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家別墅處處可見紅木,內部裝潢喜歡用紅木彰顯古典格調,大致是溫子清這年紀人的偏好,也多半是性格的體現,譬如葉崢嶸北京那個整齊近乎刻板的小窩,充斥軍人的嚴整作風,精明人一目了然。
餐廳純粹的歐式布局,但因為壁爐和地板全是上好紅木打造,多了幾分厚重感,中間一張定制的碩大圓桌,圍坐十五六人不顯擁擠,餐桌鋪墊華美的絲絨桌布,整齊擺放的餐具精致勝過五星級酒店,咬牙賺錢最大夢想買個容身之所的草根小民實難想象家里的餐廳竟能這般奢華。
葉崢嶸吃過苦中苦,享過福中福,在兩個極端瀟灑徘徊的猛人倒不會被逼人的富貴氣息沖暈頭,端坐圓桌邊,如同回了自己家,不著痕跡觀察溫彤的親戚們。
觀其言,察其行,輕易得出個**不離十的結論,溫子清一人得道,才有一大家子兩代人的雞犬升天,溫家上代人,除溫子清,其他人屬實平庸膚淺了一些,包括溫彤那個市農行辦公室主任的大伯,落入葉崢嶸閱了無數高官的火眼金楮,不說原形畢露,也是火候尚淺,甭跟京城大員比,就發改委芝麻綠豆大的小干部都比溫家老大有官味,至于主位家長里短聊天的溫子清,葉崢嶸對其評價,符合金老爺子一句話。
重劍無鋒大巧不工!
多年殺伐決斷沉澱的厚重氣質。
倆保姆和廚娘忙活上酒上菜,溫子清和李霞沒再刻意關注葉崢嶸,溫家其他人壓根視葉崢嶸為空氣,只有溫彤這妮子死心塌地給葉崢嶸倒果汁倒水,小手時不時伸至桌下搞搞親昵的小動作,趁人不注意拋個小媚眼,無非想告訴葉崢嶸,她永遠堅定的站在他這邊。
不管溫彤的執著參雜多少單純不諳世事的因數,葉崢嶸已然深深感動,笑的溫柔,願意為她撐起一片天地。
葉崢嶸不否認,女人和野心都是激勵男人奮斗的動力。
溫彤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架勢,早落入父母眼中,李霞含有深意微笑,溫子清依舊風淡雲輕拉家常,但女兒帶進家門的青年表現出來的沉穩從容,以及他這類曾經的江湖人方能領略一二的殺伐氣勢,使之微微訝異,暗道︰「這小子有點門道。」
「菜都上齊了,趁熱乎,動筷子,一家人,別等我招呼。」溫子清笑著環視眾人,率先夾一口菜,溫家自家人的聚會正式開始,長輩們談論國事家事天下事,晚輩們故作深沉聆听,不時點頭,貌似如「听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受用無窮。
葉崢嶸初來乍到的外人顯然沒有插話和被關注的資格,他也沒這方面的奢求,溫彤給他夾菜,他旁若無人,笑的開心。
兩人倒像相戀多年的默契情侶。
彼此間彌漫只羨鴛鴦不羨仙的柔情蜜意。
葉崢嶸桌下不老實的手在溫彤掌心勾畫「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古人示愛的言辭多麼唯美富有詩意,時至今日依然是泡妞不可或缺的佳句,威力巨大,初嘗愛情滋味的溫彤哪抵得住,心中竊喜,眉開眼笑,忘記一家人在座,連拋媚眼給葉崢嶸,溫彤舅媽李英唉聲嘆氣,像是因無法挽救處于懸崖邊緣的外甥女而自責。
其他人沒注意這個,全被溫彤大伯的話吸引。
「老三,昨晚省台的新聞你應該看了,王軍下去,在包東一帆風順的李明明調回西京任代市長,這代字,也就走走過場,李明明入主西京市府已不存在任何變數,曾被你使絆子整的差點丟掉烏紗帽,背著黨內處分狼狽離開西京,十年又繞回來當市長,風水輪流轉啊,咱們西京的市長那可是手握實權的副部級,老三你該未雨綢繆,提防著點。」
溫子清聞言皺眉,不論他骨子里如何驕傲強勢,李明明這名令他倍感沉重壓抑,十年前的冤家對頭,十年後再相逢,冤家路窄啊,一步步攀爬至今天地位的他從不寄望無情扼殺多個政敵政治生命的李明明一笑泯恩仇。
一路披荊斬棘攀爬向上的強者恐怕最善于趕盡殺絕。
「大哥,我心里有數,放心,這十年我清清白白的做人經商,不偷稅漏稅坑蒙拐騙,捐給紅十字會的錢沒十億也有**億,中泰集團是咱寧北數一數二的民營企業,一年交多少稅,帶動多少GdP、就業率,他們清楚。中泰下邊礦業集團停產,國電能源十幾座大型火電廠馬上得斷煤,發不出電直接影響京津唐,誰針對我,得想想這些,考慮產生什麼後果和影響,而且我不是孤立無援。」溫子清抿一口茅台陳釀,嘖嘖嘴唇,輕笑,風淡雲輕,心中壓力萬鈞,照舊談笑自若,安撫家人。
對手未到,自家人先亂套,他溫子清丟不起這個人。
葉崢嶸卻從未來老丈人臉上察覺一絲憂慮,可以斷定,突然冒出來的李明明絕對是溫彤父親的大敵!
