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這是一個計劃
總情局。
全副武裝的總情局特工們,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這樣的場面,在記憶里……從來沒有出現過吧?
如同地獄里鑽出來的惡魔一般,一隊被硝煙燻得漆黑的軍車,就這樣堂而皇之大搖大擺地闖了進來。鋼板上的油漆被子彈和彈片刮削得七零八落,滿是坑坑窪窪的彈痕,目睹這一切的特工們,都簡直如同見了鬼一般。這是京畿這些人怎麼就和剛下戰場一樣?
可是,沒有一個人敢上前攔截。不僅僅是因為得到了緊急通知,更是因為這些軍車,屬于中華宮的皇家禁衛軍和宮廷宿衛,因為前面那面大旗,皇室徽標的戰旗。這代表著,來人不是皇帝,就是……太子。
前導的摩托車,輕機槍機頭大張,一身黑衣,戴著金龍踏日臂章的禁衛軍士兵面無表情,y n冷的目光警惕地注視著四周。後面的裝甲汽車上,xi xi 的重機槍塔正在緩緩轉動,水冷重機槍的槍管指向哪里,對面之人身體中的血液都仿佛被冷卻凝固。
車隊停在了總部大樓前面。大院里,負責警戒的特工,忐忑地聚攏在一起,看著這支殺氣騰騰的皇家車隊。
沉默的軍人下了戰車,一面火紅的戰旗迎風招展,金s 的巨龍,在風中舒展著利爪,仿佛下一刻就要撕破旗幟的束縛,撲下來擇人而噬
一個滿身戎裝,一臉平靜的青年,在軍旗掩映之下,重重護衛之中,一步步走過來,他只是背著手向前走,卻如同一柄開山大斧,所到之處無不披靡。特工們只有退卻,躲閃,在那面旗,那個人之前,潰散。
終于,一個t ng拔的身影,一身禁衛軍軍裝,從辦公樓大 n里走出,只是一個人,沉默著來到鄭宇面前。
「二處處長,禁衛軍中校,葛少杰。」
「帝國太子,禁衛軍上尉,鄭宇。」
兩人目光ji 錯,並無火hu 綻放,葛少杰微微垂下頭。
「我需要一個解釋。」鄭宇靜靜地看著對方,「為什麼要那麼晚才出手?為什麼不在我們到達之前收網?為什麼要等我們死了那麼多人才開火?」
「我死了十四個人,重傷十二個,我的貼身護衛也受了傷,我的秘書官死了。他們都是忠心耿耿的帝國j ng英,是皇室的保護者。」鄭宇的聲音y n寒徹骨,「既然你早知道對方的行動計劃,做了安排,為什麼要坐視我們遇險。」
「說實話。」他冷冷地說道,「不要狡辯。就算你是總情局的要員,這一次也不要妄想過關。」
「我只是按計劃行事。」葛少杰抬頭,看著鄭宇,目光平靜,「計劃是局長批準的。」
鄭宇盯著這個人,臉s 越發y n沉。兩個人默默地對視了片刻,鄭宇點了點頭︰「好……很好。你倒是服從命令的軍人楷模……帶我去見秦光,我當面問他。」
「這里是總情局,是帝國特級保密單位。」葛少杰只是站在那里,平靜得如同一泓無b 的深潭,「即使是殿下,沒有命令,也不得擅闖。」
鄭宇看著他,深吸一口氣,依然平靜地說道︰「我是北風的負責人。我要找他談北風。你沒有資格攔我。」
他的目光,只是冷冷地看著葛少杰,可葛少杰,卻從中感受到了一種令人心悸的恐怖,仿佛在下一刻,那里噴薄而出的怒火,就會把一切阻擋在面前的東西焚燒成灰。
葛少杰沉默,點頭——
我是沉默的分割線——
秦光靜靜地看著這位青年,感受著對方強行壓抑住的怒火,和悲傷。他的心在一點一點沉淪。他看著這位太子,這位剛剛經歷了一場刺殺,險些在總情局眾目睽睽之下化為殘肢碎r u的青年。
他的心在滴血。
而對面的心也在滴血。
秦光深深地吸了口氣,平靜地說道︰「這是一個計劃,一個事關國戰大局,摧毀日本在京間諜網絡,破除隱患的計劃。」
「葛少杰處長,是奉命行事。他以馬江同黨的名義向日本人送出帝國即將清掃黑龍江間諜網的情報,獲取對方信任。並發出一份總情局在興亞會收買的間諜名單,利用日本人的手來進行內耗,促使其內部離心離德。那些人都有背叛的動機,而且和日本陸軍軍情局多有矛盾,日本陸軍正好順水推舟。」
「通過這個渠道,雙方建立了互相利用的利益基礎。進一步地,葛處長向日本人提供了有關您行蹤的情報,名義上以阻止馬江案繼續調查,防止您繼位以奪取大權為名,y u引日本人動用其在京潛伏的主要力量,對你進行刺殺,以便一網打盡,在國戰之前消除隱患。」
