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刺（上）
北京，靜園。
鄭宇默默地站立在皇帝身後，雙手在老人的頭上有力地r u動著，感受著手指之下，那股穿透肌膚的衰老氣息，心中忍不住生出一股酸楚和 惘。
「xi 宇，今天你鐵叔，凡叔和劉相都找我談過了。」皇帝舒服地哼了一聲，「xi 鐵今天是動了感情……下面那些人，也著實有些不像話。都是些沒上籠頭的野馬，也只有他能管得住……我和他都放了話，再抓幾個典型敲打敲打，軍隊現在還是lu n不起來的。」
「只要有父親在，這些軍頭自然要老老實實的。」鄭宇輕聲說道，「不過，我看日本人在這上頭好像要打些主意，軍隊那邊搞不好會有些想法。」
「別xi 看你鐵叔，他可是個明白人。」皇帝笑了笑，「他的心里有國家，有民族，也有我這個老師在。打xi 看著他長大，這點信心還是有的。你凡叔就更不必說了，那可是個心思玲瓏剔透的人啊。劉相是個識大體的，他和陳磊不一樣，不會趁這個機會落井下石。他表過態了，無意去爭奪軍方的權力，對于國防部目前的態勢他有意見，但只要這兩位元帥還在，他可以默認的。不過也還是提出了一點點建議，希望加大國防部的權力和影響。」
「劉相說的不無道理。」鄭宇沉默片刻開口說道，「帝國目前的體制是仿了德國總參謀部，實權劃一，軍令最高。而英美體制，卻是海軍部，陸軍部這樣的內閣機構管著軍種參謀部，軍政高于軍令，與帝**令高于軍政的體制相反。當然，現在有兩位元帥在，這體制運轉倒是高效很多，部隊的戰斗力也高些，但以後……兒子只怕陸海兩軍的後繼者，沒有二位元帥的才干和威望，卻要爭同樣的權柄，鬧出些事端來。」
「xi 子，別跟我耍hu 槍。」皇帝顯然心情不錯，「你怕的，是自己威望不足，如果我不在了，鎮不住這些元帥和軍頭吧？」
鄭宇一愣，也只能很干脆地回答︰「是。父親明鑒。」
「不要著急。」皇帝笑了笑，「你還年輕，我身子骨也還壯健，要不怎麼這歲數還能……搞大你母親的肚子。」
鄭宇噗哧一笑，卻趕忙閉住了嘴。心想這男人最自豪的，還真是那hu ng第上的功夫，連皇帝這樣的非人類也不能免俗。
「我還能扶你走上個十年八年的。」皇帝閉著眼楮，輕輕抓住了養子的手，「xi 宇，這個江山，即使日後你多個弟弟，終歸還是要靠你來掌握的。放心吧，我不會給你留下個爛攤子。這些事情，我都會幫你解決掉。」
「老天再給我十年，」皇帝傲然說道，「到時候，這個帝國就可以真正面對西方列強，發出自己的聲音。xi 宇，我開創了這個中華帝國，而你要獲得的是整個亞洲。咱們父子到時候比一比，看看我做明太祖，還是你當唐太宗。」
鄭宇感受著老人手掌的溫暖，感受著那股衰老卻蒼然的力量，心頭發酸，又有暖流涌動，忍不住伏低身子，抱住了老人的頭，很親昵地把臉龐靠在老人的臉龐上。
不知為什麼，感受著這位皇帝越來越像一個真正的老父親，鄭宇的心頭有些空空的，又隱隱有些不安，滿是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我是沉默的分割線——
皇帝一聲令下，整個中華帝國的情報機器瘋狂地運轉起來。
總情局，憲兵隊，警政部，各股力量組成了秘密調查部，全力調查閱兵式的刺殺威脅。所有原定在閱兵現場維持秩序的軍警憲特人員，都被逐一甄別，檔案堆了整整幾間房子。
幾天下來，甄別是卓有成效的。幾個家里曾遭政權打擊，對社會隱有不滿的嫌疑分子遭到逮捕，總情局四處進行了雷厲風行的審訊。
