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崢嶸收回望向宴會廳門口的目光,腦海浮現昔日表白那一幕,低頭微笑,張玲刻薄言語的打擊對他而言,實在微不足道,不痛不癢,身為大院子弟,他骨子里潛藏著同黎援朝一樣的傲氣。
四九城不入流的二世祖再如何上躥下跳,難入黎援朝法眼,同樣道理,一個傍上小富二代就以為攀上高枝變鳳凰的女孩又怎能刺傷心性強大的葉崢嶸,往事隨他輕輕一笑徹底湮滅,甘願把感情和**折合成*人民幣的女人,已無法提起他的興趣。
或許唯一的遺憾…….未能品嘗推倒上屆校花的美妙滋味。
不過他絕非那類在大街上見個美女沒推倒機會就患得患失的齷齪牲口,錯過,就錯過吧,江山如畫,美人如玉,大把大把水靈白菜等著他征服呢。
金格格和張玲曾在四中學生會做事,關系不錯,得知張玲從英國回來,格格便邀請了張美人,若論相貌,蔣薇薇溫婉的古典美更勝一籌,但張玲嫵媚風情格外勾人,用雄性牲口的話說,看一眼就有上床的沖動。
金格格帶路,安排張玲和她坐一桌,恰好與離座的葉崢嶸踫面,葉崢嶸點頭一笑,不溫不火,想繞路走向喬曉飛那桌,久違的話音響起「葉崢嶸….好久不見,你還是老樣子,一點沒變。」
張玲笑容玩味,上下打量「老熟人」個性而廉價的行頭,心里替追求過她的男人惋惜,老天賦予他迷人臉蛋和令寂寞女人痴迷的雄健身軀,卻又讓他與貧窮為伍。
如果他不是一直穿這身寒酸衣服,偶爾換幾套像樣的牌子貨,如果他不是騎破二手自行車在校門口等她,換輛像樣的轎車,哪怕比不上現在男友向她求愛時開家里的寶馬730,哪怕是北京街頭泛濫的奧迪A4,她多半會選擇他。
如果她是富貴人家的千金小姐,無需為錢和前途操心擔憂,陪這男人私奔或干脆花錢養他,未嘗不可。
越現實的女人越想選一個完美男人做這輩子的依靠,遺憾的是,現實生活沒那麼多如果,金錢至上的社會,葉崢嶸似乎缺少最重要的東西,只能慘遭淘汰,張玲微笑凝視那張確實很迷人的落拓面龐,心中嘆息。
「我沒上進心,混吃等死,能有啥變化。」葉崢嶸笑道,輕松自然。
張玲凝視浪子似的葉崢嶸,受不了對方眼中事不關己的漠然,勉強一笑道︰「你這身衣服穿了整整三年,看來對部隊情有獨鐘,今年報沒報軍校?」
葉崢嶸沉默,只搖搖頭,簡簡單單的動作扼殺了張玲最後一線遐想,假如葉崢嶸考上軍校,勉強算一支潛力股,或許仍值得冒險投資,此時她替曾觸動自己心弦的男人惋惜之余,暗暗慶幸當初的選擇是多麼的正確。
「考軍校不只看成績,還看關系,分夠了,關系不硬,體檢政審十有**卡你,現在這世道,暗箱操作,潛規則,多了去了,你沒錢沒能力沒後台,只能像狗一樣搖尾乞憐。」
語調刺耳,透著刻薄。
人們尋聲看去,與張玲穿同樣風格色調衣服的消瘦青年緩步走入,邊捏著精致手帕擦手邊注視葉崢嶸,毫不掩飾情場勝者的優越感。葉崢嶸認識對方,張玲的男友王斌,听著針對自己的刻薄言語,葉崢嶸不置可否笑了下,回到喬曉飛身邊落座。
「瞧那王八蛋牛逼哄哄的樣子,我火大,葉子…一會兒咱倆整整他,把他灌趴下得了。」喬曉飛憤憤不平嘟囔。
