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車隊上路,李青林沒見到小林的大車,他果然往南下的路上行去。
李青林想把這個小林的行蹤立刻報告給潘可為,可這個小鎮沒有電報和電話,對外通訊的方式只有郵寄信件。
潘可為告訴他,長途郵寄是最不可靠的通訊方式,一封信件經過多人傳遞,即使沒有丟失也最容易被有心人拆看。因此潘可為留給李青林一個電報地址,李青林只要有特別緊急的事情就打電報給他。另外還有一個緊急聯系辦法,那就是找豫省各個縣級警察局督察科報告。那里面有潘可為他們的人,只要李青林亮出潘可為的名頭,就必定會有人接待他。
中午打尖是在一個縣城附近,李青林顧不上吃飯租了一匹馬趕到警察局。
正如潘可為所說,李青林亮出了潘可為的名頭,立刻有人接待了他。听說李青林有重要情況報告,潘可為的人立刻通過警察局的專用電話線和潘可為取得聯系。
在電話里听了李青林的報告,潘可為先是表揚李青林的愛國精神,然後告訴李青林下面的事情不需要他操心了,會有人找到小林並跟蹤調查他,最後潘可為讓李青林繼續多加小心,嚴防日諜的滲透和破壞。
李青林通話結束,潘可為的人接過電話和潘可為講了幾句話就掛了電話。他立刻帶著李青林到縣城的照相館照了幾張相,因為李青林說小林長得和自己很相像,所以他們要拿著李青林的照片去找小林。
李青林有點哭笑不得,這些人照著自己的照片查特務,這到底是追查小林,還是要追查自己呢?
等李青林再趕回車隊時,車隊已經整裝待發,李萬財站在大車邊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李青林中午沒吃上飯,但是心情很不錯,畢竟自己現在提供了一個有用的情報,也算得上是真正開始抗日了。至于小林現在怎麼樣,他到底混到車隊里來干什麼,這已經不需要他來費心了,反正潘可為已經接手,清查**特務是潘可為他們應該做好的本分工作。
小林在車隊的出現,讓李青林提高了警惕,他開始細心觀察起車隊里的人來。
車隊里有幾十輛大車,有的拉貨,有的載人,還有一些抬轎子的、擔擔子的和一些行人跟隨車隊,可謂是人員來自五湖四海,說話語音南腔北調。
經過一番仔細觀察,李青林再也沒有發現不尋常的人。但是在這些人里,他發現有一個人很突出,那就是那個紅臉膛的「袁大胡子」。
袁大胡子所駕的三轅車是財主的,他其實就是個長工。袁大胡子駕車技術不錯,非常愛惜騾馬,干活又很能吃苦,所以很得東家的信任。
袁大胡子常年走南闖北,算得上見多識廣。他沒有文化,語言極其粗魯,滿嘴都是日爹、搗娘、干他***。但他急公好義,樂于助人,出手豪爽但不胡吃海喝,為人處世極有分寸。因此不管是打尖還是歇店,只要他出現在哪里,哪里就會形成一個以他中心的圈子。
此後的行程波瀾不驚,李青林他們如期回到了萬安縣。
李萬財此次到天津,辦事雖然很順利,但路途上很凶險。李萬財念及李青林的一路辛苦以及感謝他在危難之時挺身而出,回來就給了他十塊大洋。拿著這十塊大洋,李青林回到了小李莊。
已經進入了臘月,地里已經無活可干。李青林的婚事也準備好了,只等著臘月十八用花轎將姜美枝抬回家。
李青林趁著這段時間將那本《機械制圖》細細通讀一遍。此時的機械都很簡單,所以這本書也不復雜,李青林很快就能領會貫通。
理論還不等于實踐,李青林一鼓作氣,用買來的游標卡尺將盒子炮的四十幾個零件一一測量,並繪成零件圖紙。
李青林整天翻翻書,用尺子將零件量來量去,然後在紙上畫來畫去。錢多貴听李青林說以後造槍只需要按圖紙就能生產零件,他嘴上不敢說,可心里卻一點都不相信。錢多貴一直靠記憶制造零件的一個大概形狀,再用一一比對的方法打磨修改,現在他制造的仿制盒子炮在黑市上算得上是精品一族。他一直使用這種原始的方法生產,覺得李青林按圖制造是在說一個夢話。
