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4似曾相識
人在江湖飄,誰能不挨刀,求瑕宮的雛兒涉世未深江湖閱歷淺薄,縱使是劍法絕又如何,悄然一只鳳簪已經將她放倒在地。
說實話風雲會的壇主與長勝鏢局的總鏢頭也未曾料到事情進展得如此順利,都是大喜過望。正要撲上去最後補一刀,卻見剛才那個存在感差不多為零的女子突然搶起了殷玳琳的映月劍,卻是連鞘都不會出的就那麼比指著自己,不由皆是一愣。
這個女人……衣服料子雖然算不得什麼高檔貨,但也不是家居之裝,其顏色終究難免媚俗之嫌。容貌雖然還算俊俏,但頭散亂瞳孔渾散,明顯精神方面有些問題。在馬上想來是顛簸了一夜,釵歪衣斜不說……總之那容貌根本不具備任何的要挾性。
「這女人是誰?」廖勝疑惑的看了看謝透,那意思是這是不是也是什麼葬劍池的高手,雖然……這可能實在不大。
「你也太小心翼翼了,看這容貌連劍都拿不穩,八成是姓殷的在哪撿來的。殺了就是」風雲會壇主一皺眉,他們在求瑕宮內有眼線,能修煉聖靈劍法的高手都早有譜在心,斷無這麼一號「白痴劍客」。
謝透都這麼說了廖勝也就有底了,一揮手間,手下探子手有老實忠厚的——話說有時候太過老實也未必是件好事,兩個江湖油條雖然一千萬個認為對面只是一個白痴,但,反正都是要殺,其他人殺和自己親手殺有何不同。
上前的是一個須眉已經有些花白的老鏢師,一輩子論武藝只是三流,論智慧更無什麼過人之處,中中肯肯只是勤奮賣力遇事上前。此時听得鏢頭召喚,想也不想就抄刀上前,江湖走得多人人這心也鐵了,更何況是兩個劫鏢的女賊。
雖是老驥,但功腿腰馬都還扎實得很,老鏢師單刀出鞘一招力劈華山朝那個顫巍巍的女子劈了過去。
這一刀再普通不過當然不是什麼絕世武學,但練得千招會不如一招熟,老鏢師一輩子只會那麼十八式五虎斷門的刀法,這一招已經舞過不知道幾十萬次,當真已經使得猶如呼吸一樣熟練圓潤。一刀劈落縱是謝透等人亦不由眼中顯露欣賞之色,這刀換成他們在對面也需廢神應對。
按道理來說對面那女子應該被嚇得雙腳癱軟,接著就被一刀分尸,但現實證明大家猜對了前半截,卻猜錯了後半截。那個傻女確實好像是被老鏢頭威勢所凌,腳步往後一退整個人坐倒在地,差不多是天性的將中的劍……鞘往前遞出,手法笨拙慢慢吞吞,卻好巧不巧正好撞在了老鏢師手腕的神門穴上。或者應該倒過來說,是老鏢師一個收手不及自己將手腕撞到了對方劍鞘上。
手腕處神門穴掌著虎口至手肘的經脈,便是悄然一撞也會讓人半臂酸麻,老鏢師這一刀是鼓足了力道,雖然女子手上無力,他卻是有力,這一下相當于他自己握著劍撞了自己的要穴。「 當」一聲單刀落地,鋒利的刀鋒割開了那女子的裙裾,該算是唯一的收獲了。
老鏢師握著自己的手腕驚訝的看著眼前的女子,這大半輩子刀尖上打滾,受過比這重十倍的傷不知道多少次,見過功力比她深招式比她精深的對手不知凡幾,可從來沒有一個能讓他如此震撼。半晌無語,老鏢師對著地上之人一抱拳,一言不轉身就走,縱使身後鏢局之人再怎麼呼喚也不回頭了。
「算了,老畢奔波了大半輩子,就這樣收刀養老也是一件好事,你們不必喊了」
眼前奇事生,廖勝也無心去關懷一個老頭子的去留,不耐的往人群那邊喊了一聲,目光仍是一動不動的盯在地上那女子身上。剛才的動作是巧合,還是……
「這丫頭恐有古怪,不若暗青子招待」
