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翠在跑,這幾乎是她第一次全力施展輕功,在用一柄飛刀擊殺了桑斗後,她就開始了這場追與逃的游戲。是的,這不像是一場追殺,而更像是一場游戲,因為追的人固然憤怒不已,但逃的人心中卻沒有絲毫恐懼。br朱翠是聰明的,短短功夫,她已經將夢淵給的地圖,完全地記在了腦中,那是漢陽府街道的詳圖,她現在所做的,就是按照圖中所載,帶著後面的那兩個追逐者,玩一場追與逃的迷藏。br這時已是深夜,各家各戶俱皆熄了燈火,到那黑甜鄉中尋夢去了,只有寥寥的更夫,提著燈籠,在空寂的道兒上迷迷糊糊地走著,時不時吊起嗓子,喊上一句「天干物燥,小心火燭」。br「八步趕蟾」「陸地飛騰術」「草上飛」三人度飛快,不斷地掠過一條條大街小巷。人影閃動中,這場追逐,從城東到了城中,又從城中一直繼續到城西,足足持續了有盞茶功夫。br逃的人很輕松的意思,通常是追的人很不輕松。這話拿來參照後面的郭姜兩位,卻是再合適不過。br郭姜兩人鐵青著臉,望著前方那個跑得飛快的身影,當真是怒沖冠,十幾年來,隨著曹羽權柄日重,他們幾個的行情也是水漲船高,到了他們四個,更是做到了二品都衛,咳嗽一聲,就是一方大員,也得打個哆嗦,孰料今天先是堵人失敗,郭元洪差點被人一刀開了膛。然後又被一個小小的千總小覷了幾句,最後甚至被人在眼皮底下殺了桑斗。到了他們這哥幾個位置的,哪個不是名聲響亮,四人十幾年來情同手足,更練了一套極為厲害的合擊招式。居然就這麼被人殺了一個。這滿腔的郁悶和忿怒,如塊大石頭般堵在了心窩里,現在更是全著落在了眼前這個可恨之極的女賊身上。br那個女賊的輕功著實不低,或者說,不在兩人之下,但兩人內功深厚,閱歷豐富,卻是也不那麼容易被甩掉。但真正讓兩人怒火攻心的,是那個女人顯然對漢陽地形熟悉之極,甚至就是牽著他們兩個在逛街,時不時丟出的一兩把飛刀,更是火上澆油之舉。br在屢屢被激下,郭、姜兩人僅剩不多的耐心被消耗殆盡了,郭元洪怒哼一聲,一揚手,射出了一支蛇焰箭,這可是大內密制的貨色,一溜藍色的火花,伴著刺耳的尖嘯,直上半空。br前文提到,這次曹羽前來,可不僅僅是他們五個,更有上百的大內侍衛同行。郭元洪這一箭出去,算是徹底地打破了夜的寧靜,于是乎,一陣陣騷動,在這片不小的地方,算是鬧騰了起來。br這漢陽府,地處水陸碼頭,江河匯集之地,南北商客雲集,三人現在所在之地的前方,正是漢陽最主要的客棧,錢莊區。到了此時,仍然是燈火通明,絲竹喧囂。br這種地方,當然是頗得那些個侍衛的青睞的,于是乎郭都衛一箭出手,立時應者如潮,不時有幾個侍衛,或衣冠不整,或滿臉油膩,或醉眼惺忪地,朝著這邊過來。br怎奈得失去耐心的,卻不僅是他們兩個,前面的那個女子忽然加快了腳步,三彎兩繞後,跑進了一條窄窄的胡同。br郭姜兩人冷笑一聲,運功護身,毫不猶豫地追了進去。br這卻是一條死胡同,內里空無一人,先前的那個女子,不知道到了何處。br郭元洪點起了千里火,與姜野兩人一前一後,轉眼就將這條十數丈深的胡同給搜了個來回,卻是一無所獲。最後,兩人的目光,落到了弄中那唯一的一扇門戶上。br這像是哪個商鋪的後門,鐵門虛掩著,推起來卻是要幾分力氣。兩人相視一眼,鐵臂神姜野一把推了上去,咚然聲響,把鐵門推了個大開。只見寒光一閃,姜野伸手擋處,居然又是一支飛刀。br這姜野卻是練得一身好橫練功夫,朱翠的這一飛刀,只是在他的手背上留下了一個白點。郭姜兩人連聲冷笑著,就向飛刀來處沖去。br這一沖不要緊,兩人只覺得眼前一陣搖動,好像是屋中的種種,都變得迷糊不清了起來。再轉身看來處,那來時的門,早已不知去向。br郭姜兩人卻是經驗豐富,知道自己二人一時大意,被困在了某個陣勢中了。