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宇抿了口酒贊嘆道︰「蘭若菊,真是好名字。」
阿菊給他斟了杯酒,眼珠一轉︰「哪里好了?」
「阿蘭若,是梵語的森林,引申為寂靜處,指讓人心靈得到休憩和升華的修行之所。阿菊xi 姐的舞蹈,確實讓在下感覺到了一種空寂幽靜之美,正是能舞的至高j ng髓。」鄭宇臉上微微有些陶醉,「蘭若菊,人如hu 。空谷幽蘭淡雅如菊。阿菊xi 姐,這說的就是您啊。」
阿菊撲哧一笑,用折扇遮住檀口,臉慢慢紅了起來。
「阿菊xi 姐,這個‘蘭若菊’恐怕不是您的真名吧。」
阿菊看了她一眼︰「自然是藝名了。真名從來只有贊助人和師傅知道。」
「那阿菊xi 姐您的贊助人……」
阿菊微微一笑︰「他呀,可是個大忙人呢。現在在聖彼得堡,我之前在那里陪了他三個月,都是些表演啊,會談陪sh 啊什麼的,現在我正是回京都呢,他還要繼續留在那邊……這里的總督是他的老朋友,所以我就在這里停留幾天。今天金老板送給我們兩張名貴的紫貂皮,說有北美的貴客,我就過來看看嘍。」
鄭宇吃了一驚。能夠和伊爾庫茨克總督做老朋友,現在在聖彼得堡的,不用說也是日本政黨的大佬級人物。這個阿菊,恐怕絕非普通藝伎那麼簡單。
「那您的贊助人是怎麼結識您的?」
「還能怎麼結識?他們請人表演,看我表演的不錯,就經常找我喝茶跳舞唱歌啊,有什麼活動也經常叫著我,然後就幫我買和服買首飾請教師,總之hu 了很多功夫呢。」
鄭宇看著這個姿態優雅,可言語里還是掩飾不住帶了點xi nv孩的頑皮和天真的nv孩子,恍惚間有些失神。
鄭宇盯了一會阿菊,然後又把目光轉移到桌上的酒杯,臉上的神s 有些變幻。半晌後,仿佛下了什麼決心,鄭宇扭頭注視著阿菊,誠懇地說道︰「阿菊xi 姐,您覺得在下是個什麼樣的人?」
阿菊一怔,似乎沒想到對方居然會突然問出這樣一個問題。不過她還是很快平靜下來,略一思索認真說道︰「和藹可親平易近人,毫無世家公子的橋r u造作。而且您的目光告訴我,您很尊重其他人,不管是什麼身份和地位。總之呢……您是一個很好的人。」
鄭宇目光炯炯地看著她︰「那麼,如果這個很好的人懇求成為您的贊助人之一,您覺得如何?」
阿菊輕輕啊了一聲,手里的折扇掩住了檀口,顯然大大的吃了一驚。
「怎麼,在份低微,配不上阿菊xi 姐您?」鄭宇的眉頭有些痛苦地糾結了一下。
「不……不,哪里的話。」阿菊搖了搖頭,「只是xi nv沒有想到,剛剛第一面,您就要為xi nv提供贊助了……」
鄭宇微微一笑,突然用漢語說道︰「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象一朵水蓮hu 不勝涼風的嬌羞,道一聲珍重,道一聲珍重,那一聲珍重里有蜜甜的憂愁。沙揚娜拉!」
他剛想用日語重復一遍,卻看到阿菊l 出了震驚和 醉的表情。他心中一動︰「阿菊xi 姐懂得漢語?」
「這是我們的必修課,不但要會說會听,還要能寫漢詩。我的那位贊助人,可是個漢學通。」阿菊微羞地一笑,「您這首詩我從來沒听過呢,不過真的很美。這是您寫的?」
鄭宇一笑︰「不知為什麼,剛剛看到阿菊xi 姐您的神態,就月兌口而出了一首詩呢,所以說,正是阿菊xi 姐您給了我靈感……」
正準備乘勝追擊的鄭宇,一抬頭間看到了金向國望向自己的目光,有些……隱隱的提醒?他j ng神猛地一緊。
入戲太深,入戲太深。
明明只是掩人耳目的歌舞取樂,卻搞成了假戲真唱。鄭宇心中自嘲地一笑,t ng直身子,環視了一下整個茶室。
那個格魯吉亞籍的俄軍上校,貌似是興頭有些上來了,眯著眼楮, 茸茸的手已經伸進了身邊盛裝nv招待的里懷,也不知道在r u搓著什麼。反倒是那個芬蘭中校,依然還保持著軍官的風範,僅僅是拉著身邊人的xi 手,另一只手摟住nv人的腰,靠在一起哼著不知道什麼xi 調罷了。吉雅賽因是毫不客氣,nv招待半臥在他懷里,衣衫在兩只怪手的侵襲下明顯有些不整。邱海陽那里的情形有些詭異,只見他摟著美佳子,伏在他的耳邊也不知道嘀咕些什麼,美佳子掩著xi 嘴樂得前仰後合的,還忍不住要拍打他幾下。至于金老板……正和身邊的nv招待拼著酒,表情就好比看到xi 紅帽的大灰狼……