鄭宇已經整整兩天兩夜沒有休息好了，此刻他滿眼的血絲，往日的從容鎮定已經拋到了九霄雲外離閱兵只剩下一周了，可刺殺事件卻依然沒有頭緒。他一頁一頁地翻著閱兵式安排，安保布置草圖，一會又煩躁地站起來，直勾勾地盯著閱兵式現場的等比例模型，旁邊的明月蘭也顧不上管這人，沙啞著嗓子指揮著情報匯總和分析的工作。邱海陽已經跑去了天安 n現場踩點，現在的鄭宇，就如同一頭困獸，想要做什麼，卻偏偏什麼也做不了
正當鄭宇的煩躁達到頂點，即將爆發的時候， n突然砰地被撞開。鄭宇閃目看去，剛要對這個不速之客噴發出怒火，卻被對方狂喜的表情所震動。
「招了」
一個秘書揮舞著幾張紙，滿臉的喜s 。
鄭宇的瞳孔猛地收縮，嘶啞著問道︰「怎麼回事？」
「二號嫌疑人，那個沈南招了細節合理，邏輯順暢，反復確認過，是實話」秘書j 動地喊道，「是青年黨收買了他他信奉青年黨的主張，是j 進分子，妄圖刺殺皇帝，建立所謂的民主共和國」
「什麼？」鄭宇這一刻，卻是全無喜s ，他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他可是國防軍第一師的軍官」鄭宇瞪著血紅的雙眼，咬著牙問道，「國防軍乃國之利器，他們的忠誠是無庸置疑的二號是鐵一師受閱部隊的軍官，受閱部隊是沒有彈y 的他們進入北京後，會經過反復搜查他根本沒有能力刺殺皇帝」
「他說皇帝背叛了**，真正的**者要敢于清除叛徒他已經招供，檢查人員里會有接應，到時候把彈y 塞給他」秘書急忙說道。
鄭宇沉默片刻，狐疑地看了看明月蘭，明月蘭跟著他來到里間。
鄭宇輕聲問道︰「你看呢？」
明月蘭搖了搖頭︰「不好說那個人恐怕是真心想要刺殺，但問題是，這個方案太過脆弱。檢查人員的安排是隨機的，順序也無法確定，他唯一的機會是正好在最後一道檢查線遇到那人。另外，受閱前，還有一個受閱部隊內部的互檢過程，他們逃不過的。」
「這是幌子，」鄭宇嘆了口氣，眸子里泛出了失望之s ，「目的是 hu 我們。我可以確定，對方另有殺招。」
「可他們也達到了自己的目的。」鄭宇苦笑一聲，「從現在開始，國防軍，已經不可靠了。」
「從一開始，您就不認為他們可靠。」明月蘭眼中j ng光一閃，「現在正好名正言順地對他們進行全面調查。隱患，必須清除。」
鄭宇盯著這個在一瞬間散發出冷厲氣質的美nv，緩緩點了點頭——
我是沉默的分割線——
夜。
濃濃的黑，遮不住北京城的萬家燈火。中華宮外一棟戒備森嚴的三層xi 樓，臨時調查部幾個寬敞的辦公室，依然是燈火通明，人來人往，電話鈴聲不斷。
內室。
鄭宇睜著血紅的眼珠，神s 凝重地盯著對面的邱海陽。
「這兩天考察下來，我和五處，天機的人都分別討論過。」邱海陽同樣是雙目泛著血絲，神s 異常鄭重，「如果是我們來布置刺殺，最好的手段，其實就是」
他指了指桌子上的示意圖。鄭宇看去，只見他的手在各種顏s 的標識上分別點了點。
鄭宇沉思片刻，眼中j ng芒一閃︰「弱點……我們的布防，是多股原本互相牽制的力量共同協作，就難免有空隙。彼此有敵意，又比較陌生，就有機可乘。」
邱海陽點了點頭，咬著牙說道︰「對只要他們收買一些內應，就完全可以做到魚目h n珠屆時就可以動手了」
「可是各部隊各有轄區，」鄭宇皺著眉說道，「閱兵開始前六個xi 時，閱兵區域就要封閉。他們怎麼h n進去？」
邱海陽伸出手，向下指了指。
