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無常一咧嘴,心說你這哪里是給我兩條路,分明就是已經有了打算。要是我說個不字,鷹千里的榜樣就在那里了。自己的一身功夫雖然還不錯,但和鷹千里相比還是大大不如,更不用說這位先生了。想到這里他一拱手道︰
「念某願跟隨先生,听憑先生驅遣。」
「很好,記住,夢某是海南金烏門門主,你暫時可以叫我夢先生或夢門主,至于以後,看你的造化了,現在,幫我去找輛馬車來吧。」
念無常一愣,莫非這位先生要留下自己的真正目的,是需要一名車夫不成?
他猜對了。
如果說夢淵有什麼不能彌補的缺點的話,那麼不會騎馬絕對是其中之一。他天生就是個馬術白痴。即使是騎術達到大師級的白起,都沒有能夠解決這個問題。
有道是南船北馬,這毛病在南方還好,但到了北地,卻對他的行動能力產生了很大的限制。他當然可以用輕功趕路,但光天化r 之下,某個武林高手在官道上跑得像一匹馬,實在是驚世駭俗,外加不成體統。
平時和蘇櫻,何芸夢在一起時,這個缺點被很好地彌補上了,但是這一次,他不可避免地要面對這個問題。
所以念無常就被夢淵看上了,一個剛剛邁入先天之境的人物,作為唯一的侍從和馬夫,正是符合他的身份,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門派掌門人的。
夢淵的那輛武裝馬車早在《尋秦記》的時候就給了蘇櫻,後來並沒有花太多功夫去重做一輛,不過即使是在潼關邊上的這個小鎮上,找一輛合適的馬車也並非難事,尤其是當念無常手中提著那個被染成了暗紅s 的麻袋的時候。
總之,當夢淵兩人回到需要加一個「前」字的李家大院時,他們已經有了一輛馬車,至于馬,當然是順手牽了那幾匹。
交代了念無常兩句後,夢淵直接回了自己的臨時房間,開始了閉關。
在進入了高原期後,他還需要面對的一個問題就是他的心魔,所謂心魔,是指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只惡魔,人x ng中從來都不是只有善或者只有惡的,它是一種善與惡,諸多念頭記得集合體,而心魔指的就是人x ng格當中所有負面情緒的集合,而對于一名武者來說,這被稱為心魔的存在,卻多半是嗜血而暴虐的。
雖然很多人都說武功本身沒有太明顯的正邪之分,但是按照修行者的x ng情,卻是確確實實有著區別的。拋開那些練法邪門荒誕的,這天下的武道可以分為三大類,而分類的標準,便是在對于心魔的態度上。
按照玄門正宗的心法,自從內功有成後,便會刻意地去砥礪志節,即所謂的溫養慧劍,並在心魔發作的時候,以絕強的毅力,斬除心魔。這其中的法子,在《玄功要訣》中有詳細的記敘,但卻只適合那些心x ng單純高潔之人,正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如果修行者心中的心魔本來就相當強大的情況下,這種方法是行不通的。
與之相對的是魔門的心法,魔門心法追求力量,滿足y 望,講究依魔行意,損人利己。所以魔門的心法在修煉時更符合修習者的本x ng,以進境快著稱,但到了後期,卻容易因為心魔大盛而走火入魔。
事實上心魔是一個普遍x ng問題,雖然玄門正宗心法可以做到有效地壓制心魔,但這些心x ng其實是人本x ng中的一部分,如果真的斬除了,那麼修行者的人x ng也就不再完整,容易變得清心寡y ,不問人事。而且這是一個治標不治本的路子,一旦因為某些原因心魔復生,只有更容易墮入魔道。自古以來,就不乏名門正派弟子成為一代魔頭的例子。
古往今來,不知有多少宗師在模索著解決這個問題的辦法,如大名鼎鼎的道心種魔**,便是其中的代表。但所謂的魔種之說,實在是有些虛無縹緲,以至于練成這門神功的魔道中人,也就是一二人而已。
