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更半夜,這是一個無月的夜晚,只有那點點繁星,給沒有在家中的人,帶來一點星光,在北方的星空中,一顆大星,逐漸變成了紅色,猛一看去,就像是要搖搖墜落一般。
夢淵一身大內侍衛的官服,奔走在紫禁城中。他白天穿的衣服,已經和韓重山「同歸于盡」了,而以允禎的能力,搞一套大內侍衛的裝束,還是不成問題的。
「愛新覺羅,我好像跟你有緣啊。」夢淵張望著四周,躲避著來回巡查的宮中侍衛。從允禎那里,他得到的,不僅是這套大內侍衛的行頭和腰牌,還有整個禁宮幾個關鍵所在的位置,其中不僅有玄燁養病的暢春園位置,還有御膳房和御醫宮。這些地方,便是夢淵的目的所在。
夢淵的身形在不斷地閃動著,像是一個個飄忽不定的鬼影,在一個地方消失,下一瞬間便出現在不遠處的前方,每一閃動不過三四丈,但閃動的頻次卻是快得嚇人。即使是被人看見了,也會當是看花了眼。
這禁宮大內之中,別有一番天地,甚至可以和一座城池相比,其中有大小宮殿數百,下人,侍女數以千計。若沒有允禎的說明,即使是功力通天之人,想要行刺君王,也難找到地方。而夢淵這次的行動,和以往大不相同,要求的是不驚動宮中之人,無聲無息地取走玄燁的性命。到時玄燁去找皇太極敘舊,允禎便可以登基了。
夢淵沒有直接去暢春園,他確信,在玄燁養病的重地,必然是戒備森嚴,如果自恃武力殺進去,十之**便會一頭撞進主神的圈套,死得很難看,但他同時又知道,玄燁的壽命,已然如風中之殘燭,只要吹一口氣,便可以熄滅他的生命之火。
御醫館中,燭火通明,藥香陣陣,太醫院孫院使兩眼紅腫,不時地吆喝兩句,一雙花白的眉頭,打成了一個死結。
「陛下恐怕是熬不過這一趟了。」孫院使嘆了一口氣,他擔任御醫已經有超過三十個年頭,不知道替多少王公貴人診治過,在岐黃一道上的造詣之深,在宮中不作第二人想。但這一次,他卻幾乎要絕望了。
御醫是最接近皇上的那一群人之一也許一時高興就有可能恩寵殊加當然一旦觸怒龍顏那卻是冤死當場卻無人會為他們說上一句話所以說這是最難做的官職之一。
「我活了六十多個年頭,死不足惜,但只怕大清的江山,聖上一死,便難以安穩。」這幾天宮中的博弈越發激烈,帝王宮爭,較之戰場的凶險,絲毫不會遜色。
他抬頭看了看正在忙碌著的太監,侍衛。兩天前的那場亂子,終究驚動了皇上,盡管沒有查清其中的來龍去脈,但王子阿哥間的爭斗到了殺人放火的白熱化境地,還是讓玄燁大怒。這一怒之下,原本略有些好轉得病情,又開始惡化了,到了今日,連神智都有些迷糊了。
到了這番地步,孫院使也放棄了治愈玄燁的奢望,而只希望能夠將龍馭賓天的日子,再往後推推。
「大人,皇上的藥好了。」
「嗯,端來我看看。」孫院使揭開蓋子,輕輕地揮著手,聞著藥香,皇上的藥物,可不是隨便就能給皇上喝的,要經過御醫的檢驗,和試藥奴的試毒,所以自古以來,在不知情下,被毒藥毒死的皇帝,少之又少。
「可以了,時辰不早了,去給皇上送去吧。」孫院使點了點頭,在記錄上簽了字道。
「是,奴才這就去。」那個小太監端起藥罐,小心地走了,一個帶刀侍衛,立刻跟了上去。
「有點傷腦筋」夢淵看著下面走來的兩人,有些犯愁了。
如果對方是一個人,那麼他只要直接放倒對方,直接下藥,再假扮也好,弄醒對方也好,只要時間夠短,不易被對方察覺。但這樣一前以後,互相監視,卻著實是有些難辦了,他輕功雖高,卻也不可能在一瞬間,擊倒相距一丈出頭的兩個身手不弱的對手,更不可能一人同時扮演兩個人。
像是一片陰影,一時沒轍的夢先生,只好跟了他們下去。
說是跟,其實並不確切,說領更合適一些,因為夢淵並沒有落在兩人之後,而是走在了兩人前面,他需要一個機會,來完成他的計劃。