「日本人很狡猾。這一次,他們用的依然是興亞會的力量。這種非官方組織,即使日後帝國公開證據,也會被推諉為民間l ng人妄為和政f 無關。而對于日本陸軍來說,這些並不听話的l ng人,就算真是進了我們的圈套,也沒什麼太多可惜。可一旦成功,功勞還要算在他們的頭上。情報,是他們的。」
「從一開始,這一切就在帝國的掌控之下。所以,您是絕對安全的。」秦光微帶歉意地說道,「死去的弟兄,都是為了帝國大業,是烈士。我會有ji 代。」
「計劃?」鄭宇看著這位自己曾經至為尊敬和感j 的長輩,心中只剩下了冰冷,「誰的計劃?葛少杰的?你的?」
「是陛下的。」秦光的話,如同一柄萬斤重錘,無比沉重地擊打在鄭宇的心防上,那顆心,仿佛就在這一擊之下,裂開了無數的裂縫。
「這個計劃,是陛下親自主持。」秦光看著鄭宇,眼中沒有一絲憐憫,只有如水的平靜,「我們只是服從命令。」
鄭宇盯著這位長輩,眼神越發冰冷。漸漸地,他的神s 由冷厲轉為冷漠,目光由冰冷轉為失望。他輕輕搖了搖頭,仿佛要否定什麼,又仿佛要擺月兌什麼。他閉上雙眼,輕輕抬起頭,似乎要感受著窗外sh 入的陽光,照在肌膚上的那一絲絲溫暖。
許久,他睜開雙眼,神s 已經恢復平靜︰「月蘭在哪里?我要見她。」
秦光的表情微微有些扭曲,他緊緊地盯著鄭宇,仿佛一只護崽的貓頭鷹。鄭宇看著這個長輩,目光復雜到了極點。秦光看著這個青年,就仿佛看到了一頭被長輩出賣,受了傷,流了血,卻依然頑強而執拗地想要問問為什麼的幼獸。一股悲傷仿佛電流一般穿過秦光的心髒,連他的眉 都痛苦地糾結在一起。許久,許久。秦光的眉 一絲一絲地舒緩開來,整個人漸漸松弛,幽幽地嘆了口氣。
「我帶她過來。」他的語氣有些隱隱的蕭瑟和疲憊,「您放心,她很好。」——
我是沉默的分割線——
明月蘭靜靜地看著鄭宇,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了紅暈,眼神從驚喜又逐漸轉為心痛,如同要傾訴千言萬語,卻又仿佛一句話也難以開口。
鄭宇看著對面這個散發著心碎的身軀,看著那對紅腫如桃的雙眼,看著j ng致的臉龐上寫滿的疲憊,心中無由地一痛。他走過去,輕輕地,認真地說道︰「跟我走,回去。」
一個青年,扶著一個nv子,在面無表情的軍人簇擁之下,後面跟隨著一批活動著手腕,神s 懵懂的特工,一步步地走出大樓。
鄭宇站住,回首,目光和葛少杰一對,又抬頭看向那扇窗戶之後,看著那個曾經讓自己感到溫暖和信賴的身影。鄭宇的目光,仿佛透過玻璃,投注在那個沉默的身影之上。漸漸的,鄭宇從那個身影上感受到了一絲歉疚和 惘,感受到了一種難以言表的復雜感情,那個身影仿佛想要告訴他什麼,卻又難以出口。
鄭宇的心中略微柔軟了一瞬,可聞著隨風傳來的那一絲硝煙味道,血腥之氣,那股悲郁和憤怒卻又重新填滿了他的xi ng膛。他深深地吸了口氣,臉上的紅暈一瞬即逝。他轉頭,目光一個接一個地掃過這些沉默的戰士,感受著那種同樣的憤怒和悲傷。他的目光,終于停在金龍騰雲的徽標之上。
「這件事,我一定會查清,一定要給弟兄們一個ji 代。」鄭宇緩緩說道,「你們要鎮定,冷靜,不要沖動。你們是紀律部隊,我相信你們能夠做到。今天做的一切,都是我的命令,與你們無關。要記住,你們是皇家禁衛軍,忠誠,榮譽,犧牲,是你們的守則。在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之下,我尊重這些,也希望你們牢記。」
軍人們看著這位青年,沉默著,目光中隱隱閃爍著淚光。他們感受著這種真誠,也被對方的誠懇所打動。他們只是 惘,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些什麼,即將發生些什麼。
忠誠,榮譽,犧牲。
鄭宇咀嚼著這六個字,心里卻涌起了一股冷意和嘲諷。
作為工具,這當然是最重要的品質。
可是……終究不過是工具而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