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敘舊……」
令狐沖好歹沒被夢淵的話噎到,忍不住問道︰「袁兄莫開玩笑了,倒是袁兄今日前來,該不是為了陪我喝兩杯水酒的吧?」
「有何不可。「夢淵笑道︰「袁某這些日子來終日里陪著這些個師叔們,忙東忙西,一點都不好玩,難得到令狐兄這里,自然是要討兩杯酒喝了。倒是你,師父師叔他們的事,讓他們自己去爭好了,嘿嘿,這劍氣之爭,同門之間殺得血流成河,尸橫遍地,嗚呼哀哉……真Tnnd的扯淡。」
令狐沖聞言一愣,但夢淵的說法,卻也是頗為符合他的胃口。他悶悶地為自己倒了杯酒,一口喝干後問道︰「不瞞袁兄,這劍,氣之說,我也是有些茫然,以袁兄之見,應該是練氣重要,還是練劍重要?」
夢淵哈哈大笑道︰「袁某卻要問,令狐兄練武,所為何來?」
「這……」
令狐沖猶豫了一下,大多數像他這樣的青年,在習武之初,都是為了一個俠士的夢,希望能夠有一天,憑著一身高明的武功,行俠仗義,揚名立萬。令狐沖也不例外,不過心里想的,卻不怎麼適合說出口,尤其是對著這麼一個身份微妙的家伙。
「為了自保,為了守護自己關心的人,為了成名立萬,為了行俠仗義,為了有一技傍身,或許還有人是為了恃強凌弱,為了稱王稱霸,為了流芳百世或遺臭萬年,是不是?」夢淵淡淡地道。
「便如袁兄所言。」令狐沖點頭道。
「那麼在這些目的當中,有什麼是共同的呢?」夢淵看了令狐沖一眼問道,等他思索片刻後答道︰「那就是習練武功,免不了需要和人動手,而且習武是為了打贏,而不是為了打輸。說得極端一點,習武是為了殺人,而不是為了被人殺的。」
令狐沖隱隱地覺察到自己正在受到夢淵的引導,他想要爭辯一下,卻不知道該從何處辯起。只听夢淵繼續道︰「我知曉有些人會說,練劍前期見效快,但時間久了,卻會被練氣為主的後來居上,但練劍和練氣,並非不能共存,令狐兄你是氣宗的,難道你不練劍麼?我那兩位師叔是劍宗的,難道他們不練氣麼?其關鍵,還應該是以何為主。」
「那袁兄是認為應該以劍宗為主麼?」令狐沖問道。
「不然,以袁某看來,以何為主對門派,對弟子有利,便該以何為主。」夢淵將手中的酒杯再次斟滿,和令狐沖踫了一下道。
「此話怎講?」令狐沖不解地問道。
「我想岳師叔和令狐兄也說過氣宗和劍宗的差別罷,在前期,劍宗的弟子實力提高度要明顯快于氣宗弟子,但劍宗重悟性,而大多數人的悟性卻是有限的,這也造成了很多人在修劍術達到一定高度後,再難有所進境。而氣宗卻重毅力,當劍宗弟子劍術達到瓶頸,停滯不前的時候,氣宗弟子卻依然在穩步向前,如劍宗弟子不思進取的話,被氣宗弟子越就不足為奇了。」
夢淵頓了頓道︰
「但是江湖就是江湖,是所有人的江湖,而不是某一人的江湖,所以以弟子的實戰能力,或者說,生存能力而論,應該是前幾年以練劍為主,練氣為輔,盡快提升弟子的實戰能力,待弟子劍術有成,難以有所進境後,逐漸加強練氣的比重,待到中年,自然武功有成,即使因為資質所限,成不了頂尖高手,也不難成一時之器。反之,若是前期以氣為主,那麼與人交手,不敵身死的話,還談什麼後來居上,難道去對對方說,我氣功還沒練成,你等我十年,待我氣功有成後,再來找你打過不成……」
令狐沖一時語塞,夢淵的說法,要比岳不群的說法更確切得說,或者說,更客觀,符合他本人對這個問題的看法。但是在他的心里,岳不群的地位很高,隱隱之間,岳不群的說法,似乎就是真理一般。他不是不會懷疑岳不群的說法,而是不敢懷疑岳不群的說法。
「大師兄,不好了,師娘和那兩個人打起來了,對方還說什麼要師父讓出華山派掌門之位。」這時候,一個精廋精廋的華山弟子匆匆忙忙地跑了過來,一路大呼小叫地道。
