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日子,山里飄了點雪花,林間雖沒積雪,但峰巒凸起的山尖白雪皚皚,景色宜人,空氣清新,美中不足的是零下二十多度的氣溫,夜間溫度愈發低,沒遮風當寒的窩,常人置身此地,無異于深陷絕境,凶多吉少。
C組加葉崢嶸十三人分布兩公里的範圍,時刻為戰爭來臨做準備的他們早不屬于常人的範疇,多年日復一日的殘酷磨練,他們不但有鋼鐵意志堅韌心性,甚至認為自己身軀都是鋼鐵鑄就,堅不可摧,擋得住槍子彈片。
散落各處的十二人快速收整傘包,檢查裝備,向隊長葉崢嶸靠攏,十分鐘內完成集結,到底是軍中精英,速度驚人。
向陽山坡,葉崢嶸低頭看了眼純鋼軍用手表,面無表情掃視十二人,肅然道︰「我們已經到達預定地點,兩個月里,我們要與天斗,與畜生斗,與人斗。我想,你們十二人應該沒殺人染血,告訴你們,上級命令,若遭遇武裝偷獵者,我們須勸阻攔截,必要時格殺勿論,槍膛里押好子彈,擦亮刀子,從現在開始,這里就是我們的戰場。」
「是!」
十二人異口同聲,漏*點四溢。
他們早料到這一天,也期盼這一天。
「哎,隊長,你殺過人沒?」C組七號真名叫吳飛的老兵一副虛心請教的欠扁模樣,其他人瞬間聚焦葉崢嶸,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帶領他們,他們打心眼里不服,在原先部隊,他們個個是兵尖子。
「我五歲接觸猛虎營,你們覺得殺過人沒?」葉崢嶸笑著反問,沒生氣不滿,沒月兌掉衣服袒露滿身象征軍人榮譽的猙獰傷疤,震撼這群玩槍好多年尚未染血殺人的雛兒,十二人察覺年輕隊長隨意笑容飽含強大自信。
答案似乎不言而喻。
可他們很難相信,五歲接觸猛虎營,什麼概念,幾近天方夜譚啊。
「別發傻,再檢查裝備,五分鐘後出發。」葉崢嶸不理會十二人的異樣眼神,繃著臉下達命令,十五年軍旅生涯數十次生死考驗,這廝凶巴巴喊話,的確有逆我者亡擋我者死的鐵血氣勢。
十二個心高氣傲的菜鳥,心中凜然,乖乖服從命令,再者,服從命令本是軍人的天職!
所有人,包括葉崢嶸,細致檢查隨身裝備,進入新世紀前,中國特種兵倚靠體能耐力戰斗技巧,遠超對裝備的依賴性,那是沒辦法,單兵裝備比北約精英部隊落後一大截,只能用人的武力值彌補。
零零年以後,全軍現代化速度驟然加快,此次訓練,C組十三人配備一部軍用衛星電話,人手一部手機大小的GPS,定位導航,精確度一至三米,山寨抹黑了中國制造,國產興許等于粗制濫造,但不要懷疑國產軍事裝備的可靠性,尤其北斗衛星系統這類關乎國防安危的高科技尖端裝備。
誰在這些環節偷工減料,誰就是民族的罪人,國家的叛徒。
葉崢嶸他們所佩戴的頭盔涵蓋音頻通訊視頻攝錄裝置,視覺听覺呼吸保護裝置,總重二點三公斤,是零二年引入特種部隊的先進單兵作戰頭盔,熱探測裝置、微型電腦總重一公斤,身上零零碎碎的東西再加背囊槍械彈藥,人均負重四十公斤左右。
四十公斤,差不多偏瘦女生的體重。
特種兵承受這麼沉重的負擔,連續不停越野疾行三十公里,不算驚世駭俗,多支外軍優秀特種部隊負重越野的平均成績,曾經,國際特種兵大賽,共和國特種兵的負重越野成績驚得美國對手連呼不可能。
猛虎營更變態。
變態到何種程度,只有他們自己和對手清楚。
五千年歷史,炎黃子孫創造太多不可能的奇跡,中**人依然續寫著震撼世人的傳奇。
葉崢嶸不含人情味的冷厲目光掃過十二人,側身指著巍峨山嶺和叢林,豪氣沖天,高聲道︰「從這一刻開始,我們是深山里的幽靈,是叢林中的殺神,是不死的戰士,有我無敵,行動!」
