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隊長詩里的故人叫葉小莉,兩個人是中國人民公安大學的同學。但石為民學的是刑偵,丁小莉學的是痕檢,兩個人並不是一個系的。
兩個人在大學一年級的時候在學校圖書館一見鐘情,從此開始了四年轟轟烈烈的戀愛,並很快達到了一個非伊不娶,一個非君不嫁的程度。可快要畢業時發生的一件事卻徹底改變了兩個人的命運。
葉小莉的父親是北京一家大型國有企業的老總,在任職期間利用職務之便,侵吞了大量國有資產,並在將大部分財產轉移到國外的同時,辦理了加拿大移民。就在葉小莉和石為民將要畢業前的一個月,葉小莉的父親東窗事發。但早有準備的葉父在檢察機關對其實施抓捕之前,即攜妻女潛逃到加拿大。據說葉小莉並不想和父母一起走,她本人也並末參與任何違法活動,同時更放不下相戀四年的石為民。但葉小莉的父親在潛逃前已經患上了絕癥,據醫生說剩下的時間不會超過一年,如果葉小莉不和父母一起走的話,必將和身患絕癥的父親永別。當葉小莉的母親痛哭流涕地把父親已經時日無多的消息告訴葉小莉的時候,父女情深的葉小莉最終還是狠下心和父母一起離開了中國,也離開了她所深愛的石為民。
葉小莉走得很突然,走之前甚至沒來得及和石為民見上一面。石為民是在葉小莉突然失去消息後的二十天後,才收到了葉小莉發自加拿大的一封信,信上只說父親得了重病要去加拿大治病,自己必須陪著父親,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讓石為民自己保重。此後,石為民按信上的地址給葉小莉寫了無數的信件,但卻都如石沉大海,再也沒了葉小莉的消息。而葉小莉父親的事情,他是事後才從幾條零星的報道,和一些北京同學的道听途說中知道的。
葉小莉的突然離開對石為民打擊很大,一個多月,他茶飯不思,整整瘦了二十多斤。畢業離校後,他回到了家鄉金昌市,並被分配到了市刑警大隊,在緊張繁重的工作中,他才逐漸找到了生活的樂趣。那段時間,他拼命的工作,哪里有危險就往哪里沖,希望可以用忘我的工作來沖淡對葉小莉的思念。正是這種工作勁頭讓他很快在刑警隊的一百多名干警中月兌穎而出,從中隊長到副大隊長再到大隊長,他只用五年時間就完成了三級跳,也為自己贏得了「拚命三郎」的稱號。
但無論石為民怎樣努力,葉小莉那俏麗的身影、一顰一笑卻都在他的腦海里揮之不去。每當一個人的時候,工作有一絲空閑的時候,對葉小莉的思念就讓他心痛欲絕,他不知道他所深愛的人在異國他鄉是不是也同樣的思念著他,在過著怎樣的生活,生活還好嗎?
石為民想盡一切辦法想得到葉小莉的消息,他向所能想到的每一個和葉小莉相識的人打听葉小莉的情況,但得到的答案都是沒有任何消息。葉小莉就像在人間蒸發了一樣。有時候石為民恍惚之間覺得和葉小莉的相戀就像是一場夢,竟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就像是在自己的生活中從來都不曾出現過這樣一個人,如果記憶里還有抹不去的片斷,那也許只是發生在過去的夢境里。
工作的前五年,石為民拒絕了所有為他介紹女朋友的提議,因為他的心已被葉小莉填滿,再也裝不下任何人。面對父母的一再催促,他都以工作太忙,實在沒時間談戀愛為理由推月兌。對好心同志的勸告,他總說自己的工作性質太危險,隨時可能犧牲在某一次偵破的過程中,不想讓一個女人成為寡婦,更不想讓一個小生命從小就失去父親。雖然同志們都勸他刑警隊不是光棍隊,別的刑警不是一樣都結婚生子了?可是他的態度依然堅決。時間長了,大家也就都不再勸他了,他也樂得清靜。
可急著報孫子的父母可不會、也不可能放棄。在石為民經過努力工作,終于走上刑警隊長崗位後,父親給他下了最後通牒︰一個月內再帶不回一個女朋友,就不要再進這個家門。石為民的父親雖然不是警察,但卻是一名從軍近二十年的老轉業軍官,說一不二的作風和石為民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石為民知道父親說到做到,這次是來真格的了。無奈之下,經人介紹認識了現在的妻子黃小莉。黃小莉是市疾病控制中心的一名醫生,石為民當初接受她的唯一原因就是因為她也叫小莉。兩個人相處一段時間之後,石為民發現黃小莉是一個不錯的姑娘,不但理解和支持石為民的工作,而且吃苦耐勞,尊老愛幼,是典型的賢妻良母。石為民的父母對黃小莉高度認可,在兩位老人的催促下,兩個人相處半年多就走進了結婚的殿堂,一年後,石為民的兒子石厚薄降生了。名字是石為民的父親起的,取得是厚積薄發的意思。從此兩位老人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孫子身上,再也沒時間和石為民嘮叨了。
