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1小姐
無論是清朝還是明朝,那都是一個講究上下禮制的時代,什麼樣的人可以穿什麼樣的衣服戴什麼樣的首飾那是有講究的。普通人穿個明黃色衣衫再繡個五爪金龍那固然是自己找死,一個丫鬟敢梳妝成小姐模樣那大概也是皮癢找抽了。這會兒還沒有人權斗士們高叫的「人人平等」,青奮一眼就看出開窗這人乃是這家富豪的小姐。
所以說命運無常難以揣度,青奮已經特意挑了後牆翻躍,更事先听好了後面的動靜,可這樣的天氣里還遇到有人突然打開窗戶看雨景,那除了倒霉二字之外也實在找不出其他什麼原因來解釋了。
打暈她?第一個念頭好像條件反射般的從腦海中閃出,這大概也是普通飛賊們最正常的第一個反應,也是最穩妥的反應。可這念頭剛生出就被青奮自己壓了下去。因為對方的眼中雖然也出現了被驚嚇的神色,但她給自己的感覺卻異常的溫暖與溫柔。
她不會傷害別人,哪怕是兩個突然越牆而入的怪人——與其說是理智的觀察不如說是一種人與人之間的直感,青奮改變了打暈她的初衷,反而將手指豎在了唇邊。
那小姐似乎這時候也已經看清楚了來人,雖然翻牆而過的動作怎麼看都不像是正經人能做出來的。可對方一個文士一個姑娘,兩人臉上都沒有凶蠻的表情。那個小姑娘似乎在雨中淋得久了有些虛弱,文士脖頸上還清晰可見一道紅彤彤的傷痕,仿佛剛剛被人砍過一刀甚是嚇人,只是雖然如此,他的臉上卻很平和,甚至向自己比一個噓聲的手勢,唇邊還有一絲笑意。
小姐連忙用雙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可最初經受驚嚇的那半聲驚呼還是已經傳了出去。
「雲兒,怎麼了?」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青奮連忙一拉小一躲到了窗台之下。
「爹,我沒事。」那個名為雲兒的小姐連忙回話,可听得門戶吱呀聲響,爹還是已經推門進來了。
「我剛才明明听見你大叫了一聲,發生什麼事了?」這莊園的主人剛好路過女兒門口,听得如此尖叫怎麼會因為一句「沒事」就轉頭繼續走路。
「真的沒事,爹」雲兒用略略撒嬌的聲音應付著關心太過的老爹,兩句話的工夫已經想出了一個很好的借口︰「我只是悶得荒,所以推開窗子想看看雨景。誰想突然一陣大風刮過來,雨突然掃了進來嚇了一跳而已。」
柴富看了看窗口的方向,窗戶確實打開,地上和窗邊桌上也確實有些水跡,這會兒還有不時細細雨點飛進來,是這麼回事無誤。
「恩,沒事就好,閑得悶的話等雨停了,爹陪你出去走走。話說你年紀也不下了,也是該找個婆家了,那時候有丈夫陪著就不像整天看著老爹那麼氣悶了」柴富很寵愛的女兒,隨口說笑著。父女兩人笑鬧了兩句,雲兒終于找到個機會把老頭子塞出門去了。
「好了,我爹走了,你們先進來躲雨吧」一將人送出門去,雲兒馬上翻身來到窗邊,探頭招呼窗台下躲藏的人。她性子素來善良,平日里就算是路邊受傷挨餓的野狗也會揀回家中照顧,更何況這一看就是兩個落難的大活人。
「多謝小姐了,我們師徒倆能月兌此劫全是小姐恩德。」青奮帶著小一躍進了窗子,誰料才剛剛說了一句話,那敲門聲又響了。
「誰啊?」雲兒的心髒隨著敲門聲猛提了一下,一邊開口拖延著時間,一邊打手勢將青奮兩人塞進了衣櫃。轉頭看見地上那一大一小兩雙腳印,又伸鞋抹了兩下,這才給應聲的貼身丫鬟翠羽去開門。
「小姐,老爺剛才見你衣服濕了,讓我給你拿更換的衣服來。」本來出去端茶的,結果回來的時候翠羽手里卻捧著衣物。
「我房間內沒衣服嗎?爹什麼時候又給我做了一套我竟然還不知道?」雲兒好奇的翻著丫鬟手中的事物,卻發現那是一整套的衣衫,而且精致異常,不似尋常在家的穿戴。
「哦,對了,老爺還說家里來了客人,讓你梳妝一下去正廳見見客人。」翠羽似乎有點迷糊,直到被小姐一提醒才想起還另有事情,連忙補充說道。
「要我去見的客人?」雲兒稍稍有些困惑,問道︰「是哪位相熟的長輩來了嗎?」