一聲令下,C組沒入茫茫林海。
………………………
隆冬,大興安嶺人跡罕至,沒來過的人大多把這片包含湖泊草原叢林的遼闊地域想象成冰雪遮蓋的世界,了無生機,實際上,它依然如夏季那般生機勃勃,鳥雀嬉戲,除變溫動物需冬眠,大多數動物會出來覓食。
臨近冰封河谷的山包,樹干高達十幾米的粗壯紅松,枝葉間隱伏一名狙擊手,一名觀察員,標準的二人狙擊作戰小組,刺骨寒風吹過,兩人的剛毅神情一動不動,如泥塑的雕像,半個月來,C組露營休息吃飯,這樣精銳的狙擊小組便負責警戒,哪怕明知沒有危險,仍然如此。
歷年大演習的口號離不開貼近實戰。
而葉崢嶸帶領的C組,已然將極限條件下的野外生存磨練當成實戰,因為他們是時刻為戰爭來臨做準備的精英戰士。
冰封的河谷邊,葉崢嶸用幾塊石頭架起火灶,收集易燃的干枯樹枝草葉,擰掉一枚子彈的彈頭,插入一截導火索,然後踩住插入導火索的彈殼,用匕首鋒利尖端猛頂彈殼尾端,底火爆燃引燃導火索,導火索又引燃枯草干枝。
野外生存最基本的取火方式,葉崢嶸閉著雙眼也能完成,火焰升騰,簡易火灶邊架一圈軍用飯缸,里邊冰水慢慢融化,沸騰,再放入鳥雀野兔的肉,撒點鹽,最終半生不熟吃進肚里。
猛虎營慘絕人寰的磨練絕非外人能想象,有水喝有肉吃,對葉崢嶸而言已相當滋潤。
派出一個狙擊小組,一個探路小組,河谷邊剩下九個人默默煮東西吃,C組七號趙陽,這二十七歲愛唱軍歌的小伙子望著連綿山巒蒼茫林海,望著戰友,望著半個月來令他一點一點產生敬佩之情的年輕隊長,觸景生情,哼唱︰「如果我們為命運女神所拋棄,如果我們從此不能回到故鄉,如果子彈結束我們的生命,如果我們在劫難逃,那至少我們是忠誠的勇士。」
德語唱出來的歌詞氣勢磅礡。
葉崢嶸不懂德語,根據趙陽哼唱的熟悉旋律,搜腸刮肚想起這小子唱什麼歌。
五六十年前一支歐洲大陸最強大的裝甲部隊高唱這首戰歌閃擊數個國家,所向無敵,直至列寧格勒城下,全軍覆沒,無一生還投降,被後人譽為世上最豪邁最悲情的戰歌,屠夫、罪人、凶手,無論死後的靈魂背負多少沉重罪名罪孽,數十年後他們仍然是各**人尊敬的猛士。
「別唱這麼悲情的歌,我們不是德國黨衛軍裝甲一師,我們永遠不會敗,不會死在槍林彈雨中。」席地而坐的葉崢嶸拍拍趙陽肩膀,喝盡飯缸最後一口沒什麼味道的肉湯,起身環視一幫軍中鐵漢。
他表情剛毅,無懈可擊,心中卻涌起一股難以壓抑的酸楚,十五年了,他親眼目睹多位戰友悲壯犧牲,做了共和國的無名英雄,甚至埋骨異國他鄉,此刻發自肺腑希望面前這些人好好活著,活著月兌下這身軍裝。
「隊長,有情況。」
正當葉崢嶸沉默之際,耳麥傳出清晰話音,他皺眉,一個手勢,所有人迅速行動,準備作戰。
葉崢嶸帶人趕到出事地點,山林間一個被掏了的熊窩子,一只大母熊,兩只小熊,遭人剝皮切掌,場景異常血腥,慘不忍睹,冬眠中的熊,體能和警覺性極低,偷獵者最容易得手,且一掏就是一窩。
「真慘,抓住人,非狠狠抽他幾個嘴巴子。」
「少廢話,找痕跡,把他們從深山老林揪出來。」
葉崢嶸瞥了眼義憤填膺的趙陽,一頭扎入叢林,像狼一樣迅猛敏捷,殺氣騰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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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安嶺月復地不全是遮天蔽日的林子,有山谷溝壑,草原,溪流,一處背風的山窩,支起兩頂簡易帳篷,帳篷外,十幾個衣著各異的漢子或坐或蹲,大大咧咧啃著干糧肉干說笑,舉止言談俗不可耐,儼然一群粗鄙草莽,講究優雅格調的小資女人遇上這幫爺們,估模得忍著嘔吐的沖動,望風而逃。
