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前幾次跟蹤小林他們的路線分析,潘可為早已經判斷出豫西北地區日本特務機關的確切地址。潘可為估計野川即使下午動身去匯報,也要等四天以後才能回萬安。潘可為讓李青林一直在小李村安心等待,過四天後再去找野川。
錢多貴最近接了好幾個訂單,他一直在加班加點制造零件。好在他家里也不指望他下地干農活,錢多福倒也自得其樂。錢多福現在對制造方面興趣大增,他不僅將那本《機械制圖》學了個通透,並結合實踐總結了很多技巧,在地下黑槍市場上,錢多福造的盒子炮被排到了前幾名的位置。
李青林一到他的屋子里,他立刻向李青林請教起一些問題來。錢多福只上過幾年私塾,按圖制造零件需要掌握的數學、幾何知識他從沒有學過,李青林見他學習勁頭很足,于是按步驟給他上數學與幾何的課程,這樣一來李青林這幾天也很忙。
錢多福這段時間帶回了不少消息。
今年一月二日,也就是臘八節那天,「一二九」運動以後的平津學生組成「平津學生南下宣傳團」從北平、天津出發,沿著平漢鐵路一路南下,到廣闊的農村擴大抗日宣傳。這些由「一二九」運動積極分子共有五百人左右,他們分成四個團一路南下,一月下旬在河北保定等地被軍警包圍,最後被迫返回平津。
李立德回家過年也和李青林說過宣傳團的事,學生組織憑著他在「一二九」運動中的表現,認定他是個懦夫和逃兵,因此宣傳團沒有他的份。李立德為此郁悶了好長時間,整個春節期間都有點郁郁寡歡。
上半年中國方面發生了兩件大事,其一是為了擴大宣傳抗日和擊退圍剿陝北的晉綏軍,在陝北的紅軍組成「中國人民紅軍抗日先鋒軍」,趁著冬季嚴寒黃河結冰之際,于二月二十日東渡黃河,進行東征;其二是在中國東北各地組織的領導下,東北各抗日組織組成東北抗日聯軍,二月二十日東北抗日聯軍發表《東北抗日聯軍統一建制宣言》,領導下的東北抗日聯軍正式組建成立。
日本方面也發生了一件大事,二月二十六日,日本陸軍香田清貞大尉等九名軍官帶領千余名士兵襲擊首相官邸、刺殺內大臣、刺殺財政大臣、刺殺教育總監等,還封鎖包圍陸軍部、參謀本部、警視廳等,並向陸軍大臣提出「兵諫」,要求建立「軍人政府」。二月二十九日,在天皇直接干預下武裝叛亂被鎮壓,日本史稱「二二六事件」。
「二二六」時間雖然沒有達到建立軍人政府的目的,但是直接導致岡田內閣辭職,更為反動的廣田內閣上台,日本軍國主義正式佔領了主導地位。
日本的「二二六事件」事實上是一次軍人政變。軍人們以「尊皇討奸」為名,要求實行「昭和維新」,其本質上是日本內部皇道派與統制派之間矛盾的最終爆發。此時日本正忙于處理國內矛盾,日軍在華北地區的活動有所收斂,因而華北地區相對平靜。
到第五天頭上,按照約定李青林趕到萬安縣城的來福客棧,潘可為早已經在來福客棧等他了。見李青林還是一副普通農夫的裝束,潘可為叫手下人拿來一件青布長衫、一頂禮帽和一雙新鞋。
李青林笑道︰「我又不是去相親,搞這麼正式干什麼?」
潘可為嚴肅道︰「別小看了野川,他不是傻子。你上次拿了二百大洋,也算得上是個有錢人了,怎麼可能還穿著趕車的衣服呢?要是野川產生了懷疑,正和百貨這個點一定會被日本人放棄,我們前期的工作就失去意義了。」
李青林道︰「還是大哥謹慎,考慮得比我周全。大哥這里有墨鏡和紙扇嗎?小林第一次見野川就是帶了墨鏡手拿紙扇的。」
潘可為點點頭,他手下人立刻去買來了一副墨鏡。
李青林換上長衫、穿上布鞋、帶上禮帽、架上墨鏡,再將手中紙扇「唰」的一聲展開搖了幾搖,笑問︰「觀感如何?」
潘可為微笑著用日語結結巴巴地說道︰「你精神和身體太放松,不符合日本人的習性。」
這國民黨特務也不是吃素的,這麼快就開始學日語了。
李青林學著日本人拘謹的樣子,略一低頭用日語答道︰「潘桑,我小林俊二,現在是自由的日本平民,所以不需要緊張。」
潘可為笑道︰「慢慢慢!這鳥語我還不太熟,你還是用國語和我說話吧。」說著再用手一指和他一起來的一個年輕人,道︰「他現在是我們的日語老師,你們多交流交流。」
李青林和年輕人用日語交談了幾句,發現他能說能听,但是口語很不流利,只要一開口就能听出來他不是正宗的日本人。
前去正和百貨打探消息的人員帶來一個消息,野川剛剛回到正和百貨。野川神情輕松,看上去心情極好。
潘可為覺得野川這種表情說明他辦事極為順利,李青林目前應該沒有任何危險,于是對李青林說︰「小林先生,還不去見見你的老朋友?」
半個小時後,李青林戴著墨鏡搖著紙扇踏進了正和百貨店。
野川正背著雙手在店里巡視,他邊走邊吹著口哨,顯得極為悠閑。一見到李青林,他立刻將李青林請進內堂。
野川的內堂也是正和百貨店的經理室,完全按照中國商家的習慣布置。李青林進了內堂,野川立刻將房門關上,並從和內堂相通的內室拿出一個布包裹,對李青林說︰「小林君,這是您的物品,請收好。」
接著從懷里拿出兩個大信封遞給李青林,說︰「一個信封裝的是機關對您的補償,另一個是機關早已替您辦好的退役等其他一切手續,也請您清點後收好。」
李青林沒有打開信封清點,裝著很豪爽的樣子將信封往懷里一揣,啞著嗓子道︰「清點就不必了,野川君是俠義之人,我信得過你。」
野川被人無條件信任,自然特別高興。
李青林接著問他︰「田中先生的事情解決了?」
野川激動地說道︰「總部收到地圖和照片後就發電報到國內,既然國內知道田中先生指揮的行動沒有完全失敗,他應該不需要自殺了。」
野川說完站起來深深地向李青林鞠了一躬,感激地說道︰「這件事情多虧了小林君相助,野川在這里再次向您表示感謝。」
李青林淡淡地說道︰「如果只看田中,我是不會幫他的。正是因為有野川君這樣忠誠之士求我,所以我才幫他,請你不必客氣。」
浪人最喜歡人家夸他忠誠勇猛,野川特別自豪。野川興奮之余要留李青林吃飯,李青林說日語還能蒙混過關,可日本人那些生活細節一點都不熟,如果真的吃飯說不定就會露餡,于是他連忙推辭說︰「我今天已經定了往南的火車票,現在馬上要趕時間,所以吃飯就不必了。」
野川有點遺憾地說︰「真不知道該怎麼謝謝您!我這個月將到萬林去開新店,下次您再來的話請到萬林縣,我們一定喝個痛快。」
李青林心中一動,這野川一定有了新任務。不過野川走了也好,自己經常來往于萬安縣城與長勝鎮之間,說不定在哪個場合就可能同野川踫面,他在這里對自己也是個威脅,他走了自己也就安全了。
李青林故作遺憾地說︰「那就只好下次在萬林縣見面了。」
李青林今天的目的已經達到,他拎著小林俊二的物品回到了來福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