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露山巔,凡花爭艷。
凡花叢外,一個白衣男子眼神飄渺,手拿佩劍,慢悠悠的踱步到正在歇息的朱雨玄和寧悠悠面前。他才剛剛三十,卻是鬢角斑白,朱雨玄眼見人來,本以為是自己的爺爺,卻是一個陌生的叔叔,面容冷峻異常,不禁吃了一驚。
來人眉頭微皺,冷酷道︰「你們兩個孩子可是隨徐慕容一起來的?」
朱雨玄見來人這麼奇怪,來到就問這個問題,而且竟然知道爺爺十年前的名字,心中警惕,並未答話。寧悠悠卻是心地善良,見這人未老鬢角斑白,心生憐憫,答道︰「叔叔,你說什麼徐慕容,我不認識,是雨玄的爺爺帶我們來的。」
那人見這女孩眼神單純,不像說謊,心內尋思,莫非這二人不是徐慕容所說的那個身患重病的孩子和他的伙伴。他剛要走開,又轉念一想,十年前徐慕容重傷隱居,或許是隱姓埋名也說不定。
他轉過身,再次冷冷的盯著朱雨玄,問道︰「你爺爺找什麼模樣?」
朱雨玄本見他轉身要走,復又回來,心中他是必是要打探爺爺的消息,爺爺對自己這麼好,自己是拼死也不會說的,想到這,他眼珠一轉,隨口道︰「我爺爺啊,身高八尺,髯長九分,如金剛下凡,威風赫赫……」
寧悠悠听他在信口胡謅,已是嗤嗤的笑著了。
那來人明見他在胡言亂語,心中不禁一怒,這小娃,這麼小卻是如此不誠不信,他此生為人最講誠信,是以心中對朱雨玄十分厭惡,他冷笑一聲,打斷朱雨玄的話,道︰「小孩,你莫要騙我,你爺爺的相貌,我是熟的不能再熟,他身高不足七尺,白發須短,而最有特點的莫過于他的鷹鉤鼻,長下巴,是也不是?」
他這話一出口,朱雨玄還沒什麼,寧悠悠頓時大驚,這人怎麼對朱爺爺的相貌那麼熟悉,莫非以前認識?她剛要答是,卻被朱雨玄緊緊的捂住了小嘴。
那人眼見此等情況,便已了然,徐慕容定是這男孩子的口中的爺爺,他微微一笑,這男孩此等情況下還想遮掩,莫非真把自己當成壞人?他一生仗義,名聲遠揚,除了十年前那場大事之外,還真沒有被天下人詬病之處。想到這,他不禁又有些惆悵,一生行俠仗義又有何用?父皇身死面前而無力營救,紅顏疾病突發自己還漠不關心,這一身的武藝,學來干甚?一世的聰明現在寧願糊涂,一生的遭遇卻向誰訴?
他想起舊事,心神激蕩,何況又是舊地重游,不由得吟唱起自己這十年心灰意冷做的一首詞︰
「山川載不動太多悲哀,
歲月經不起太長的等待,
凡花最愛向風中搖擺,
黃沙偏要將痴和怨掩埋,
一世的聰明寧願糊涂,
一生的遭遇向誰訴?
愛的不能愛,聚完還需散,
繁華過後只有一場夢,
海水永不干,天也望不斷
紅塵苦笑與誰共徘徊?」
朱雨玄見這人本來還是厲聲相問,轉瞬間卻是又笑又哭,還瘋瘋癲癲的唱著一些自己不懂得句子,早已經是嚇的小臉發白,他牽著寧悠悠,想逃卻用不敢逃,心里只盼望著爺爺能夠快點出來營救自己二人,但轉瞬一想此人剛才那般發問定是為了爺爺來的,若是也要出來也要有危險的,又禱告千萬別讓爺爺這時候出來,小小的心靈里,實在是矛盾至極。
那人卻是對二人的動作不聞不問,只是呆呆的站在那,往事一幕幕的涌向心頭。這十年間,自己也是走遍天下,北極之地,南海之邊,西邊的蠻夷之偏,東邊的碧濤之遠,卻是無法將自己心中的憂愁排解一分。無奈之下,又返回這四川碧露山魔醫谷,只想在這舊地能了斷一切舊事,可是越是想要忘記,卻記得越清楚,那個女子犯病之時痴痴的看他的眼神是那麼之近,放佛就在眼前,他許多次伸手去觸,卻哪里有人在。原來思念,就跟著南海攤上的潮漲潮落一般,是永遠不會停的。
只是自己十年前,為什麼要懷疑她呢?即便那五個消息是她受徐慕容之命才給自己的,可是那麼多次的月下比酒呢?那個夜晚她心無芥蒂的躺在了自己的懷里,難道那也是假的麼?
