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的7月15號,正是地處黃土高原西北的清河縣所有學校放假的日子……
「滴鈴鈴」隨著最後一場考試的鈴聲響起,容納了兩千多名高中、初中生的清河縣中的校園頓時沸騰了起來。
但所有初三學生都不知道,這次全縣大聯考,卻是一次至關重要的考試。
這次考試,可能會被當作中考成績入檔,是能否順利以平價生資格升入高中的考試,就看這次考試了。全縣初三大聯考和中考結合,怕是清河縣建校以來,教育改革中最大膽的一次嘗試了,有點突擊的意味!
據說這是縣教育局對中考改革的一次模底、一次嘗試。當然,確切消息是一個月後才傳出的!
此時,初三五班的教室里,陸續走出三十幾名學生來,或得意、或懊惱、或驚疑不定,他們都是初三學生。最末,一名濃密黑發、濃黑眉頭微皺的男孩走了出來,身材中等,一米六四左右,體格略微健壯,臉龐上略顯稚女敕青澀,嘴角帶著微絨毛,正是發育的年紀。這個男生叫張揚。
張揚走出教室後,卻抬頭看了看天空,又看看周圍的人群、環境,一絲迷茫不經意中閃現在眼里。
但很快,舌忝舌忝干澀的嘴唇,迷茫一清,眼神變得烏黑深邃起來,悠長深遠,仿佛經歷了諸多滄桑,也和他一身青澀少年裝、半舊的雙星球鞋、綠色軍用書包很不匹配。
「張揚,在這里,快點!」教室前,大槐樹下,三個男生孩聚在那,有說有笑,絲毫不見考試後的焦慮、失落情緒。其中一名個子較矮,活月兌月兌一副猴樣的家伙,大喊著朝張揚催促。
這家伙叫曹輝,初中時個子很矮,屬于一陣風就可以吹倒的典型。但誰又能想到,上了高中,就想吃了化肥似的,個子會長的迅速,甚至超過了張揚,達到一米八零,很難想像!當然,別看他個子矮,但學習成績卻總是班級前三之列。記憶一!
旁邊那個留著一頭長發、大臉盤、桃花眼的家伙,經常自以為帥氣的甩甩頭的叫李波濤。初三,166的個子,也不算低了。
只是李波濤長了副小白臉,大個子,卻沒用在學習上。一心想去當兵。記憶二!
第三個家伙,帶著一副眼鏡,身材略有點單薄,文質彬彬,有點三好學生的架子,總是笑眯眯的,他叫劉超。事實上,別被他的笑容蒙蔽,劉超的學習成績也名列前茅,七十二人的班級,總在前十之列,學習狀態比較穩定的一個。
三人和張揚是同一個班級,七十二人的大班。也是張揚的死黨之三!
張揚看向三人,眼神再次恍惚了下,仿佛穿越了時空,可以看到未來,這種神奇讓他有些不適應,嘴唇感覺更干澀了。但腳步卻沒停,朝三人走去。
只是這眼神,讓三人感覺怪怪的,有穿透力?毛骨悚然?他們有種感覺,眼前的張揚似乎有什麼心事。難道沒考好?
但沒考好,又能差到哪去呢?張揚的學習成績,也是前十之列的!他們很是放心。
而以這個年紀的初中生來說,哪會想及更深,想及在剛才那一場政治考試中,自己身上發生了讓人有些恐懼的變化,張揚忍不住驚疑不定。
「張揚,是政治考的不理想嗎?但你以的能力,等中考考個平價生,上高中沒一點問題的,別愁眉苦臉的了,考過就不要空擔心了!是好是壞,現在也改不了的!」曹輝捶了張揚一拳,但這拳頭力量只能撓癢癢,打笑道。
「太沒天理了!你們三個家伙都是好學生,平時都在班級前十,我這吊尾的都不急,你還急什麼?」李波濤甩了下頭發,瀟灑的笑道。
「沒事!」張揚裂嘴笑了下,但卻是很干澀的笑。
笑容很勉強,三人還真以為張揚沒考好,于是安慰了幾聲。四人一起走出了校園。
「張揚,初中就要結束了,說不定我們中有人要分開了,晚上一起喝酒怎麼樣?我來召集,再叫些人!一人集資十塊,足夠了!」才出校門,李波濤忽然說道。
「我沒意見,大家去我也去!」曹輝愣了下,隨即無所謂道。雖然大家都沒什麼錢,平時也節省,但這時候並不是節省的時間。
「你們看著辦,到時我參加!」劉超也說道。
初中一結束,有人不再上學,回家務農,有人出去外地打工,有人可能上中專,有人或許到外地上高中,這樣一來,七十多人,至少要分開一半。
而事實也是如此,這就是人生,都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三年的相處,有嫌隙、摩擦,也有歡樂、情誼,一旦面臨分開,這些嫌隙摩擦就什麼都不是了,都化為了濃濃的情誼,有些不舍得分開。
張揚這會心里有些亂,他有更緊迫的事情要思考,需要時間來清靜一下。
政治考試中,恍惚了一下,居然發現自己腦袋里多了很多東西,這是靈魂穿越?從2012年回到了1999年夏天?
