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幾個始作俑者,參加這場金盆洗手大會武林人士誰都沒有料到,這場大會居然以劉正風出家少林結尾,五岳劍派,甚至劉正風自己,都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局。突然出現的這幾名以少林方字輩僧人為首的神秘高手,吃癟卻咬住不放的嵩山派,深謀遠慮的曲洋,被逼得幾無立錐之地的劉正風,以及心思各異的五岳劍派中人,很是上演了一番眾生相。在接下來很長的一段時候,這金盆洗手大會上的各方勢力暗中糾纏較量,都會是江湖人津津樂道的話題,也會將這件事造成的影響,默默擴散開來。
憑著絕對的實力,在這場角力中佔到一絲上風的浩然隊,也很是有一種一拳打中空氣的茫然和憋悶,沒有了劉正風滅門的慘劇,也就沒有了他們「義憤」出手的理由,連保下劉正風這個原來死了的人物,都顯得意義小了很多。
當然,劉正風的一干友好,在替其捏了一把汗之余,也在慶幸沒有釀成慘劇。更有更多各懷心思的人物,在驚嘆少林在這件事中表現出來的態度,從而揣摩五岳劍派和少林以後的關系。而唯一的失敗者嵩山派,興師動眾而來,卻被狠狠地刷了下面子。在嵩山派中排行第二的托塔手丁勉還受了不輕的傷,算是吃了個啞巴虧。不過在看到劉正風答應出家少林後,陸柏等人知道事已不可為,只得悻悻離去,來了個標準的虎頭蛇尾。但對整體嵩山派的實力而言,並沒有受到大的損失。
憋了一肚子氣,從劉府出來的嵩山派眾人踏上了歸途,雖然最後靠費彬替嵩山派挽回了了幾分顏面,也將劉正風從五岳劍派中逼了出去。但離他們此行的原先目的,卻實在是差了太遠。大名鼎鼎的托塔手丁勉敗在一個神秘高手手中,而對方分明是和少林關系密切。這傳將出去,保不定會成了嵩山派的第二號人物托塔手丁勉,敗在少林的一個俗家弟子手中,還是用自己的劍刺中了自己。嵩山派這幾年來名聲好不響亮,卻敗在一個無名人物手中,可見名不符實,亦或是浪得虛名……
眾口鑠金,積毀銷骨,反正這次是威沒立成,倒是在其他幾派,還有一干江湖同道面前丟了人。丁勉鐵青了一張臉,樂柏,費彬自然也不會有好臉色,連帶著一眾弟子的日子也不好過起來。這不,本來還想著在衡山城中消遣一番的眾弟子,在挨了一頓莫名奇妙的臭罵後,匆匆離開了衡山城。
黃昏時分,沉悶地走了半天的嵩山派眾人到了石灣鎮,大半天水米未進,一干實力較低的弟子,有些支持不住了。見天色已晚,樂柏便下令,在石灣鎮上落腳。
在用過了酒飯之後,眾弟子紛紛歇息下了,不多時,客棧之中傳來陣陣鼾聲。
夢淵今日的表現讓費彬很是滿意,特意讓他與自己同住一屋,而他們的隔壁,便是樂柏與受了傷的丁勉。
夢淵和衣躺在床上,仔細思考著這幾日來的得失。時不時地眉峰緊皺,心中頗為不安。
這次的對手實力著實不弱,按照他的觀察,那為首的僧道二人武功還在那乞丐搖光之上,已經可以對他造成相當的威脅,如果對方兩人聯手,足可敵得住他一人,但這並不能讓他心生不安。他隱隱地覺得,自己漏了什麼頗為重要的東西。
「袁猛,你也睡不著?你小子腦子靈,起來陪老子說說話。」
費彬今天難得地沒有喝酒,盤坐在床上調息了片刻後,忽然開口道。
「是,師傅,弟子在想今天的事,越想越是古怪,便睡不著了,不想也驚擾了師傅。」夢淵坐起身子道。
「不,你很好,我也是在想那幾個人。哼,我費彬從一開始就跟著左師兄,看著我嵩山派一天天興旺,如今我嵩山一脈,已經穩居五岳劍派之首。左師兄雄才大略,翌日一統五岳劍派,和少林武當鼎足而三,指日可期。卻是不想哪里冒出來這些個高手。來與我嵩山為難,嘿嘿,當我看不出來,他們救那劉正風是假,打壓我嵩山派是真。」費彬恨恨地道。
「我倒是小看了這個便宜師傅了,能夠成名立萬的,果然沒一個是簡單的。」夢淵暗暗鄙視了一下小看對方的自己,便要說些什麼,心中卻是一驚︰「以師傅之見,對方如此行為,是否能達到他們打壓我嵩山一脈的目的?」