「北京是老城，」邱海陽森然說道，「建城已經上千年了，往近了說，元朝，明朝，清朝，都大修過多次，戰lu n頻仍，幾百年下來，當年的城市規劃早就散失了……這上千年下來，地下挖了多少坑，多少 ng，多少密道暗井，怎麼個路徑，沒人說得清楚閱兵的區域廣大，周圍的建築物都可以藏人我們布置的保衛人員，畢竟也不能太過分散，彼此是要有個監督的這麼多建築，要嚴密控制難比登天。如果他們組織一個j ng銳的分隊，假冒維持秩序的保安人員，完全可以藏在地下暗道內，加上內應的配合，就可以魚目h n珠，掌控住某座建築，等陛下檢閱部隊的時候，發動襲擊別忘了，日本人已經動用過擲彈筒，炸y 這類武器如果他們有輕機槍，遠程步槍，手雷和炸y 包一類的玩意，還真的可能得手」
鄭宇心頭大震。
他還是忽視了這個重要問題。
後世的安保，畢竟有無線電一類的器材確保隨時聯絡，還有攝像頭監視，故而安保中臨時h n入間隙的概率，就要低很多。可在這個時代，最大的軟肋，其實是通信想一想，憲兵，警政部機動警察部隊，禁衛軍，總情局，彼此互不統屬，又各有罅隙，如果是內ji n作祟，一群喬裝改扮的此刻從地下水道或其他地下暗道系統悄然潛入並控制沿街的一棟建築，恰好在皇帝乘車檢閱受閱部隊的時候突然開火，那的確是非常恐怖的事情
可這一切畢竟只是邱海陽等人自己的推斷，並沒有什麼證據。
而最大的問題是，以皇帝的個x ng，根本不可能因為這種子虛烏有的警告而放棄原定的閱兵計劃，乖乖站在天安 n城樓，在重重保護之下揮一揮手就了事。
皇帝戎馬一生，以軍人自居，又向來視軍人為自己的股肱，對自己的威望有著絕對的自信，他能夠接受這樣的恥辱嗎？
鄭宇神s 變幻，牙齒咬得咯咯直響，手掌青筋直冒，嘎巴一聲折斷了手中的紅藍鉛筆。
「走，跟我進宮。」鄭宇狠狠地吐出一口氣，「xi 心駛得萬年船賭了」——
我是沉默的分割線——
中華宮，御書房。
皇帝的眼神有些飄忽，臉上l 出淡淡的嘲諷。他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書桌，似乎在自言自語，又似乎在問對面的鄭宇︰「殺我？真的要殺我？」
鄭宇咬著牙說道︰「父親，ji 給我處理不把這些王八羔子切碎了喂狗，保您一個完美的閱兵式，這太子我就不干了」
「ji 給你？你想怎麼處理？」皇帝盯著鄭宇，嘴角微翹，「現在國防軍都卷進去了……看這意思，總情局，警政部，甚至憲兵隊，恐怕都不那麼干淨，這還真是洪 ng縣里無好人了……這過江龍要來試試水，池子里的王八也都憋不住要浮上來。就憑一個猜測，你準備怎麼拿他們？」
「從內應入手，順藤 瓜。」鄭宇惡狠狠地說道，「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狠人做事，總有動機如果實在還是查不出來，那就干脆把那些建築周圍的地下通道全部用h n凝土封死加派三人一組的巡邏隊，軍犬隊，十步一崗，五步一哨先過了閱兵這一關，以後再清理這些雜碎」
皇帝看著鄭宇，目光漸漸柔和下來。
「國防軍這一次雖然出了些問題，但最好不要太過株連。」皇帝嘆了口氣，「再好的樹苗，也難免長出些怪模怪樣的枝杈來，可不能因為這個就把樹砍了……國戰在即，國家確實也禁不起太多折騰。只要他們不越界，有些事情我也不想追究太深。」
鄭宇剛想說話，可看著皇帝l 出的疲憊和老態，終究是心頭一軟，只好默默地听著。
「xi 鐵已經答應對國防軍進行整肅，你把這個事情ji 給他，讓國防軍自己解決，他終究要給我一個ji 代。」皇帝的語氣逐漸凝重，一股莫名的氣勢又隱隱彌漫開來，「出了這件事，國防軍也沒什麼借口推三阻四了，倒也不是什麼壞事。不過，要謹防日本人在後邊使壞，這點，你之前的顧慮是很有道理的。越是這個時候，我們自己越是不能互相疑神疑鬼的。這些xi 鼻子，這上頭的 n道鬼著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