葉崢嶸輕輕搖頭,這些年見多了不知天高地厚的二世祖,見一個踩一個,他豈不累死,嘴角牽扯一抹深沉笑意,瞥了眼喬曉飛,緩緩道︰「他不值得咱去較真,咱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精彩的部分在後面。」
喬曉飛想想做了半輩子國企普通職工的父母,嘆氣道︰「葉子,咱們已經輸在起跑線上,想追…難呀。」
「那就努力,別再讓兒女輸在起跑線上。」
葉崢嶸意味深長拍了拍喬曉飛肩頭,端起茶杯,朝老同學做個踫杯動作,一飲而盡,這一刻的葉崢嶸像個歷經滄桑世故的爺們。
喬曉飛先是愕然,接著重重點頭。
兩千多年前一群卑微落魄的奴隸能激昂喊出「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沖垮了大秦帝國,衣食無憂的現代人有何顏面以出生的不公平作為自己碌碌無為的理由,既然家世出身已不值得炫耀,那更應該去拼,去謀取權勢財富,讓父母欣慰,給子女榮耀。
服務員上菜上飲料酒水,先前幾段小波折被人們拋在腦後,做東的金格格扯開嗓子聲情並茂說幾句開場白,分坐六桌的五十多人舉杯呼喊,然後昂頭灌酒,祭奠畫上句號的中學時代,氣氛隨之熱烈。
葉崢嶸喬曉飛這桌,其余六人都是平日里成績一般般家世普普通通的尋常孩子,算是最容易被老師遺忘的一類學生,沒人顯擺,沒誰覺得高人一等,氣氛也就融洽,因為晚上金格格還安排其它活動,怕眾人喝高,只準備了啤酒,葉崢嶸懶得往玻璃杯里倒酒,干脆用瓶子和大家喝。
在座一些自認見識許多高雅場合深諳貴族社交禮儀的騷包以不屑眼神鄙夷葉崢嶸的粗魯行徑,但不得不承認那牲口昂頭灌酒很MAN很爺們,他們斷然模仿不來。
菜過五味,酒過三巡,人們的話多了,金格格那桌全是高三一班比較有分量一群學生,要麼學習成績拔尖,要麼家庭條件優越,幾個故作高深的小屁孩閑聊的話題漸漸從大學出國留學轉移到官場政治商界秘聞,這大概是北京人的通病,不分老幼。
金格格對面戴大黑框眼鏡的男生無比風騷地甩了下三七分的發型,笑嘻嘻道︰「格格,你媽的連鎖百貨開到了西北幾省,物流公司也越做越大,照這勢頭發展下去,你媽兩三年內上胡潤富豪榜沒多大問題。」
「公司不是我媽一個人的,好幾股子呢,再說了,上那個什麼富豪榜,不見得有利可圖,這些年多少牛人栽在上面。」金格格冷淡回應,顯然對四眼男生的話題不感興趣。
四眼男生深以為然點頭道︰「格格說的有點道理,不過嘛我覺得經商挺好,不像我爸,廳局級的干部,在咱北京,受苦受累的命,干不完的工作,今天陪市長出差,後天隨書記視察,每天戰戰兢兢,我和我媽跟著他不敢吃太好穿太好,怕被人說三道四。」
小男生訴苦的一番話卻處處透著炫耀的意思,金格格本想打擊打擊他,挨著張玲的王斌眼眸一亮,已搶先說話「兄弟,你爸哪個單位的?」
「市委辦公廳副主任。」四眼男生說話的同時挺直了胸脯,洋洋自得。
「山西寧北兩省有我爸幾座大型煤礦,咱兄弟喝一下吧。」王斌不是一味裝逼的廢材,父輩耳濡目染,懂得如何建立人脈關系網,富二代絕非傻×的代名詞,兩人欠身踫杯,趾高氣揚。
張玲看了看喝酒的兩人,又偷偷瞥一眼遠處角落里那桌,心想人與人的圈子慢慢劃分,越拉越遠,最終使卑微和高貴隔開一條無法逾越的鴻溝,葉崢嶸若干年後的你憑什麼跨越這條鴻溝?