「是齊員外。不過明明看見同行而來的還有一位俊朗的年輕公子,管齊員外叫伯父呢小姐,你的喜事近了」小翠羽抿著嘴藏著笑。
雲兒的臉上騰的就紅了,回想起剛才爹的話,現在又特意送來這麼漂亮的衣服,幾乎可以斷定,這就是叫自己出去相親了。
「什麼喜事,你個死丫頭連主子都敢戲弄,真是越來越膽大了我不去,你去跟爹說,我受了風寒,身體有些不舒服」雲兒臉皮好薄,紅雲上臉頓時要打退堂鼓。
「不行呢」似乎捉弄小姐是件趣事,翠羽的一步不讓的堅持︰「老爺說了要我服侍小姐換好衣服後馬上就去,要是晚了,他可就親自來請你了」
這確實像是爹能說出來的話,雲兒抓著那衣衫頓時進退兩難。去見一見那齊公子其實並不為難到這個地步,只是現在衣櫃里還有一個大男人,自己怎麼可能在他的眼下寬衣解帶。
「那就這樣了,反正衣服只是被雨點了幾點,看也看不出來,就這麼去吧」雲兒不能退只好進,硬頭皮就要往外走,卻被翠羽急急拉住了。
「別啊,小姐,你看這衣服多漂亮,這料子多鮮艷,你要換上了那就是仙女下凡,那個齊公子不被你迷暈了才怪。」
「我才不稀罕迷暈什麼齊公子秦公子呢,嚇跑他最好」雲兒半真半假的說道。
「好好好,我的好小姐。」翠羽終究是丫鬟,小姐真要 起來她也沒辦法︰「咱們不換衣服也可以迷倒那個公子了,但你起碼把鞋子換一換吧,這都濕透了。」
雲兒听這話,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的一雙繡花鞋真的全濕了,其中大半是剛才抹水印的功勞。
這下她也想不出什麼理由來阻止了,只好紅著臉坐在床沿上任丫鬟給她換掉鞋襪,雖然只是一雙小腳被男人瞧去,但也夠羞人的了。
「呵,小姐,你的腳真漂亮雖然沒裹過腳,還是那麼小巧玲瓏,捧在手里好像玉觀音一樣。你說,你要真的嫁給那個齊公子,他會不會每天捧著你的腳舍不得放啊?」
這翠羽真是個畫眉性子,小嘴一張口就合不上。平日里雲兒也會陪著她胡鬧幾句,但此時哪有這個心情,自己也彎下腰,兩把將鞋襪穿上,一放裙子幾乎是小跑著沖出房門去了。
「小姐,小姐,等等我啊」小丫鬟一邊追一邊叫一邊笑,天知道是不是在笑小姐口中生硬,實際則迫不及待的要去看那個齊公子,不但連衣服趕不忙換,連鞋襪都是匆匆兩把拉上。
房間總算是清淨了,青奮兩人這時總算能走出櫃子好好歇一口氣。小一內力淺薄體質又非強健,大雨中跑那麼久已經淋成了落湯雞,一場風寒怕是避免不了,再不處理恐怕後患更大。
「你先把濕衣服換了吧,現在我們身邊沒有適用的物件,我以內力幫你驅寒。」這不是講究小節的時候,那位小姐天知道要去相親相多久,也許晚飯後都不回來也是有可能的。要是非得等到征求那位小姐的同意才能動她的衣物被褥,那索性之前就遵紀守法不要越牆了。
「不用了,師傅你先顧自己的傷吧,我就算再嬌弱也最多感冒,不會有其他問題的」小一很懂事的拒絕了青奮以內力助她驅寒的提議,自個抓著從衣櫃中翻出的衣服爬上床鑽進了被子。師傅固然不會是偷窺女人換衣服的下流胚,但她現在毫無辯駁的就是女兒身,要在一個男人面前換掉全部衣服,這壓力還是很大的。
徒弟懂事師傅省心,自從中了劍傷到現在已經兩個多時辰了,傷口一直沒得到好好處理還一路狂奔又挨雨淋,其實說實話青奮的承受力也達到一個極限了。若非練有天蠶功和金鐘罩,換成其他武藝的修行者只怕早就爆頸而亡了。
以青某人的武功,只要一身內力不廢,尋常的傷風感冒之類已經與他無緣相遇了。這奔波了半天終于能夠有個安生之地靜下心來,盤腳地上雙手虛握于丹田處,是禪定亦是行功。放松的精神開始擴散于方圓數百米的空間,放松的身體也開始以最具效率的方式修復著自己損傷的部分。
很少人知道人類身體的自愈性強到什麼地步,對于身體健康的人來說,一杯熱水一個暖被窩的療效遠遠超過大把的藥片。青奮內功深厚又復有天蠶功之助,這一入定再睜眼時已是夜幕降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