郭元洪立刻熄滅了火折子,在這種情況下,還點著火折子,那叫找死。br「呼,呼,呼,呼,呼,呼。」不想郭元洪手中火剛熄滅,他們的周圍,卻是逐次亮起了六盞明燈,不同的是左方三盞乃是逐一亮起,右方的卻是先近後遠,然後中間,待得中間燈盞點亮,兩人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眼前的一切都好像變得不真實起來,如走馬燈一樣轉動著。br「呵呵,這就叫天堂有路爾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待得兩人背靠背站定,卻看到那六盞燈火照耀下,各有一名黑衣女子,笑吟吟地望著兩人。br「是你!這女子兩人毫不陌生,正是他們一行此次的目標,無憂公主朱翠。此時的她,一手提著一盞小小的氣死風燈籠,一手握著三尺青鋒。那笑容之下,是無窮的殺機。br「原來是公主當面,嘿嘿,倒是我們兩個看走了眼,沒想到堂堂公主,竟然通曉五行生克變化,更精通暗殺之道。br「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如果不是諸位,我王府上下,又如何會落到此等地步,而二位堂堂二品都衛,又怎麼會于今夜斃命于此呢?」朱翠收斂了笑容,冷聲道。br「無憂公主,哼哼,我兩人倒是听過你的一些傳說,知道你算是有兩下子,不過你真的覺得你那兩下子,能對付得了我和郭大人聯手麼。」姜野冷笑一聲道。br「她一個人對你們兩個?這似乎有點不公平啊,也沒有必要,先請兩位看看周圍,我們可是為兩位準備了不少好東西啊。」一個低沉的聲音忽然在兩人後方響了起來,兩人回頭望去,卻見到一個蒙面的年輕男子,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兩人身後。br「不好,是桐油。」郭元洪吸了吸鼻子,看了看周圍的木桶,不由得臉色慘白。br「再看看這是什麼。」那青年一抬手,舉起了兩塊腰牌,在他們眼前晃了晃。br「桑斗,夏元之。」郭元洪怒吼一聲,一雙五行輪月兌手飛出。br「咚,咚」兩聲悶響,夢淵避也不避,就看那五行輪穿過他的身子,好像是穿過空氣一般,落到暗處去了。再看那六個朱翠的身旁,站著的六個青年,不是夢淵是誰?br「罷了,閣下報個名號,也讓郭某人知道,我郭某人縱橫一世,是栽在誰的手里。郭元洪兩眼通紅,怒聲道。」br「這倒是可以告訴你,我姓夢,到了陰曹地府,就說是夢先生殺了你們好了。」br「姓夢的,你個無膽鼠輩,有膽子就放老子出來拼個生死,否則老子到了下面,就操你八輩祖宗。」姜野見到夢淵除下燈罩,露出了里面的燭火,不由得破口大罵起來。br「哦,死到臨頭,還有不服氣的?」夢淵笑了,「也罷,確實笨死或者被火燒死這種死法太不體面,那我就放你出來,你不是叫鐵臂神麼,很好只要你能接下我空手三招,我夢某人今天不但放過你,這條命也交給你。至于你,郭大人,你連我一刀都沒接住,就別怪我不給你這個機會了。」br「你就是白天那個用刀的。」郭元洪想起白天那驚濤駭浪般的一刀,大驚道。br「時間不早了,那就開始吧。」夢淵手中燈籠搖動,姜野只覺得一股大力襲來,躲閃間眼前一變。待得再看,朱翠,夢淵已經出現在前方不遠處。再看郭元洪,兩人之間,已經相隔了數丈。br「姓姜的,你和那個姓夏的真的是很榮幸,能夠死在我的這門功夫下面,看清楚了,我下面所要施展的這門功夫,將是你這輩子見到過的最後一門功夫了。」說著,夢淵深深地吸了兩口氣,身形微蹲,蹣跚地邁了兩步,雙手起處,帶起了一股狂風,連帶著明亮的燈火,都變得暗淡起來。