張揚也不拒絕,沉吟了下道︰「能否推遲一天,明天晚上?大家今天心情不佳,最好明天晚上,如何?不過,可以先通知一聲,大伙有個心里準備」
三人想了下,覺得有些道理,都同意了。
「我負責張國棟、何亮、白露他們,住的比較近些,張揚你負責你‘那位’及她的姐妹,嘿嘿」李波濤甩出一句,一臉曖昧的笑容。旁邊曹輝、劉超都笑了。
‘那位’指的是張揚的女朋友楊蓉,也是他的初戀,家境富裕、父母都是縣上的干部,她性格外向活潑,寫的一手好文章,是縣中藝術部的副部長之一。
她很漂亮,淡淡的柳眉,小巧的瓊鼻,櫻桃小嘴,那眼楮眯起來象月牙,會說話似的。身段嬌小玲瓏,如鋼琴鍵上的精靈。
如今,她在學習素描,這段時間在畫室似乎更加忙碌了,張揚一般都見不到。
張揚收斂了下心情,笑了笑,答應了下來。
如果那份‘記憶’沒出錯的話,並不是她忙的厲害,十天半月才能聚一次,而是有苗頭,彼此間開始無意識的疏遠了。
他們之間關系出問題了。或者說,她出問題了。
在學校大門口,四人分開了,他們分別去張羅著通知其他同學,張揚一個人卻在大門口足足呆了十分鐘,似乎在發呆,又似乎在觀察著眼前陌生而又熟悉的場景。
99年的清河縣,顯得十分破舊落後,髒亂、物質貧乏,似乎是這個國家級貧困縣最直接的寫照。
學校對面,如今是人流最多的地方之一,汽車站,這里的小客車,發往全縣二十幾個鄉鎮村,也有發往省城和鄰近幾個地市的臥鋪車,里面顯得擁擠無比。
十年後,這里就被廢棄了。而新車站,建立在橋南頭,那是通往延邊市的201國道。
車站外,那一排平房,經營著一小排的飯館和商店、五金店,其中有一家面館,老板兼師傅叫劉波,這家面館直到2011年還開著,位置幾乎沒變過。
再有橋北那縣人民醫院,此刻被一排空房包圍著,但後來卻發展成最繁華的地段之一,飯館、理發店、KV、火鍋店,擠滿了左右
一切都是那麼新鮮,這讓張揚疑神不定,將來,這縣城真的會那麼變化?
「張揚,考的怎麼樣,怎麼還不回去?」正出神著,里面走出一名女老師來,卻是張揚的語文老師劉芳艷。
淡藍的牛仔褲緊緊的包裹著那雙苗條美腿,臀部飽滿,腳上踩著黑色高跟鞋,節奏輕快,上身緊俏的短袖襯托著一對高挺,柳腰,且那雙眼明媚無比,嘴角微翹,泛著一絲的調皮,這是張揚曾經暗戀過的女人。
劉芳艷身邊還有一名高大的男老師,卻是他的新婚丈夫,正好奇的打量著張揚,見張揚看過來,略帶微笑的點了下頭算是招呼。
張揚靦腆一笑,干澀道︰「劉老師,不是,考的還成,只是想一個問題走神了,老師出去玩?」
玩?娛樂?這詞,對這會來說,比較新鮮。因為這會,大家能娛樂消遣的地方極少。但也算一種招呼。
「是啊,你趕緊回去,老師走了!」劉芳艷抿嘴一笑,揮揮手,親密的挽著她丈夫的胳膊,和張揚告別了。
「好,站在這里會被人當猴子看的,回家!」張揚無奈的想,走上街道,順著朝橋北的人流,朝‘記憶中的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