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就讓某領教一下曹大師門下高招。」朱亥的眼中閃過一絲贊賞的神色。
何芸夢露出一個笑容,雖然在她慘白的面色映襯之下,顯得有些可怖。
手中長劍,如一縷微風,輕巧地拂出,卻在手腕微微一震之下,一化為三,一劍緊跟一劍,連成了一條劍環。
「天山----追風劍法」
但是在此時的何芸夢手中,這套天山派的劍法,已經不是原來的樣子了,而是多了一分意境,像是一闋詩,一道景,如風卷過山岡。
得其神髓!只是簡單的一招,便將劍法中的那分輕,捷,靈,巧,充分地表現了出來。
朱亥點了點頭,右手從背後探出,將他手中鐵椎,顯露出來。那是一件黑黝黝的鐵器,長有三尺,粗如人腰,圓圓的有如雞蛋模樣,尖端處一根鐵柄,卻只有七八寸長短。
他並沒有還擊,而是由下而上,將鐵椎旋轉著拋起,鐵椎發出嗚嗚的響聲,化作一條黑龍,在他身前轉了兩圈。
那一份輕松和靈巧,根本不像是在使用一柄大鐵椎,而像是一個熟練之極的雜耍藝人,在丟一根表演用的木棒。
何芸夢卻是大吃了一驚,僅僅是被那鐵椎帶起的風沾到,她握劍的手就感覺到一陣陣發麻,要是被那柄鐵椎踫到,那還得了!
她卻是不知現在朱亥手中的這柄鐵椎,可不是十幾年前打殺晉鄙的那柄藏在袖子中的小玩意,而是足有百斤之重,通體用精鐵鑄成,跟隨朱亥征戰天下的奇兵。
這鐵椎乃是兵器中至霸至剛之物,不管是什麼寶刀寶劍,踫到就得月兌手,如果是凡鐵,直接不碎也折。
何芸夢向前一步踏出,腰肢輕扭間,卻到了朱亥左側,手中長劍輕巧地探出,點向朱亥左耳。
疾如風,迅如電,只有用毒蛇探頭咬人的那一擊,才能形容何芸夢的這一劍的迅捷。
「蛇行百變步法,金蛇劍法。」
朱亥看也不看,只是握緊左拳,一拳向上擊出,這是充斥著速度與力量的一拳,一拳既出,所向披靡。右手在大鐵椎上一撥,在呼呼的風聲中,鐵椎由豎轉橫,劃出了一記完美的半圓形弧線。
何芸夢呵斥一聲,踩著金蛇游身步,在朱亥的四周游走起來,手中的長劍不時地輕輕點出,所指之處,盡是朱亥身周要害。她劍上流傳的寒光,說明了這是一柄鋒利之極的利器,即使以朱亥的悍勇,也不敢貿然讓她的長劍刺中。
在離他們不遠處,那輛機關戰車,卻慢慢發生了變化,車頂打開,一個巨大的氣囊鼓漲起來,出現在了車廂的上方,原先直豎的鐵板,微微傾斜,保護住了氣囊的下半部分。
「這是什麼?」朱亥即使在和何芸夢交手,但到了他的境界,早已是眼觀六路,耳听八方,況且何芸夢的劍法雖然巧妙,但因為兩人本身都各有保留,對他來說,更是游刃有余,雖然沒有感覺到絲毫威脅,但他也知道,情況正在向出乎他意料的方向發展。
「當心了。」他向著何芸夢笑了笑,右手一抓,已經握住了大鐵椎的短柄。
先前那種威壓,再一次出現在場中,那是一種壓制住對方呼吸,直讓對方窒息的壓力。
「喝」
朱亥右手持椎,左右回掃,如小山般的身軀,在他的一聲暴喝中,呼地躍起。
「轟」
像是一顆巨石,砸到了水池之中,掀起了滔天的巨浪,何芸夢只覺得一股子無可抵擋的巨力掀來,自己就像是一條暴風雨中的小船,被震得像後飛了出去,胸口一悶,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她勉力在空中一個回旋,落到地上,再看朱亥的腳下,已經是一個足有一尺來深,丈許方圓的大坑。
心肺之間一陣抽痛,僅僅是剛才被震了一下,已經讓她傷上加傷。
「咚,咚」
朱亥一步步向她走來,那股子吞天食地的氣勢,每走一步,便高漲一分,到了她面前,已經如崇山峻岳,鋪天蓋地壓下。
這可不是什麼風過山岡,月照大江,而是真正的泰山壓頂,在朱亥的威壓之下,幾乎半邊天都塌了下來。
沒有人能在這種情況下接下朱亥的一擊,在這一刻,朱亥的氣勢,已經如日中天。
何芸夢的瞳孔都放大了,眼前的那個人,忽然變得頂天立地,像是一座無法攀越的高峰,向著她當頭壓下。