另一個有成功例子的是同時修煉正邪兩派的心法,即所謂的正邪合一,在其中以正派的心法為主,邪派的心法為輔,兩者相互促進,相互克制,算是一個折衷的方法,梁羽生作品中的代表人物金世遺,江海天等人,走的便是這條路子。
而夢淵所選的,同樣是正邪合一的路子,走的卻是最極端的路子,這條路子的代表人物是燕南天,講求的是視心魔為考驗。這種路子不去追求徹底地斬殺心魔,也不讓自己被心魔所c o縱,要求是養魔而為己御。在平時壓制心魔,但每每到修行的瓶頸時,便釋放出心魔,通過殺戮來進行突破,突破後再以極大的自制力和毅力再次馴服心魔。
和其他方法不同的是,這種方法並不把心魔視為敵人,而是把它當做一個需要邁過的門檻,通過不斷的壯大心魔,並反復地戰勝它,來獲得心態上的絕對優勢。
鮮血與生命的消逝,就像是一股股地浪濤,沖擊著心防,而夢淵此時要做的,並不是去加強和鞏固,而是在堤防上開一個適當大小的口子,讓那些東西進來,然後,徹底同化它們,而不是被它們所同化。
漸漸地,夢淵原本清冷如水,明亮如星的雙眸中,染上了一縷幾乎淡不可見的紅絲,一股子灼熱如火的氣機,從他的身上散發出來。他看著前方一尺遠處的一杯水,那杯水的水面,忽然起了一層漣漪。
然後,似乎有著火焰在焚燒一樣,一個個小小的氣泡從杯底產生,浮上來,在水面上破散。一個接著一個,直到整個杯中的水,都沸騰起來,一團團水汽,從杯中奔騰而上, 作響,直到杯中的水,盡數化為水汽。而夢淵的臉s ,也在這個過程從白轉紅,直到發紫。
接著,他的臉s 又逐漸平復了下來,空中似乎突然有了一個無形的手,一團無形的漩渦,先前散發出來的水汽,和四周的空氣,都以驚人的速度,在呼呼的風聲中,被抽吸過去,凝成了一團,一滴滴滴落在杯中,直到又成了滿滿一杯。
但是這並沒有結束,他輕輕地吹了一口氣,房間里的空氣,一下子冷了下來,以至于被他吹中的那杯水表面,直接凝成了一層冰霜。
他的臉s 越來越白,似乎有著向透明變化的趨勢,房間中的風聲越來越響亮,一團團的漩渦憑空而生,在他的身前盤繞著,發出如狂風呼嘯般的嗚嗚聲。
「格格。」
桌上的瓷杯上,突兀地出現了幾條明顯的裂痕,碎裂開來,里面已經沒有水了,只有一團冰。
夢淵掌心向上平平抬起了雙手,那團冰浮了起來,托在了他的雙掌之間,一團水汽從冰團的左側升起,在空中化作了一道白氣,曲成了半個圓環,然後又在最高處化為水流,沿著另一側環繞回來,落在了冰上,周而復始,形成一個循環,而他手中的冰塊,也逐漸變成了一個圓球。
「呯」
就在圓球即將馬上完成的一瞬間,夢淵突然皺了皺眉,手中的圓球頓時像在zh ng引爆了炸藥,一下子炸得粉碎。
下一刻,他出現在了院子里,看著眼前的光景,他的嘴角泛起了一絲冷笑。
地面上像是被犁犁過一樣,整個被掀起了一層,那厚厚的霧氣,被人硬生生地掀開,雖然在合攏,卻還是留下了尺許來寬的一道縫隙。兩旁凌亂地落在幾根弩箭,箭頭已經折斷,完全變了形。
「先生,這……」看著眼前的景象,也是傻了眼。
「一力降十會,哼。」
夢淵自嘲地吐出了幾個字。
來的這個人顯然是在他的布置下吃了些小虧的,不過來人身手過于高強,他所布下的這些迷陣和小手段,硬是被對方以破壞的方式給拆開了。
「我們有客人來了,不過我不喜歡他進來的方法,任何人想要進來,都應該學會敲門,至少招呼一聲。」夢淵輕輕地道。
他像是在自言自語,但邊上的念無常听了,卻無端地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森森寒意。
夢淵轉過身,不緊不慢地打開房門,往里走去,他走得並不快,但是念無常注意到,周圍的氣流,似乎都在向他的身上凝結,他就像是一個人形的漩渦,帶動了空氣的渦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