為了防寒,一個個穿的鼓鼓囊囊,帶著兔皮貂皮做的皮帽子,臃腫笨重。
冬季,下午四點天光開始暗淡,寒氣愈重。
營地沒弄篝火取暖,也不能弄那玩意,冬天氣候干燥,老林子到處是枯枝敗葉,一陣風吹過,帶起的火星子足以釀成不可收拾的山火,進山淘金發財的老手相當謹慎,即便在政府力量鞭長莫及的興安嶺月復地,仍小心行事,將危險系數降至最低。
唯一保持沉默的漢子叫趙三才,這伙人的頭,臉頰消瘦,貼切點形容,是尖嘴猴腮,一百二十來斤的身軀因套了件鄉土氣特濃的羊皮大衣,瞧起來如其他人一樣臃腫,三十出頭的趙三才連續八個冬天進山,經驗豐富,且心狠手辣。
別看全是些刀頭舌忝血與心慈手軟沾不上邊的亡命徒,其余人愣是不敢觸怒頂撞貌似粗俗村漢的趙三才,這廝眯縫起雙眼瞅誰,誰就一陣心虛害怕,殺畜生殺人殺出來的狠厲勁,著實嚇人。
畜生他殺多了,人命不多,三條,黑吃黑火拼的時候,你不殺人,別人就殺你,所以,眾人眼里心狠手辣的趙三才素來不認為自己做錯什麼或喪盡天良,一切為了生存,為了賺錢,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他蹲著抽完一支煙,回頭望向帳篷邊兩架鐵爬犁,爬犁堆放塞滿好東西的蛇皮袋子,印著斑斑血跡,明天把東西帶到三十五公里的山口,和接應的車子會合,運出去,又能賺一大筆,國內黑市的價格,一只熊掌賣四千,一張狼皮近萬,熊皮、鹿皮、貂皮、狐狸皮價更高。
趙三才默默盤算,自己該拿多少,手下兄弟該分多少,不能激起怨氣,不能多給一分一毛。
趙三才身邊的體格魁梧的漢子也回頭瞧一眼鐵爬犁上的東西,嘖嘖兩聲,不甘心道︰「老大,咱要不多呆幾天,今年進山一個月比往年兩個月打的多,趁運氣好,狠狠賺一筆,大伙兒都高興。」
「不行。」趙三才干脆利落否定漢子的提議,眯起雙眼緩緩道︰「咱們帶的東西不多了,萬一大雪封山,車子出不去,十有**扛不下住,人不能太貪,開春了,咱們還能來,這塊寶地又跑不了飛不走,你急個甚?」
魁梧漢子點著頭連聲說是,有錢賺,還得有命花,淺顯易懂的道理,他當然明白。
趙三才搓了搓粗糙大手,緩緩站起,想進帳篷抱著汽燈暖和暖和,眯一會,轉過身,下意識望了眼林子深處,夕陽余暉映襯的三條雄健身影突兀的落入他視野,他不由自主低呼︰「有人!」
十幾人聞言皆驚,匆忙站起,人手一支殺人的家伙,有地下作坊仿制的霰彈槍,也有殺傷力驚人的AK47,多是從老毛子那邊流入的二手貨,可不要小看這些二手貨,殺人綽綽有余。
「是當兵的!」
有人瞧清楚數十米外的身影,神色驟變,忍不住喊,宣泄內心的驚訝和畏懼,他們是賊,隨便拉出一個,滿身罪孽不挨槍子也多半坐穿牢底,永不翻身。趙三才想破腦袋想不通當兵的怎麼來了這兒,吃飽了撐的?
他一愣之後,表情頃刻猙獰無比,咬牙道︰「怕甚怕,當兵的怎麼啦,同樣是兩胳膊兩條腿一個腦袋,拼起命來,不見得比咱強,再說,他們三個,咱們十幾個,干了他們,咱們才有活路,誰想蹲大獄,誰扔了手里家伙,一邊蹲著瞧熱鬧。」
哪個滿身罪孽的亡命徒願意束手就擒,淒慘收場,何況佔著明顯的人數優勢,十幾人目露凶光,慢慢端起手中的槍,子彈上膛的聲音此起彼伏,血戰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