「朱亥先生,看箭。」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那機關戰車中,傳出了蘇櫻的話語,隨後便是一聲悶響。
那像是重錘,落在牛筋大弦上的動靜。
朱亥聞聲,身形忽地一轉,手中的大鐵椎,無比靈巧地封了出去。他本是凝重如山,但在這一刻,他的動作卻像是一只豹子。
「鏘」
像是做了一場全堂水陸的道場,鑼鼓鏜鐃一起擂響,直讓人震耳欲聾。
朱亥吃驚地「咦」了一聲,以他的力量,也不得不退了半步。再看他手中鐵椎,上面赫然多了一小截鐵柱。
那是蘇櫻以三槍破陣弩全力射出的一箭,精鐵制成的箭頭,深深地沒入到了鐵椎之中,在強大到了極點的沖擊中,木質的箭桿,已經化作了天碎屑。
但對于朱亥來說,這一刻他卻是驚多于怒,畢竟有蘇櫻出聲示警在先,也是因為方才他已經將何芸夢逼到了必死之境,在這樣的情況下,這一箭與其說是意圖傷敵,不如說是解圍更恰當一些。但如此強勁的一擊,卻讓朱亥不得不分出一份注意力,防止對方偷襲了。
也正是因為這一箭,讓何芸夢有了回氣的時機,她定了定神,再次將心沉浸下來。
在生與死的邊緣走了一遭,她感覺到了自己的精神,似乎仍然處于強烈的波動中,卻也讓她的感覺更為敏銳,似乎對方的一舉一動,都像是放大了十來倍一般。
「劍心!」
在這一瞬間,她竟然進入到了燕南天隱約提到過了劍心境界,似乎有著一股無形的力量,讓她擺出了一個姿勢。
兩膝微曲,像是柔和的春水,她的目光,穿過了朱亥,一直望向天空,望向那星辰明月。
手中的工布忽然發出了一聲激昂的龍吟,劍尖上挑,遙遙指向朱亥。
「劍指南天!」
南天劍法終式----劍指南天!
以心為劍,以天為敵,心劍合一,敢與天爭!
那是一副不屈的傲骨,那是一種灑月兌的豪情。在這一刻,何芸夢終于領會到了燕南天劍法中的精髓所在,擺出了這一招劍式。
朱亥放聲笑了起來,他伸出左手,擰住了鐵椎上的箭鏃,一用力,在一聲錚然作響中,把它拔了出來,往地上一丟,地面便多了一個洞。
「曹劍聖卻是教出了一個好徒弟,放劍過來吧,讓我好好品品你的劍。」
他手中大鐵椎興奮地擺舞了幾下,那百斤重的大鐵椎,在他的手中,竟如拈草芥一般。
何芸夢嫣然一笑,低吟道︰
「天地悠悠寂寥遠,俯仰無愧念君恩,我自橫劍向天笑,去留肝膽兩昆侖。」
在這一刻,她笑顏如花,藍衫如雲,她手中的劍,再沒有半分凝滯。只因為她已經將一切置于腦後,心中再沒有半分牽掛。
劍如行雲,如流水,劍光如水銀瀉地,無孔不入。
「好,如此劍法,當浮一大白。」
朱亥贊了一句,手中鐵椎揮舞起來。
風聲呼嘯,如雲卷雲舒,椎法大開大闔,正氣堂堂,但卻又迅快輕急,變化如意,他竟是拿百斤鐵椎,使出了劍法的空靈來。
何芸夢的劍意如錚錚傲骨,不屈而鳴,劍法之中,滿是慷慨激昂,絕難想象,這如此豪情蓋世的劍法,竟是出自一個女子之手。
朱亥的椎,卻走了輕捷明快的路子,那不像是鐵椎,倒像是一柄輕劍。
舉輕若重,舉重若輕!
如狂風,如暴雨,卻蘊風雷于其中,朱亥斗到興起,忍不住仰天長嘯,只覺這數年來,卻是今日打得最為酣暢。
這兩人斗得正酣,一邊的蘇櫻,已經完成了機關戰車的充氣工作,偌大的車身,如一個巨大的氣球,徐徐離地升起。這正是這輛機關戰車的另一個奇妙所在,可以以熱氣球原理,飛行一段相當長的距離。
朱亥大吃了一驚,在他生活的年代,哪里見到過飛艇這種夸張的玩意兒。
「妖術,這一定是妖術。」
這時他忽然記起來信陵君的關照來,雖然他已經有**分相信了何芸夢出身稷下劍宮的身份。但讓對方就這麼跑了,卻絕非他的意願,怎奈何芸夢牢牢地纏住了他。
終于,優先完成信陵君交代的任務的心,蓋過了他惜才的念頭,他暴喝一聲,奮椎左右擊,這一椎,如風雷,起于平地。
那是一股無可匹敵的大力,掀起了滔天的氣浪,何芸夢再一次被迫高高拋起,拉開了兩人間的距離,打著盤旋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