這巧的實在太過分了,一時謝透也拿不準這到底是個真傻子還是個裝傻的高手,一聲吆喝眾鏢師同時從懷中取出了暗器,亂七八糟的朝地上兩人打了過去。
接下來的現實似乎當真證明之前只是多慮,那個傻女人這次完全舉手無措的擋到了殷玳琳的面前。看來傻雖傻卻是個頗講義氣的主兒,可惜這年頭講義氣的都死得早,瞧她那無助的容貌下一刻就會被打成一個篩子,絕無僥幸。
便在這頃刻之間,眾人只感一陣勁風卷入相互之間,所有的暗器都像掉進了驚濤駭浪之中,全被吹得漫天飛舞。雖然大多數人投擲出的暗器都是袖箭一類不過數兩的東西,但要能將這些東西卷起吹風,那也不是一般大風能夠做到。這陣風中分明蘊含了極強的內家真力,讓空氣變得濃稠若實物,就算只是被余勁刮到鏢局眾人也得臉上好像被板子拍了一樣,幾個內力稍欠的面皮登時紅了起來。
「你們,欺人太甚了」
說不清到底是聲音先至還是劍氣先至,又或是根本難分先後。就在這陣劍風襲來到同時,一條清俊的身影也闖入了眾人的視野。說來這堂堂皇皇的大道之上,一眼望出數里地去,要是早先有這麼個人的話斷然不可能躲過眾人的眼楮。如此說來的話也只有是趁著剛才所有人為那丫頭「巧合」一劍所震懾的那頃刻功夫從視野外趕來,但那段時間說短不短,說長也只是頃刻剎那,此人能那麼短的時間內躍過里許地來而不驚動任何人,這分內力與輕功都已攀一流,不是自己等人可敵。
雖然敵我武藝懸殊令人驚疑,特別是這手劍風的功夫更是只在傳說中听聞過。但武功高低這種東西並不代表一切,這面前不還躺著一個劍法一流的高手嗎?謝透瞄了一眼旁邊,廖勝會意抱拳上前一步。
「這位少俠不知尊姓大名?何故當此架梁?」
「一群七尺男兒在這里圍攻兩個女流之輩,閣下竟然還問我為何架梁?不覺事之過甚了嗎?」來者昂七尺,神清俊朗,一身尋常的俠士勁裝穿得格外有形,本應是個難得一見少俠帥哥,只可惜額頭上一道疤痕讓他容貌減色不少。
休說男人長相無所謂,正如男人都喜歡美女一樣,女人對待帥哥與丑哥的態度也絕對不會是一樣的。不過現在與此人對峙的乃是一群鏢師,看了此人一眼,面貌不識也就滑開了。眼光了落在他手中那柄闊劍之上,只見其比尋常寶劍更長更闊,黑沉沉不見光澤,劍身上沒有任何紋理,也無鐵匠名師的銘文印記,乍一看似乎只是隨便街邊鐵匠鋪打來的便宜貨。但廖勝吃的是護鏢這口飯,自己雖然武藝不高也沒擁有過寶劍,但眼界卻是不窄。此劍無聲無息精華內斂,雖黑沉沉不起眼卻在行家眼里自有一方風骨,正是寶物自晦之道。這樣的東西絕不可能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小伙子能夠得到,此人身份必定大有來歷,心念轉動間,主意已定。
「話雖是如此說,但這二位也不是什麼弱質女流。在下乃是長勝鏢局廖勝,行鏢至此被她們暗中劫了鏢貨,一路追殺至此。江湖事江湖了,少俠當知此事怪不得我們。」
廖總鏢頭又拿出以德服人的姿勢,任誰站在他面前被這樣一說也會不由得矮去三分。
「她們偷了你們的鏢貨?」那少俠回頭看了看,此事殷玳琳早已經昏迷在地,縴腰細細,面容楚楚,說是被欺負就有人相信,說是她欺負人……再看另一個,衣衫破裂,散釵斜,直好像剛剛從yin賊手中努力逃月兌的容貌。說這兩人去劫鏢,委實沒什麼可信之處。
「少俠若是不信盡可去她們行李之中一搜,在下的鏢貨為三十六顆南海珍珠,其中一顆已經被這天殺的女賊拍成珍珠粉和水吃了,其余應該仍在。就算我們無法自證,這證物總能夠作證。」