「當然不夠,今日之事,只是略損我嵩山顏面而已,我嵩山一派行事,又豈會被虛名與流言蜚語所影響。」
「正是如此。」夢淵聞言,頓時明白了自己的不安來自何處,「不好!」
「怎麼了,什麼不好?」費彬被他嚇了一跳道。
「師傅,如果試想我們是對方,為了打壓我們嵩山,破壞我嵩山一統五岳劍派的偉業,在眼下會怎麼做?」
「如果我是他們?如果我是他們的話,假如對方四個人的實力都如那白衣小子……」費彬的臉色也變了。
「最好的辦法,就是在我們回去的路上襲擊我們,在我們死傷慘重後,再將嵩山派被強盜襲擊,幾乎全軍覆沒的事傳揚出去。」夢淵沉聲道。
「走,我們立刻去找陸師兄他們商量。」費彬蹭地站了起來道。
夢淵點了點頭,他也是剛才才想明白了自己的疏忽。劉正風金盆洗手大會,對方看似略佔上風,卻因為夢淵的釜底抽薪,和那封信的作用,讓對方是吃了個不大不小的虧的。那麼以實力佔據絕對上風的浩然隊,又怎麼可能就此罷休?伏擊回返嵩山的自己等一行,殺掉幾個,囚禁幾個,尤其是除掉身份已經暴露的自己,幾乎是眼下必然的選擇。所以他立刻警告了費彬。
費彬打開房門,只見寒光一閃,迎面而來的,是鋒利之極的劍鋒,那劍上的寒氣,幾乎瞬間在他的眉宇之間,凝結了一團冰霜。
「當心。」
夢淵的反應卻是快得驚人,一把推在了費彬肩頭,將他的身子猛地撞開了一尺,那吹毛立斷的劍鋒,就擦著他的面頰滑了過去。費彬只覺得臉上一涼,然後火辣辣的,僅僅是對方劍上的寒氣,就在他臉上劃出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劍痕。
生死關頭,費彬想也不想地一掌劈了出去,正是他大嵩陽手中一記「破山斧。」也正是這一掌,讓他暫時保住了性命。乘對方不得不避讓之際,夢淵飛起一腳,踢在了房門的邊緣之上。偌大的房門,彭地一聲關了起來。將對方關在了門外,隔開了對方的視線,同時齊齊提起了內力,一旦對方再次出手,便予以反擊。
「被我們猜中了,師傅。」雖然只是一瞥,夢淵已經認出了來人是誰,這如此熟悉的一劍,正是他在青城派駐地中遭遇過的。
費彬吞了口口水,臉上滿是冷汗和鮮血,他剛才在生死之間走了一趟,如果沒有夢淵推的這一下,他是無論如何都躲不開這一劍的。
緊接著,他就看到夢淵猛一提氣,同樣地重重一掌,打在了房間之間的牆壁上,篷地一聲,塵土飛揚,夢淵這一掌,竟是將他們和隔壁陸柏兩人房間之間的隔牆,硬生生打了個大洞。
「好小子,夠機靈。」費彬心中贊了一聲,先會合陸柏和丁勉,正是眼下最好的選擇。
這麼大的動靜自然也驚醒了隔壁的陸柏兩人。
「什麼人?」
「當心敵襲,點子很硬。」費彬叫道。
「呯,呯。」
也許是得了他們的啟發,就听見兩聲悶響,在樂柏和費彬他們的房門上,各自開了一個巴掌大的口子。雙方此時都有些顧忌,在明知對手在對面嚴陣以待的時候,任何一方都不敢貿然沖出去或沖進來。
「奇怪,外面怎麼那麼安靜,那幫小子們,都睡成死豬了麼?」陸柏怒道,直到現在,他都沒有听到外面弟子們的反抗聲,似乎他們都睡熟了。
夢淵聞言大驚,他突然想起了當日他潛入青城派駐地時的情境,和現在何其相似,也是似乎所有人都陷入了沉睡之中。他終于想起了,在《天龍八部》中提到的一種極為可怕的藥物-----「悲酥清風」。
那是一種無色無臭的毒氣,是搜集西夏大雪山歡喜谷中的毒物制煉成水,平時盛在瓶中,使用之時,自己人鼻中早就塞了解藥,拔開瓶塞,毒水化汽冒出,便如微風拂體,任你何等機靈之人也都無法察覺,待得眼目刺痛,毒氣已沖入頭腦。中毒後淚下如雨,稱之為「悲」,全身不能動彈,稱之為「酥」,毒氣無色無臭,稱之為「清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