這時已是快接近五更天,天色暗淡,一路之上,雖有宮燈照明,卻是光影分明。不知什麼時候,一塊小石子,滾了滾,在那個奉藥太監的腳前停了下來。
「哎呦」那太監發出一聲被踩了鴨脖子般的尖叫,身子打了個趔趄,差點沒把手中提著的藥罐子丟了。後面的侍衛連忙招呼了一聲,
「桂公公,怎麼了?」
「沒事,咱家不小心踩了塊石頭,崴了下腳,還好沒把聖上的藥打翻了。他小心地蓋上被搖開了一半的罐子蓋道。
「嗯,天黑,當心腳下。」那侍衛點了點頭,便不言語了。
夢淵看著兩人消失在前方的院落中,滿意地點了點頭。
在他的右手中指上,不知什麼時候,盤著一根蛛絲般粗細的黑線。
「穿心毒線」
這「穿心毒線」,是白鶴高立藏邊之行帶回來的一件小玩意兒,乃是西藏活佛,扎克汗巴門下的一種惡毒暗器。這所謂的「穿心毒線」,實在是一門別出心裁的暗器,稱得上是前所未聞。它本身是一道極細的柔鋼軟鏈,長可盈丈,施用之時只須向外一抖,隨心而發,並可自由收回,纏繞于中指下端,體積極小,細若游絲,設非是白晝強光之下,或可為人發覺,若是黑夜之間,便是目光再好亦難發覺,在毒線尖端,設有一枚小小毒針,針內設有毒囊,內盛劇毒,一經中人,在極為短暫的彈指之間,便可令對方心髒麻痹而亡。
本來以夢淵三腳貓的暗器水平,要想在黑夜之中,擊中對方打開的罐口,是個很有挑戰的工作。但這件暗器卻是不同,它乃是一根連到手上的細練,只要使用者的內功足夠高深,甚至可以力貫整根細練,將它抖得筆直,像是鏈子槍一般。便是依靠這一特性,夢淵才能夠做到,將這穿心毒線浸入到打開的罐子中,釋放出毒囊中的藥物,再立刻抽回來。
這邊得手,夢淵沒有停留,而是直奔下一個地點,御膳房而去。
他先前下的藥物,並不是什麼致命的毒藥,而是一味催化性質的藥物,有何芸夢和蘇櫻這兩大醫毒高手在,夢淵用藥的手段,也變得詭異了許多。
他知道在玄燁的邊上,必然有試毒的藥奴,至于什麼用銀器,美玉來驗毒的手段,也絕不會少,更不會少解毒之物,所以用尋常的毒物,不但容易被發現,更會留下痕跡。不僅如此,單單憑他下在藥罐中的藥物,也並不足以致人于死地,而是需要另一味藥物的配合,才能發揮出足夠的功效。
這一行卻沒有再出什麼難題,他輕而易舉地,在御膳房的水源中,下了另一味藥物,更沒有忘記在爐上的粥類流質中,都做了手腳。
這兩種藥物,分開使用能讓人的血行加速,增加心髒的負擔,但一般健康之人,難以感覺到,合在一起後,卻可以誘發心髒過勞,甚至心力衰竭,如果是一個本來就病重的老人在相隔不久的時間里服了這兩種藥物,足以造成嚴重的心髒麻痹而致命。更重要的是,這兩種藥物都不是這時常用的礦物或重金屬毒藥,也不是采自毒蟲毒物。即使是精通毒藥的醫者,不驗尸也難以分辨。
夢淵當然不會去擔心有人去驗尸,玄燁的尸體被解剖了化驗?這怎麼可能。
完成了這一切,夢淵悄悄地退了出來,沒走幾步,他忽然站住了。一點冷汗,沿著他的額角,流過他的面頰,直到他的領子里。
一陣輕不可聞的骨響聲在他的體內響起,在這一瞬間,他從一個平凡的侍衛,化作了一把無堅不摧的利刃。而一股子氣機,猛地向他的身後探了過去。
他分明听到了一個蒼老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
「你好大的膽子!」
這是「傳音入秘」之術,他同樣掌握有這項絕學,但是居然有人能夠盯上了他而不被他發現,說明了這個人的內功造詣,還在他之上,而輕功的水平,即使不比他強,也差不了多少。
「你的膽子也不小,出來吧,你跟著我有些時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