br「醉金烏」夢淵一上手,就是這門他所能用的最強招式,要在三招內擊斃姜野,卻是不容他再隱藏實力了。br嘶吼的風聲中,夢淵的一雙因灌注了真力而漲大不少的手掌,化作一天的掌影,狠狠地向姜野落下。br姜野卻不退,反而迎掌而上,出一聲怒吼,雙臂齊出,鐵拳如錘,就這樣硬生生迎上了夢淵如風暴般的掌式。br拳掌交擊,也不知多少下,姜野滿臉駭色地退了半步,他的雙袖早已化作碎屑,那雙小臂上布滿了紅痕,臂膀的肌肉,居然在不停地顫動,但是,他畢竟是接下了這一招。br「好,你比那個姓夏的強點,不過,到此為止了。」夢淵贊了一句,渾身的骨骼出了一陣低低的咯咯聲,這是他調用全身內力的顯示。br沒有用先時擊殺夏元之的那招「長風一抱」此時夢淵所用出的,卻是一招威力遠甚的絕學,在撲到姜野身前的那一刻,他向前的身子突然停了下來。沒錯,那是由極動轉向極靜的玄奧變化,大股的勁風氣機,撞得姜野的身形一陣搖動。br夢淵就在這時遞出了他的殺招,隨著雙手推出一種「半月」的姿勢,一股犀利如刀的勁氣,隨著左手的指尖劃出,直指姜野咽喉,他的右手卻于無聲無息中直直當胸推出,如古僧撞鐘一般。這看似簡單的一招,卻是包羅千萬,如熊伸虎經,極盡凌厲。這正是「醉金烏」中承前啟後的第五招「殘月抱」br像是撕裂極厚的牛皮,血光與慘叫聲中,姜野擋住咽喉的一雙鐵臂,居然被生生地齊中斬開,而那致命的右拳,正擊打在他的前胸位置。鮮血與細小的內髒碎塊,就那樣如噴泉般,從他的口中噴了出來。br「當心後面」br「去死吧。」只聞得一聲大吼,郭元洪雙目噴火,如同金剛猛撲般向夢淵當頭撲下。br原來方才姜野出陣,卻是被經驗頗豐的郭元洪看出了一點端倪,在夢淵擊殺姜野的同時,郭元洪已經沖出了那個臨時布就的陣勢。生死關頭,全力出手的郭元洪來了一手「金龜罩頂」卻是擺出了同歸于盡的架勢。br夢淵的渾身上下,忽然爆出了極度危險的氣機,在釋放大股真氣的同時,他原先充滿力量的身子忽然萎縮了下去,順勢一個滾翻。轉過身子的同時,雙手如爪,向上探出。br這是「醉金烏」的第六式「翻雲爪」。br掌拔,血標,郭元洪的兩肋,就這樣被這凌厲之極的一擊扎出了兩個窟窿,沉重的身軀一下子失去了力量,被夢淵甩到了一邊。br「叮,任務----震懾完成,擊殺曹羽手下郭、姜、夏、桑四大護衛,獎勵精元點數2ooo點,黃級命運情節4個,大內侍衛聲望降為仇恨。」br夢淵尚不及欣喜,心頭忽生警兆,只聞得一聲巨響,一個干瘦的身影居然一掌震碎了他鎖起的鐵門,攜著無儔氣勢出現在門口。br「你來晚了。」夢淵一挺身,站直了身子,半側對著曹羽,將朱翠擋在身後,一股溫和而不失強大的氣機徐徐從他的體內釋放出來,堪堪抵住了曹羽的那如同山洪迸般的力量,一觸之下,夢淵的身子搖了搖,但畢竟是站定了。他舉起燈籠,依稀罩出了地上郭姜兩人的軀體。br「元洪,姜野,你把他們怎麼了?」曹羽的聲音中,充滿了憤怒和悲傷,一雙細長的眼楮此刻睜大了,死死地盯著夢淵。br「我說了,你來晚了。」夢淵淡淡地道,他的一雙眼楮在暗淡的燈光下,直如星辰般閃亮。br曹羽的喉中出了一聲可怕的咆哮,他的一頭白呼地豎了起來︰「我確實來晚了,但也不算太晚,既然你殺了他們,我也要你為他們陪葬。」br「罷了,看你這把年紀,他們的尸體,你就帶回去吧。」夢淵腳尖連挑兩下,每一腳都挑起了一具尸體,兩具尸體,打著旋,向曹羽沖去。br曹羽沒有去接,任由那兩具尸體從他的身邊飛過,落到他身後,頓時,這處半敞開的庫房中,充滿了夢淵的譏笑聲︰「果然是老狐狸,生怕我在他們身上做了什麼手腳,是不是?嘿嘿,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啊,你如果剛才接住了他們,我恐怕要多些功夫,但是你沒接他們麼,可就怨不得我了。」