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時間差不多,吳添不再理會兩人,徑直離開。
那男的看著他背影,呸道︰「這模樣,還領導?我還國家主席咧,裝毛逼!」
有倆個女學生經過,見著倆人,叫道︰「莫老師,鐘老師好。」
男的換上一副溫儒持重模樣,嗯地點了點頭。待倆學生走遠,那鐘姓女老師道︰「莫老師,听說這次教導主任的補缺你可是大熱門。恭喜你了。」莫老師目露一絲得意喜色,轉而又很快回復平靜,道︰「不就是個小教導主任嗎?如果我真的用旁門左道,一找我姨父,早成囊中之物!看著那些裝腔作勢的傻逼領導,被那些同事吹拍奉迎,我委實羞愧與之為伍!」
可能他察覺這話說得太甚麼,道︰「我即使往上進取,也依靠我實力,真正競爭所得!而不是靠這種坑贓的手段。所謂物競天擇,以我的能力,我不相信一個小小教導主任也拿不上。你看那些宵小之輩,整天為這種小崗位絞盡腦汁,一看到就惡心。我跟我姨父說了,不許他插手我的事。如果我真要靠他,我用得著在這學校呆三年還是個小老師,只怕校長也早成為我囊中之物!」
鐘女老師心里嘀咕,一天到晚你姨父你姨父,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有個大官姨父,惡不惡心啊。明明自己很想當官,還非要做出一副毫不在乎,人家是將刀架在你脖子非逼你當不可的樣子,太假了。
吳添回來的時候,特意路過那塊準備興建游池場的空置地皮。
這塊地皮原來是供銷社所有,但是供銷社遷往新址,而被政府回收。整塊土地的構成,一部分是供銷社原有的兩層老,一部分是籃球場,中間地方搭有不少鐵皮屋子。有人住著,但都是些流浪臨時落腳的外鄉人,拆遷不是問題。
地皮處于清新縣的旺盛地帶,周圍全是四五層高的新大,這片廢墟似的荒地顯得格格不入。
吳添轉了一圈,這塊地皮明顯很普通,並沒啥大問題,戴湛究竟是有什麼企圖?
吳添本身不是分管規劃、建設這塊的,可以說,整個事件幾乎和他毫無關系。戴湛在這個問題,將他扯進來干什麼?難道想將規劃、建設這部份工作交給我,那我倒是很樂意。思索一遍,如果牽強會附的話,唯一有關一個環節是︰吳添分管著城市管理執法局這一塊,如果面臨強硬拆遷,那吳添有可能要參加上一份。只是這塊地歸屬早已清楚,不是征收,是以這點也沒啥難辦,和能夠借題發揮的。
雖不知戴湛的企圖是什麼,但是他心里戴湛充滿不爽。
這貨他嗎的太惡心!老子在大會鎮任鎮委書記時,被停職,這個混蛋就是推動者!那次差點讓自己遭受滅頂之災,後來憑著運氣才得避過此劫。老子和他也沒啥深怨,他下這般狠手,就是因為自己按照正常程序,去向譚建國述職。哥那時地位太小,忍氣吞聲不敢和他對抗。嗎的,老子進入縣委,還未及找上他算賬,他倒再次欺負上門。
人善被人欺,戴湛之所以肆無忌憚地弄老子,是因為上次我奈何不了他,他沒有受到疼感,所以欺負上癮了。在他眼里,認定我只能給他欺負,受他整!擦了個擦,此一時彼一時,戴湛,老子這次就和你算一算總賬!
他咬著牙,這貨愈想愈怒,這些常委都將我這個土包子新人當成軟泥團,認為能把老子隨便地捏來捏去。老子就第一步拿你戴湛祭旗,讓所有人都知道,哥不是你想怎麼就怎麼的!