廖總鏢頭言辭鑿鑿,倒像一個狀師多過一個江湖中人,渾沒半點要用刀子講道理的意思,讓人不由自主放下戒心只想與他好好分辨曲直。
「便算是這兩位姑娘行李之內當真有珍珠,也無法肯定就是你們的鏢貨。」男子悄然搖頭,那個有些傻氣的身上衣服不過平平也就罷了,地上躺著的那個雖然一體的雪色素白,但無論是頭上釵飾,身上衣服還是那柄寶劍,還有那匹白馬,無一不是價值菲薄之物。而且她面上和手上都還有未曾化淨的珍珠粉,舍得這般使用如此珍貴的大珠養顏又如何會是尋常小賊?到底是兩個女賊偷劫了鏢行,還是一伙盜匪見財色起意還在兩說之間。
「少俠如此說來廖某也無話可說了,好在這趟鏢已經耽擱了數日,不怕再拖延這一時半會兒了」廖總鏢頭仰天嘆息了一聲,一臉的無奈︰「不知少俠尊姓大名,師承何人?廖某雖然武功低微,但行鏢數十年在江湖之上也有幾個朋友,說不定還能與少俠有幾分香火之情。」
「在下青晨曦,師承不便透露。不過在下恩師不斷隱居山林,數年前又已經故去,恐怕無幸與廖總鏢頭結交了。」青晨曦一拱手,顯露手腕上一片燒傷的蹤跡,顯得猙獰異常。
「原來是南宮少俠,不知江湖上幾時又出了如此青年俊杰,未曾听聞真是慚愧。」
廖勝倒也沒對這個陌生的名字說些「久仰」之類客套過頭的話,只是雙手抱拳悄然低頭鞠躬,這神態當真謙虛得很了。
怎麼說對方也是上了年紀混了幾十年的江湖,說來是自己的前輩。既然擺出了一副好好說話的姿勢,青晨曦家教甚好也連忙低頭回禮。可就在這一霎時——這似乎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幾枚緊背花裝弩,幾枚袖箭從廖勝身上飛出,已經快如疾星般朝對面年輕人要害打去。
廖勝外號當真就叫「以德服人」,除了手下親信之外,但凡見過他真正面貌的早已經去跟閻王爺報了道,其中原不缺武功比他高的人,或者應該倒過來說,死在他各種機關算計之下的全是武功比他高的人
緊背花裝弩與袖箭都是間接綁縛在身上,需要用時只需將領口與袖口對準目標,無需做其他任何引人疑心的動作全由機括動,勁道雖然足以媲美一流高手的手力,其蕩然無存防不甚防之處更是任何高手都及不上的。而這些暗器之上又都喂了或麻藥或劇毒,哪怕只是擦破一點皮膚,整個人也當中毒不起。
廖總鏢頭只料這「小孩」年紀悄然能有多少江湖閱歷,被自己捧上幾捧,再誠懇幾下哪里還會有多少戒心,這一著偷襲當是十拿十穩。孰料自己低頭暗器一,視野余光不及之處耳朵中先自听得一聲冷笑。心頭一涼頓叫不好,急忙想退之時已經晚了一步。身上從肩至月復數處或疼或麻,竟是中了自己的暗器
之前只為了追求一擊必殺,唯恐不狠不毒早就將見血封喉的暗器盡數打出,此刻也只有心涼一瞬的分。這種劇毒不是沒有解藥,而是中毒者根本用不上解藥
強勁的暗器以至間接將廖總鏢頭的身體打得離地飛了起來,待到再落地之時已經滿臉黑氣絕身亡了。
「竟然想對我使詐,你知道什麼叫做‘詐’嗎?」
似乎早有所料的青晨曦一記劍風將所有的暗器都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待得對方尸身落地,卻突然冷笑著說出了這麼一句話來。登時整個陽光少俠的氣質崩分離析,倒也不是說就有多麼邪惡,而是一股滄桑悲涼之意涌出,讓人仿佛感同身受的能夠感到,這個不過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勢必遭逢過巨大的變故。