「六師弟,怎麼回事?」令狐沖大驚,夢淵也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這個精廋如猴的弟子,便是岳不群的六弟子6大有了,在華山的一干弟子中,和令狐沖的關系最好。
「那兩個人出言不遜,說師祖是用了不光彩的手段,還說師父根本不配當掌門什麼的,還用劍劃破了師父的衣服,師娘氣不過,就和他們打了起來。」
「走,去看看,袁兄,你怎麼說?」令狐沖道。
「先去看看吧,不過令狐兄不必太擔心,岳師叔武功高強,我那兩個師叔的劍術並未到爐火純青的地步。需要擔心的,恐怕是他們兩個。」夢淵淡然道。
他們四人趕到大堂的時候,就看到成不憂斜靠在從不棄肩頭,臉色青白,嘴角還有血跡,卻是受了不輕的內傷,手中的長劍幾乎齊柄而斷,應該是被內功震斷的,同樣手中拿著一截斷劍的是岳夫人,氣色如常,沒有受什麼傷的樣子。
從不棄手持長劍,一臉如臨大敵地對著岳不群夫婦,夢淵注意到,岳不群身上的長衫破了幾個小洞,像是被長劍刺的,卻沒有傷到肌膚。
情勢再明顯不過,成不憂他們兩個分明是在岳不群手底下吃了虧,尤其是成不憂已經是傷上加傷,現在還能夠站著就不錯了。
這四人相對而立,一股子緊張的氣氛,凝結在整個大廳之中。
「哎呀,成師叔怎麼一會不見,就變成這個樣子了,岳師叔的衣服怎麼也弄破了。」夢淵口中笑著,一步踏到了兩者之間。
這一步在岳不群眼中,當真稱得上高明,僅僅是這麼一步,卻恰巧踏在了眼下局勢中最微妙的一點上。如果他不動,那麼夢淵的這一步,就起不了什麼作用,但一旦他想要再行出手,則正好同時面對從不棄和夢淵的合擊。
從不棄也是在夢淵出現後,猛地覺得身上的壓力一輕。對方岳不群身上那股子晦澀而凝重的氣息,一下子被分擔了開去,不禁松了一口氣。卻看到夢淵向岳不群行了一禮道︰
「岳師叔,成師叔不知怎麼似乎是不太舒服,我等就不叨擾了,就此告辭,三日之後,我等在落雁峰敬候師叔一行大駕。」
「也好,如此岳某就不挽留三位了。」岳不群微微一笑道。
夢淵點了點頭,和從不棄兩個架起成不憂,下了朝陽峰。
「這位袁師佷,真不簡單啊。」看到夢淵一行離開,岳不群突然道。
「哦,此話怎講?」岳夫人問道。
「他年歲似乎只是和沖兒相若,但城府之深,卻勝過沖兒百倍,夫人你可留意到,今日之所有情勢,都在其一手掌控之中,成不憂那兩個草包,珊兒等一干弟子,還有沖兒,甚至我們兩個,都像是棋子一般,被他隱隱之間調動著。只是此人態度曖昧,不知是友是敵。沖兒,他和你說了什麼?」
「弟子和他談了關于氣劍之爭的看法。」令狐沖道。
「哦,他怎麼說?」岳不群神情一肅,問道。
令狐沖便將夢淵的說法述說了一遍,岳不群越听神色越是凝重,听到後來,臉上竟隱隱有紫氣浮現。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紫霞神功的第一篇,我已傳你,你這幾天當努力修煉,不可懈怠。」
听完令狐沖的敘述,岳不群吩咐令狐沖等人離去,待他一個人時,臉色已經沉重得像要滴下水來。
「好一個陰險狠毒的小子,你這番話,要是在二十五年前,劍氣之爭伊始之時,可謂金玉良言,但是現在,若是我等為你所惑,不消五年,則我華山再無氣宗一脈!此人斷不可留。」
他似乎是下了決心,向後院的一間屋子走去,須臾之後,一男二女三人走了出來,各運輕功,向著夢淵等人下山的方向追了上去。a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