一想到常委會,他就有些頭疼。
這縣委會的水實太太深。他沒進入之前,還以為縣常委會,和大會鎮黨委會差不多。黨派清晰分明,哪個是敵哪個是友,清清楚楚。一旦相戰,便各隊互相開噴。但是經過一段時間,猶知大錯特錯。他而今上任有一段時間,然在常委會的黨派派別里,依然搞不清誰和誰。
這些老人精都太善于隱藏,看上去好像這個和這個對眼,是一隊的。但是轉眼間你會看到,他們很快又爭得面紅耳赤,聯合另一個壓制原先對眼這個。混亂不堪,根本上很難辯識。
當然,也從另一個側面來看,他們的聯盟並不是絕對的站隊,事事都要立場一致。應該是都有暗自的聯盟底線,那就是說一些無關底線的事,他們可能爭得很厲害。畢竟都是縣級頭面人物,誰會甘心事事受人指揮。最讓吳添惡心的是,有的為了迷惑它人,故意裝得針鋒相對。有的甚至裝出和一些不是隊友的很熟,在一些無關痛癢的問題紛紛露出鐵桿的樣子。但真需要支持時,又會迅速跳出來對準背後插一刀。吳添眼花繚亂,不得不感嘆,若沒有長期的觀察,根本很難辨認出來。
吳添現在能夠弄明白,就是汪清源和常務副縣長伍家偉是一隊的。而另一個不太準確的發現,戴湛好像是和黨委副書記、也就第三號人物羅鴻賓是一隊,這是經常留意戴湛這個對頭才發現的,但也不很確定。剩下的幾個都是分不清誰跟誰,哪人站人哪隊,總之給他一個印象就是亂。
現在,他也明白汪清源為何要強力拉他為隊友。因為汪清源太弱了,別看剩下的七個常委看似亂戰,不知道誰跟誰。但是卻有一個共同的表現,那就是聯合起來,悄無聲息地削弱汪清源這個一把手的力量。
這種默契的聯手是很秘密的,若果不是吳添敏銳,基本上難以發覺。
對于一些小事,他們心有靈犀地放過。但是一察覺到汪清源想有什麼重要措施,出台什麼建議,需要舉手投票決定時。這七人總是心照不宣地聯手阻止,這種阻止絕對不是什麼的全部否定,而是每次都有人出來力挺汪清源一番,然後其它人則反對,票數總是恰到好處讓結果不過半數。當然,每次跳出來力挺的人都是輪換的。若不是吳添仔細觀察,根本發現不了這種暗地的默契。
破舊的籃球場有幾個中學生正在打著球,場邊坐著幾個穿著校服的小女孩,哇哇地加油。
吳添想起前世的學涯,每天下午,也是像眼前般拿著個破球,和一幫死黨在球場上來回較量。但是,那種畫面早已成為記憶。他心里黯然傷感,學生時代真是充滿美好!
空曠的球場,陽光比風微弱。數輛 亮的小車從另一面穿出,在相鄰的另一塊球場停了下來。那塊球場太破,籃板都不知什麼時候讓人拆去,水泥面裂開幾條拇指大的細縫,幾叢的荒草在陽光下搖曳。車門打開,陸陸續續出來十多人,有工程人員,也有西裝畢挺的辦公室員工。
領頭的人喝道︰「別打了,別打了。我們這些都是名貴的車子,你們要是踫壞了,賠不起!」
那些學生自然不肯,兩隊人紛紛爭論起來。
那男人不禁惱怒,罵道︰「這幫龜兒子,這地已讓我們公司承接下來蓋房子的!快滾蛋!」
後面一個穿著白色套裙的女人,道︰「小杜,算了。一幫小孩子,就讓他們玩。」
那個工頭模樣的男人听到女人說話,只好作罷,叱道︰「高經理說話了,快滾蛋玩去!小心點,別踫花車子。否則呆會出來,把你們彈都打開花。」
吳添看著那女人嬌麗的臉龐,以及那冷若冰霜的氣質,微微愕然。
這女的不是別個,正是老熟人,鄧氏企業的總經理高潔。
在大會鎮,兩人可是為風扇廠爭得驚心動魄。這女人的厲害手段,吳添是見識過的,如果不是吳添在最後一瞬趕到,現今那間蒸蒸日上的風扇廠早成她囊中之物!高潔雖然最後一刻輸了,但是她的手段讓吳添對她印像深刻。
高潔也瞧到吳添,這貨身材高大,要讓人看不到他也挺難。
她擺了擺手,讓下屬先勘探,款然朝吳添步來。
「我是該叫你吳大縣長好,還是叫什麼?」高潔淡淡道。
「嗯,好久不見,潔妹紙。」吳添翹著雙臂于胸前,看著這個曾經的對手。
話說鄧漢庭被自己擊敗後,政治生涯終結,不得不狼狽離開大會鎮。她作為鄧漢庭未來的嫂子,鄧氏企業的總經理,卻好像不太在乎似的。按理說,自己和她應該是大對頭才是啊。他忽然想到,據聞鄧漢庭現今就在清新縣城,他將自己視為寇仇,自己升遷的消息他肯定也風聞。不知他會不會氣得嘔血?哈!
他這貨沒啥愛好,就是喜歡做讓對頭憤恨的事。對頭愈是憤怒,他愈感到非常愜意。
吳添的眼皮突然急跳一下,一股不安的感覺涌上腦海。他想起一件事︰鄧嘉誠花了巨大力氣將鄧漢庭推上鎮委書記,自己把他的好事和政治投資給搞黃,白忙活一場,他怎麼一直沒反應?這太不符合常理了!
鄧嘉誠不僅是清新縣聲名顯赫的三大富豪,據說官場上脈絡深厚。吳添皺著眉,此時此刻,他會不會正暗里對自己出手?他心里在電轉,但是面上卻若無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