葉崢嶸喝酒賊快,尿意自然來的快,起身去衛生間。
金格格不經意抬頭,發現身邊保持沉默很久的蔣薇薇竟偷窺葉崢嶸遠去的背影,撲哧一笑,問︰「薇薇,你覺得葉崢嶸怎麼樣?」
「挺好的,挺特別。」蔣薇薇平靜回答,很淑女地低頭抿一口果汁,而這模稜兩可的回答卻令金格格大吃一驚,要知道背景神秘的閨蜜從未對任何男生做過評價,莫非一見鐘情…金格格蹙眉,旋即又否定這想法。
高中三年,蔣薇薇扔情書扔到手軟,金格格知道,她這個完全對瓊瑤小說狗血煽情橋段免疫的閨蜜,表面靦腆羞赧,實則精明的很,一個喜歡閱讀深奧哲學名著,解數理化難題玩似的女孩,豈能是胸大無腦。
金格格另一邊,張玲輕笑,像看無知小女孩一樣看蔣薇薇,智商上的優越感油然而生。
葉崢嶸剛離開小宴會廳,兩個十三四的孩子勾肩搭背走進來,其中一男孩不管不顧朝金格格喊︰「姐,我們那桌有人想喝紅酒,你就讓服務員上一瓶唄,紅酒又不是白酒,肯定沒事的。」
金格格看清來人,沒好氣地撇撇嘴,她搞同學聚會,她煩人的弟弟也湊熱鬧,要請同學吃飯,看樣子飲料喝的不盡興,還想沾酒,真無法無天了,格格騰地站起,雙手叉腰正要義正詞嚴教訓弟弟,她弟弟身邊的小家伙像發現新大陸一般,興奮地吼叫一嗓子,遙指張玲,嚷嚷道︰「哈,有美女,小妞,看你資質不錯,我給你介紹個對象,我老哥…高大威猛,英俊瀟灑,風流倜儻,人見人愛,車見爆胎,絕對配得上你,還有我老哥體力超強,一晚七次不在話下,包你滿意。」
金格格聞言哭笑不得。
張玲臉色微變,王斌有些惱火,眾目睽睽公然挖他牆角,是可忍孰不可忍,瞪著胡言亂語的男孩,呵斥道︰「小東西,瞎說什麼,你哥算什麼,一邊去,惹火我,我可對你不客氣。」
眉清目秀的小男孩轉移視線,凝視王斌,小臉牽扯一抹他這年紀不該有的猙獰,旁若無人道︰「草,就你這德性想做護花使者,我哥一指頭能戳死你,四九城唐凱博姜山一伙人算頂尖吧,告訴你,他倆差點被我哥抹了脖子,現在見我哥繞著走,你又算什麼東西,唧唧歪歪個屁。」
高三一班男女生面面相覷,一是沒听過小男孩說的那兩人,二是小男孩跋扈的讓人難以適應,小男孩見人們這熊樣,不屑地撇撇嘴,對王斌道︰「居然不知道唐凱博和姜山,太他娘的不入流,說吧,北京城你知道誰?」
處于爆發邊緣的王斌還真被小家伙的跋扈氣勢唬住,十二歲遷入北京充其量算半個北京人的他搜腸刮肚,抬出狐朋狗友聊天時奉若神明的一號猛人,結果被小家伙的不屑眼神狠狠鄙視「就他?他老子進京前,他在鳥不拉屎的西北算個人物,來了北京,他連二流算不上。」
王斌傻眼,忽然覺得眼前十三四歲的小家伙高深莫測,張玲悄悄拽了下金格格,小聲問男孩是誰,素來雷厲風行的金格格一反常態,壓低了聲音提醒︰「我弟弟的同學,父母爺爺身邊都有警衛,惹不起的主。」
張玲深深望一眼小男孩,有些吃驚,能鎮住大富大貴的金格格,家世背景得多嚇人?
五十多人屏氣凝神,小宴會廳異常安靜,小男孩依然我行我素,當看清楚蔣薇薇的無瑕容顏,又一聲興奮吼叫,隨即放肆大笑幾聲,湊近桌邊,厚顏無恥道︰「美女,我覺得你更適合我哥。」
蔣薇薇的小臉瞬間通紅,嬌艷無方,不傾國也傾城。
她沒吱聲,盈盈一笑,朝廳門方向努努嘴,莫名其妙的動作搞得人們滿頭霧水,無賴樣的小家伙下意識看向門口,葉崢嶸不知何時杵在那里,臉色陰沉嚇人,張狂跋扈目中無人的男孩頓時蔫兒了。
他失神許久,在所有人目光注視下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仿佛天天向上好好學習的乖寶寶,達拉下留著可愛板寸的大腦瓜,扭扭捏捏喊了聲「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