鄭宇收拾心情,來到兩個少數族裔的俄軍軍官身旁,一番痛飲,彼此的感情在觥籌ji 錯之間也是直線升溫。幾番ji 心下來,他也算把握到了這些人的心態。
俄國,是一個異常復雜的巨物。俄羅斯族在整個國家人口中只佔一半,尤其是西伯利亞的軍隊簡直就是各個少數民族的大雜燴,膚s 不同語言不同,風俗也不相同。俄國人和哥薩克信東正教,布里亞特 ng古人信藏傳佛教,芬蘭人信新教,b 羅的海的德意志族裔和斯拉夫族裔信天主教,這些人湊到一起,部隊內部也是一團漿糊。
像亞歷山大這個格魯吉亞人,無非靠著娶了俄國將軍的nv兒才h n到這一步,在家鄉大xi 算個名人,可其實內心里對于到底自己和俄國是個什麼關系也有些h n沌不明。格魯吉亞被俄國吞並還不到一個世紀,表面的恭順之下隱藏的也是一座隨時噴發的火山。
至于庫加拉,對于沙皇違反亞歷山大一世與芬蘭的約定,調動芬蘭部隊來西伯利亞準備作戰更是極為不滿。
由于之前的經濟危機,再加上沙皇的加稅備戰,很多地方的經濟都逐漸進入蕭條,這兩個人家里也都遇到一些困難,金向國幫著他們往俄國內地倒騰一些皮貨,一起賺了些錢,彼此關系倒也密切。要說起來,這西伯利亞的俄國駐軍,經商走s 也已經是半公開的秘密,俄國這個老大帝國,看似張牙舞爪,內里的基礎其實也是千瘡百孔。
又和吉雅賽因,金向國等人h 科打諢了一陣,回到自己的座位,鄭宇開始專心致志和阿菊喝酒聊天。漸漸地,他能感覺到對方對自己越來越多的好感。掂量了一下火候,鄭宇終于轉入了正題。
「阿菊xi 姐,」他字斟句酌,情真意切地說道,「關于在下所說,願意成為您贊助人的事情……」
阿菊有些羞澀地低下了頭,可片刻後,卻輕輕搖了搖頭。
「為什麼不行?」鄭宇確實有些奇怪了。
「您是美國人,我是要回到日本的。」阿菊有些苦澀地說道,「也許您現在有些喜歡阿菊,可等您回到美國,萬水千山,又能記得阿菊是誰呢?」
「可惜,您不在日本,也不是日本人。」阿菊艱難地說出這句話,低頭給他滿上了一杯酒,「我也不想別人說,我是一個外國人的情f 。」
鄭宇一仰頭灌了下去,喉嚨有些火辣辣的。
「阿菊,能告訴我你的真名嗎?我想記住你。」
鄭宇輕輕拿起阿菊的手,放在自己左xi ng的位置上︰「記在這里,一輩子。」
阿菊眨了眨眼楮,似乎眼眶中有些濕潤的東西︰「xi nv……山本菊子。」
鄭宇覺得有些耳熟,卻又一時想不起來。他緊緊地抓住阿菊的手,似乎害怕一放手,對方就會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安德魯先生,」阿菊靜靜地看著這個男人,眼神中似乎開始有了一些奇異的變化,「我……」
鄭宇心頭一熱,正想說些什麼,卻感到一只芊芊y 手撫上了他的假胡子。他觸電般地一抖,近乎粗暴地抓住了阿菊的手,少nv忍不住痛哼了一聲。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阿菊xi 姐……實在是,突然听到這些,太j 動了。」鄭宇定了定神,努力抑制住狂跳的心髒,懇切地說道,「在下……實在毫無褻瀆您的心思。在在下的心里,您是一個純潔的nv神。阿菊……我對你是認真的。我……」
阿菊神s 黯然,兩滴淚珠滴落了下來。她默不做聲地給鄭宇和自己斟滿了酒,強笑了一聲︰「安德魯先生,我是和您開玩笑的……」
鄭宇的心頭,卻已經是一片冰涼。
在那只y 手 到他的假胡子上的時候,他才終于想起了那個名字的含義。
山本菊子,另一個時空中日本最杰出的nv間諜之一,日俄戰爭英雄,西伯利亞間諜網骨干,九一八事變的幕後黑手,著名的……
「滿洲阿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