李青林只憑著看圖紙很快就生產出一個標準零件,這事讓錢多貴目瞪口呆。從此他心服口服,一有空閑他便拼命看李青林買來的制圖書籍,向李青林請教他所不懂的地方,再比照圖紙自己生產零件。這樣一段時間下來,錢多貴自己也成了不折不扣的技術派。
錢多福已經被害的消息李青林並不敢告訴姜秀枝。一是這個消息來自**人小林,關于這個**人的來歷就很難解釋清楚,二是錢多福現在生不見人死不見尸,即使李青林說了錢多福已死,錢家人也絕對不會相信,反而徒增口舌之爭。
還有幾天就到臘月十八了,李青林和李萬全劉秀珍一起去萬安鎮買辦酒席用的酒菜。購買置辦的事情自然由李萬全他們去辦,李青林直接去了萬通商號。他今天一是來領紅利,二是來入新股。
時近年關,家家都得置辦年貨,此時是商家黃金時節。雖天寒地凍,但萬通商號里人頭攢動,買賣極為興旺。
顧客們在挑三揀四,伙計們有的在招攬客人搬貨拿貨,有的在稱量包扎,嘴里還在算賬唱票。店堂門口擺著一張桌子,桌邊坐著一個賬房先生,隨著伙計們算賬唱票,先生手下的算盤也在「 里啪啦」作響,伙計的唱票結束,賬房先生的帳也算出來了。
賬房先生身邊放著一個大錢櫃子,櫃子被分隔成兩邊,一邊往里投收來的大洋,一邊投收來的銅圓,金屬貨幣投進錢櫃里稀里嘩啦的撞擊聲,這些聲音在經商的老板們耳中就是最動听的樂曲。
李青林萬通商號的很忙,也不好現在就佔用人家時間,于是他到邊上一家茶館去喝茶吃點心以消磨時間。
鎮上的茶館除了泡茶還兼賣一些小點心。里面設施極為簡單,店堂里擺著一些桌子和凳子,桌子邊坐著喝茶吃點心的客人。茶館一邊是一個老虎灶,灶膛里柴火燒得旺旺的,灶上有一個個窟窿眼,每個窟窿眼上放著一個裝滿水的水壺。水壺里的水不時的就燒開了,伙計會換上冷水壺,將開水壺拿來給客人沖茶。
外面天寒地凍滴水成冰,茶館里面熱氣騰騰溫暖如春。茶資和點心都不貴,再加上此處人來人往信息靈通,因此客人還真不少。
為了吸引顧客,茶館經常邀請一些藝人說書唱曲,今天茶館里正好有一個人在說書。听民間藝人說書是李青林今生的最愛,他點了一壺茶和幾樣點心,坐在店中一邊喝茶一邊听書。
說書人在正式說書之間都先說一小段,這叫「書帽」,有的是幽默小段,大部分是葷段子,圖的就是搞活氣氛吸引听眾。李青林來得較晚,「書帽」已經說過了,說書人正拿著笸籮收錢,收好以後就開場說正書。
李青林往笸籮里丟了一個銅圓,坐下喝茶听書。今天說書人說的是偃師鼓書,內容是《水滸》武松打虎。說書人說得很精彩,但李青林總覺得比不上第一次听唱三弦的那個麻臉人說得好。
等這段書听完,李青林覺得時間已經差不多了,就結了茶錢來到萬通商號。
萬通商號顧客最高峰時間已經過去,劉正生帶著李青林見到了東家。後面的事情辦得極為順利,李青林領了分紅的大洋共六塊;領了大洋後,李青林再次向萬通商號入股五十大洋。
李青林領了大洋拿上股權證書正準備走,劉正生一把拉住他。
劉正生遞給他五個用紅紙包著的大洋,說是潘可為托人帶來送給他的結婚賀禮。此時農家結婚的賀禮很簡單,一般都是送些農副產品,送錢的極少,更別說有五塊現大洋之多。
李青林接了大洋心中就在嘀咕,是不是這個特務又在打什麼新主意。正想著這事,劉正生果然從懷里掏出一封信,說是潘可為給他的。
潘可為在信中先是向李青林道喜,緊接著又說道了過年以後有要事相商,他請李青林正月十六上午到萬安縣城來福客棧,他將和李青林面談。
李青林知道潘可為所說的要事不是針對**的就是對付**人的,反正都是麻煩事。
「老」特務潘可為總是陰魂不散,這讓李青林很是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