br他將手中的燈籠狠狠地丟到了地上,青色的火焰飛騰而起。原來他踢出的兩具尸體,正好撞翻了曹羽背後的兩桶桐油,如今他所做的,只是點燃桐油而已。br曹羽卻不退,絲毫不顧外衣與腳下藕絲官屐上沾染的火焰,就這樣披著焰,踏著火,如魔神般向前沖來,直入夢淵布下的**小迷障中。br「可以了,我們該走了。」轉過身,夢淵對朱翠道︰「這個陣法擋不住曹羽多久的,我們必須快走。」br朱翠恨恨地看著陣中的曹羽︰「夢兄,以你剛才的那門奇功,我們又佔據了地利,難道殺不了他?」br夢淵苦笑著傳音道︰「是,這次行動,我本來的目標,就沒有包括曹羽,而且剛才那門功夫不是隨便能用的,現在我的內力,還不到正常情況下的四成。」br不錯,這正是醉金烏這門功夫最大的優點和缺點,一旦出手,就不得有絲毫保留,每一招,每一式,都必須用盡全力,如不能于數招之內斃敵于掌下,則此消彼長,恐怕死的就是自己了。br朱翠這才現,自己竟然能夠听到夢淵出的輕輕喘息聲,他身上的那套夜行衣,幾乎已經被汗水浸透。br她方要點頭應是,陣中已經有了恐怖的變化。br曹羽忽然怒吼了一聲,他渾身的骨骼出了如同鞭炮般地一陣脆響,瘦小的身子如同吹了氣般膨脹了起來。他上身著火的衣衫早已除去握在手中,露出一身筋肉虯結的肌肉,這哪里還是那個干瘦的老人,分明就是一個膀大腰圓的壯漢。他雙手一搓,猶帶著火焰的衣裳就成了一條布棍,就那樣舞了一圈,如刀鋒般的氣機狂旋而出,只一下,陣外圍的六盞明燈齊滅。br曹羽就如同一頭下山的猛虎,向兩人撲來。br「走。」夢淵豎掌一揮,擋開了曹羽的勁氣,那如刀鋒般的力量,刮得他的左掌居然隱隱作痛,他已經達到8級的掌刀功夫,居然抵擋不住!br不再有絲毫猶豫,夢淵左臂輕舒一把攏起朱翠縴腰,右手已經握上了肩頭的刀柄,這卻不是他得自宮一刀的那把斬金截鐵的緬刀,而是一把官府的制式佩刀。br「斷-----海------斬」br如果說曹羽此刻的威勢如滄海怒濤,那夢淵此時斬落的一刀,卻有著分川斷海的決意,一刀斬去,你是山,那我就開山,你是海,那我就斷海。br這一刀,居然硬是將曹羽前沖的勢子給生生阻了一下,但這柄刀卻經受不了如此強大的力量,那精鋼打造的刀身,一下子斷裂成了數十段。br夢淵喉中一甜,卻是把這口逆血咽了下去,提呼一氣功已經運起,雖然拉著個人,仍然拔起了數丈之高。硬是從曹羽頭上躍了過去,同時右手一揮,那截斷刃射出,阻了沖天而起的曹羽一下,兩人竟是一頭沖進了火焰之中。br朱翠身在空中,雙臂齊揮,護住兩人頭面,同時也放出了自己的護體游潛,不顧落下的火焰,兩人就如同是一個巨大的火團,蹈火沖出了門戶。br沖出火海,朱翠方才現,兩人身上的夜行衣質地卻是頗為特別,如此大火,居然沒怎麼沾上火焰,她卻是沒有想到,這兩件夜行衣,乃是夢淵以一種名為「石棉」的奇特材料制成,早在他安排準備桐油的時候,就已經計算好了借助這種「避火衣」穿越火海而遁的方法。br兩人上得屋頂,夢淵掏出一只蛇焰箭,一揮手射上夜空,那是一團綠色的火焰,化作一只小小的鳥兒,在空中一閃。待得曹羽隨後沖出火場時,已經失去了兩人蹤跡。br「走水了,快救火啊,著火了。」br「這里也是啊,驛站著火了,好大的火頭啊。」br「不得了了,知府衙門走水了。」br「神機營火藥庫著火了啊!」br曹羽一臉烏黑,神情茫然地站在漢陽城樓上,看著城中幾處緊要所在騰起的熊熊大火,模著自己剩下半截的焦臭胡須,一雙眼楮深深地眯了起來。br「大人,夜深露重,您還是……」br「啪」如同是摔了個西瓜,這名侍衛的腦袋整個兒爆了開來。沒了腦袋的尸體倒了下去,將滿腔的鮮血盡皆灑在了曹羽的腳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