謝透眼見廖勝一死心頭也是猛跳,論武功自己與他在伯仲之間,論各種戰場上的機關算計自己卻是遠為不及,連他都如此身死,自己豈非也是白送?不過人有一短便有一長,自己確實不善刀兵相見,但駕馭部署揣測人心卻是擅長所在。當下幾乎是瞬息之間已經做出了決定,雙手高舉,高聲喊喝。
「這小子是兩個**的幫手,他殺了總鏢頭又要殺我們,反正都是一死,大家跟他拼了」
蛇無頭不行,鳥無頭不飛。鏢局之人驚見總鏢頭慘死,義憤填膺者有之,倉惶欲逃者有之,所有人各自東南西北心思不齊,本該樹倒猢猻散,卻被這一嗓子捏到了一起。下意識中所有人也無暇去仔細思考說得有理無理,就好象一個聚眾場合中突然有人高喊起到了領頭作用,所有人一個「好像有理」的念頭趨使之下已經各抄刀槍向著青晨曦殺了過去。
而喊話人……他早趁著前面一眾傻蛋替死鬼沖鋒的當口,身形一縮已經朝著斜前方那匹寶馬良駒跑去。
得說謝透確實是心思細密,冷靜過人之輩。在這麼個轉瞬即逝的當口還考慮到了要是自己騎鏢局的尋常馬匹逃遁,難說會被對方寶馬趕上的可能而采取了相應的措施,只是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他竭盡所能能否便能夠逃出生天卻還在未知之數。
再說鏢局眾人,十余條漢子各持刀劍朝青晨曦砍來。好歹也是在江湖上打滾的武人,雖說走鏢大多靠的是交情,但也不是當真白面生便能吃得這口飯。一種鏢師武藝不算高強,但這聯手競技之術卻是熟練,同一進步間相互配合遮掩破綻,雖是江湖上最常見的「亂拳打死老師傅陣」,但勝在默契熟練,便是尋常高手也一時破之不易。
看到這群人如此賣力倒是幾分出乎謝透的意料,但更意料的事情還在後面,那個叫青晨曦的小子眼睜睜看著十幾把刀劍砍來竟然是不躲不避任由鋒刃砍在了身上。沒有血花飛濺亂刃分尸的場面,只听得「叮叮當當」一陣亂響,所有鏢師都好像砍在了金鋼之上,十幾把兵刃一齊折斷,所有人都手臂一齊比震得骨裂
「金鐘罩」
縱然是在偷馬中望這里瞟上的一眼,謝透也仍然忍不住叫出聲來。
「正是金鐘罩」
激斗之中青晨曦竟然還有余暇回他一句,大概對他來說這樣的戰局根本說不上激烈。對方刀劍齊折,銳氣挫、膽氣喪、力氣損,敗局已成。青晨曦單手黑劍揮舞,一式在普通不過的橫削峰巒,就見十幾顆腦袋一齊飛了起來,伴隨著十幾股血泉登時灑了漫天血雨,竟成一道奇觀。
再顧不得什麼金鐘罩不金鐘罩,謝透便欲翻身上馬勒韁逃遁,孰料那馬非尋常卻是出了岔子。雖然不若傳說中的靈獸能與人心靈相通,但這匹墨蹄獅子兔卻也是能認主的寶馬,一見來者非人,就在對方拉韁之間已經前蹄仰朝對方胸月復蹬去。謝透武功再差好歹也是一壇之主如何會被區區畜生踢中,一閃身一翻身仍舊上了馬背,可這一耽擱的時間已經致命了。沒等他馴足那匹四蹄亂跳到畜生,猛然間只覺背心好像被一根攻城重杵撞到,整個人飛離馬背口噴鮮血,五髒六腑都已經被劍風「砍」得粉碎,飛摔地上眼見不活了。
輕易處理一干宵小,青晨曦這才來到二位姑娘面前。這可是不折不扣的英雄救美,美人應該以何為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