「李明明」葉崢嶸不經意呢喃,搜腸刮肚找不到關于這位未來西京市長的任何信息,他所處的小圈子即便時刻盯著共和國政治構架的變動,關注派系間制衡傾軋之道,奈何西京市長分量實在差些,官實在小了些。
皇城根下根正苗紅的大紈褲們關注這麼個人作甚?
「你不知道李明明?」溫彤大表哥溫濤表情夸張瞅著葉崢嶸,故意拔高幾分的語調吸引溫家其他人側目,與高喊「圍觀**」有異曲同工之妙。
而後溫濤恍然大悟點點頭,煞有介事說︰「你不清楚也正常,外地人嘛,估計平時還不怎麼關注政治時事,普普通通的大學生更沒法接觸官場層面,我和你說吧,這李明明照現在的升遷速度,過幾年大有可能進省委領導班子,西京市委書記是省常委,捏著實權的高干,我三叔的對頭,的確不是小市民能觸及能揣測的人物。」
鄙視葉崢嶸的同時拍溫子清馬屁,洋洋自得玩弄小聰明。
「前些天,是你在金碧輝煌把王威兒子王榮揍個半死?」
溫子清慢悠悠放下筷子,冷不丁玩一手明知故問,溫家其他人剎那間瞠目結舌,正準備配合表哥狠狠寒磣葉崢嶸這外來戶的溫鳳龍差點被灌進嘴里的熱茶水嗆著,咳嗽流淚,極為狼狽。
溫家人並沒有因為王威十年前是溫子清豢養的一條咬人的狗而輕視那個狠辣到骨子里的西京地頭蛇,十年前王威是听主子使喚的狗,如今是條敢朝昔日主人下口的瘋狗,收拾王威的兒子西京一大票公子哥敢想不敢為的事被個外地青年做成,任誰想都覺得不可思議,不要命了?
葉崢嶸面不改色點頭,平靜的仿佛僅僅收拾一個微不足道的渣滓。
「顱下淤血,斷五根肋骨,少了半嘴牙,下手夠辣,有我當年那股子狠勁兒。」溫子清笑了笑,扭頭瞧溫彤大伯,問︰「王平山已經去北京了吧?」
溫子清思維跳躍幅度之大使本就驚訝葉崢嶸壯舉的溫彤大伯如丈二金剛,模不著頭腦,愣愣點頭,溫子清的銳利目光刻意掠過溫家幾個小輩,繼續道︰「王平山,我小時候的玩伴,我出來混生活,他學了開小四輪也就是拖拉機的手藝,一晃眼二十幾年了,當年的拖拉機司機已經是農業發展銀行行長,不是咱們寧北農發行,是北京總行,什麼級別正部級吧,說明了什麼?」
溫彤倆表哥在溫子清的逼視下,支支吾吾難以回答。
「英雄不問出處!」
溫子清輕拍桌面,靠住了椅背,一家之主的風範盡顯無疑,溫家第二代的平庸狹隘終于使他表露做長輩該有的不滿,桌邊十幾人沉默,落針可聞,其實溫濤溫鳳龍仍沉浸在葉崢嶸狠踩王榮的橋段中無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