這遇上你了救命恩人的。」
那孩童眼望著媽媽,終于知道為什麼這十年間她每年這個月份都要帶自己來這碧露山巔。原來,這里是媽媽見大恩人的地方啊。
那孩童滿心以為自己知道了來這的原因,卻不知他的母親其實心里是有另一層想法的,她盼望著遇上那個男子,畢竟,畢竟這里是那個女子斷命的地方。
可是,他會來麼?十年前,他已經心灰意冷了吧?
那孩童見媽媽又陷入沉思中,一時好奇,便指著山下魔醫谷,嬌聲問道︰「媽媽,素兒的恩人以前是住在山莊里麼?」
那女子被他的話打斷思緒,看著他,柔聲道︰「恩,只是如今那位神醫娘親也不知道她去了何處。」
那孩童好奇道︰「那媽媽每年都來這是想能遇上那個神醫麼?他為什麼不在這住了呢?」
那女子聞言一愣,旋即幽幽道︰「娘親來這,是想等另外一個人。」
那孩童稍一發呆,便笑道︰「素兒知道了,媽媽是來等爹爹的。」
沒想到那女子卻是搖搖頭,也不再答話,心底思道,爹爹?你那個爹爹是全天下我最不願見的一個人。她眼光飄向山下魔醫谷,看到那已衰敗的不復十年前恢弘的一座座房間,心里再次泛起了十年前那段痛苦的記憶。
她輕輕拉起那孩子的手道︰「素兒,咱們走了。」
那孩子很听話的跟著她,嘴里卻問道︰「媽,咱們又不去山下看看?」
那女子搖頭道︰「不去了,有些地方,重游之時,會更寂寞的。」
那孩子不知媽媽在說什麼,但她眼里很深很深的傷感和惋惜,卻打動了孩子的心。他似乎也感覺到的悲傷,小臉一癟,簌簌的掉下淚來。
那女子驚訝道︰「素兒,你哭什麼?」
那孩子邊抹淚邊道︰「素兒想爹爹了,素兒從小就沒爹爹。」
那女子心中一軟,把孩子抱起,輕輕拍著他的後背,心里卻想到,你從小沒爹爹,我卻是從小有爹爹,可爹爹卻一直把我當成一個工具。他何曾把我當成他的親生女兒。
這世間,唯一真心待我的也只有他了,可我,卻傷害了他那麼多次。林語軒啊林語軒,你的眼是瞎的麼?你的心是冷的麼?
這女子正是當年雨墨門大小姐林語軒,這孩童自然是她和寧不州的親生兒子寧素兒。
十年之前,大變之後,林語軒帶病愈的寧素兒便隱居四川,每年這個月份都會來一次碧露山魔醫谷,期望遇上蘇白齊,可是,這碧露山上,依然只是空空如也,空留凡花朵朵。
她長嘆口氣,白齊,這一生,是我欠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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