有了兒子的石為民漸漸把對葉小莉的思念轉化到了對兒子的愛上,隨著時間的流逝,葉小莉的影子在他的腦海里漸漸淡了下去。黃小莉是一個好妻子,把父母、兒子照顧得都很好,也徹底解決了石為民的後顧之憂,讓他可以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
唯一讓石為民隱隱有一絲遺憾的是石為民喜歡古詩詞,不但在工作之余喜歡吟誦,興致所至,自己也常常寫上幾首。而黃小莉卻對古詩詞絲毫不感興趣,石為民有時候得了自己比較滿意的詩句的時候沒有別人可以探討,就念給黃小莉听。黃小莉不但不能給石為民一絲的贊美,或者建議,甚至說石為民寫的充其量是「尿不濕(詩)」,這讓一向心高氣傲石為民內心極為不爽,大有一種知音難覓的感覺,也就自然會想到當初和葉小莉相偎論詩的情景,只可惜這樣的日子再也不會有了。
就在石為民以為今生和葉小莉緣份已盡,再無相見之日的時候,昨天卻突然接到了一個北京同學的電話,說葉小莉已經回到了北京,並且向他打听了石為民的近況。這讓石為民心里一熱,已經在記憶中塵封了多年的柔情蜜意、刻骨相思不由得又泛了起來。
昨夜輾轉反側中得了三句詩,今天鵬起對上的最後一句正是他心境的真實寫照。
從陳市長那里回到單位後,石為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既然葉小莉還在打听自己的近況,那說明她的心里還有自己。可是自己又能做什麼呢?雖然他的內心里急切地想見葉小莉一面,可是真的見了又能說什麼呢?現在自己已為人夫,為人父,一切都回不到過去了,一切都是不可能了。怪只怪葉小莉回來得太晚了,自己可以等她五年,也可以等她十年,甚至是一輩子。可自己不是一個人,身後還有父母,有生存的環境,這些都不允許自己再等下去。葉小莉呀,葉小莉,你知道當初我是如何的想你嗎?你知道那幾年我是怎麼過的嗎?可是你又怎麼樣呢?在異國他鄉,你會生活得好嗎?你會一樣的想我嗎?
石為民心亂如麻,甚至連陳市長說的城管大隊升格為綜合執法局後,自己能不能當上局長的事情都沒有心情去考慮。
北京的同學曾提議讓石為民到北京來找幾個同學聚一聚,順便看一下葉小莉,卻被石為民以工作太忙,實在走不開為由婉言拒絕了。不知為什麼,在他的內心里既強烈地渴望見到葉小莉,又怕見到葉小莉,他不知道如果自己再見到葉小莉的時候會說什麼?會做什麼?兩個人之間還會發生什麼?他在腦海里想像出無數個場景,但那無數個場景似乎都無法真實的表達出他的心情。「物是人非啊!」他只能在心里由衷地感嘆,「我們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石為民正一個人坐在辦公室發呆的時候,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振動起來,打斷了他的思緒。
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一個很陌生的電話號碼。對于石為民來說,接听陌生電話是常事,因為每天都會有不同的人打電話向他舉報城市管理中這樣那樣的問題。但不知為什麼,這次他卻久久沒有敢接听這個電話。他竟沒來由的覺得這個電話是葉小莉打來的,他緊緊盯著在桌子上不停振動的手機,和那個在屏幕上閃動的電話號碼,手心里竟然出了汗。終于,他拿起了手機,他突然覺得如果他不接听這個電話,他就會失去這個世界上對他最重要的東西。
「你好!城管大隊石為民。」石為民接通電話後,習慣性地先報出自己的名字,他的聲音竟然有些顫抖,整個身體似乎也有些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