自己怎麼這麼傻,怎麼可以懷疑她對自己的情誼?
醉紅顏,梅花下的酒還在麼?
桂葉香,月露下地人還在麼?
可是紅顏早死,桂花早落,自己的發問不就是痴心妄想麼?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他抖一抖手中的佩劍,不免又想起另外一個女子,那是自己痴心暗戀了一整個輕狂少年時代的女子,可是她看自己的眼神一直是那麼恨恨的,自己為她做了那麼多,卻換不得半點諒解,以至于如今都不敢與她相見。可是,可是,在東海之濱,紫月對自己說的那些都是真的麼?十年前,就是在這里,在那個凡花盛開的晚上,她對紫月說出了自己的心里話麼?那麼,她恨自己是因為自己十五年前沒有帶她走麼?為什麼為什麼,當我不愛你時我卻知道原來你一直愛著的認識我呢?
他越想越是悲憤,愁緒無處發泄,竟然拔劍亂舞,朱雨玄和寧悠悠只見他人身形飄渺,被劍光籠罩,而那凡花卻是月兌落飛舞,不一會就是落紅滿地。
兩個孩子越看越是心驚,朱雨玄大叫一聲,也不管這人是不是找自己爺爺尋仇的了,拉著寧悠悠就往剛才爺爺去的方向跑去。
那人正在揮劍亂砍,听到那孩子的叫聲,總算緩過神來,心知不能讓這兩個孩子泄露自己的行蹤,趕忙足底發力,幾下兔起鶻落,已經趕到了兩個孩子的前方。
朱雨玄正在拼命跑著,突然感覺身邊白影一閃,抬頭一看,剛才那個怪人就站在自己身前,他心底大驚,趕忙停了下來。
那人剛要說話,朱雨玄突然朝他身後看去,叫一聲,「爺爺,你終于回來了。」
那人微微一笑道︰「這等小孩子的伎倆,還想騙我。」
哪知他話剛落地,身後便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道︰「蘇大公子,十年不見,別來無恙?」那人大驚回頭,正看到徐慕容和林語軒母子緩緩過來,徐慕容一臉笑意,林語軒卻是目光呆滯,定定的看著他,似乎不敢相信這人就是他一般。
這人正是蘇白齊,他十年間走遍天下,終究忘不了舊事,于是又來四川碧露山魔醫谷一游,沒想到先有張豺狼兄妹,後徐慕容和林語軒又都來了,他不願見外人,是以紛紛躲避,只是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終究還是遇上了。
林語軒此時望著他,似哭似笑,不言不語。
他低聲一嘆,緩緩道︰「語軒,十年了,你還好麼?」
林語軒聞言一怔,十年了,是啊,十年了,十年不見,你卻還是躲著我,語軒?你竟然還叫我語軒?你不是,不是把整個心都給了易水寒了麼?
蘇白齊見她不回答自己的話,只是定定出神,也不便勉強,看向徐慕容,拱手道︰「徐教主,十年前一戰生死未分,今日再見,不知徐教主意下如何?」
他這話一出,已是表明,十年前自己未殺死徐慕容,今日定要將徐慕容將命留在這魔醫谷的。
徐慕容還是微笑,自己先殺他養父,再又欲斬他生父,這仇怨已是無法可解,他有此意也是正常。
朱雨玄和寧悠悠卻是心中大驚,這人果然是找爺爺算賬的,寧悠悠不知蘇大公子為何人,不知兩人有何仇怨,眼內茫然一片。朱雨玄卻從剛才徐慕容的稱謂中知道,這個人便是李仇儲口中最佩服三人中的其中一個——蘇白齊,十年前雨墨門的大公子,先皇的唯一皇子。
他卻不知道先皇也是徐慕容殺的,只道兩人是因為門派相爭,心中不忿,已經十年了,爺爺早已不是妖月教教主,你也不再是雨墨門大公子,為什麼還不肯放下那點仇怨呢?枉自李叔叔還佩服你,把你當成頂天立地的大英雄。
他想到此人名不符實,一時沖動,月兌口道︰「蘇大公子,爺爺早已不是妖月教主,你為什麼對往事還是不肯忘懷呢?」
蘇白齊沒料到這孩子竟會在此時開口,微微一愣,緊接著面色一整,嚴肅道︰「殺父之仇不共戴天,豈是我相忘便能忘得?」
徐慕容還是笑著,似乎絲毫不把自己的生死看的很重,蘇白齊心中也是詫異,朱雨玄卻更是驚奇,殺父之仇,他的父親是先皇,難道先皇竟是爺爺殺的?
想到這,他不禁看向徐慕容,眼神中充滿了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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