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會為兄長看好三重備的。」秀景明白我的意思。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這是我向來的觀點。和兒島一郡的領地比起來,三重備要重要得多。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出征啦」我笑著站起來,走到秀景的身邊,將折扇遞給了他,然後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錯身走了出去。
走下天守閣,在底層的正廳內,是全副武裝的蒲生宣秀、親自抱著嫡子鶴千代的美津、以及不久前卸任家主的蒲生賢秀三人。蒲生宣秀就是之前的蒲生賦秀,他新近接任家主,趁機拜領我的偏諱,改名了現在的名字;這次出征,他又自告奮勇,向我請求擔任軍奉行的職務。考慮到他前期負責整支遠征軍勢的物資籌備,對各項事務極為熟悉,而且新近接任家主,正是希望有所作為之時,我同意了他的請求。
「主公,一切都準備好了」他躬身施禮,以非常鄭重的態度說道。
主公麼?我望了望美津懷中的鶴千代,又望向蒲生賢秀。後者點了點頭,也跟著伏去。
「明白了,」我點了點頭,這是蒲生家的三代家主在向我吉良家正式效忠,「我和忠三郎出征的日子里,請賢秀大人多多支持秀景吧」
「是。臣下一定盡力。」蒲生賢秀應道。
「稍後請轉告秀景,說是我的意思,讓他幫忙大力擴建宇和島城……等我征伐琉球回來,恐怕就要對島津家用兵了。到時候,這座宇和島城,就是本家出征南九州的大本營。」我想了想,對蒲生賢秀說道。
「怎麼,很快就會出征九州嗎?」蒲生賢秀問道,臉上的表情既有驚訝,也有喜悅。
「是啊這次事件,島津家也月兌不了關系,大殿絕對不會放過他們。一旦h u出手來,肯定要出陣報復、並且趁機介入九州的,」我再次點了點頭,「到了那時候,大殿最大的依靠,自然就是本家……而本家能夠取得多大的功勞,就要看諸位的努力了。」
「是。我蒲生家一定努力擴建城池,妥善的做好準備,定然不會辜負主公的信重。」蒲生賢秀激動的說道。他們蒲生家,若能作為征伐九州的大本營,肯定會有許多立功露臉的機會,平定九州之後,領地擴展到一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麼就這樣吧……忠三郎,要出陣了。」我向蒲生宣秀說道。
「請一定要平安回來」美津看了看我,又看看蒲生宣秀,幾乎淚眼婆娑。
「不用這樣,美津,我會把忠三郎好好的帶回來,」我忍不住笑了,「真是,居然哭鼻子了……這可不像你啊」
「因為殿下說,這次會去很遠的地方,估計要好幾個月嘛……」美津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
「放心,我一定會保護父親大人的。」蒲生宣秀連忙安慰她說。
……,……
天正五年的二月八日,我方在琉球奄美大島的龍鄉灣登陸。這里距離島津家的種子島約兩百公里海路,與沖繩本島的距離也差不多是這個距離。所以,這座比淡路島還大五分之一的島嶼,可以說是日本和琉球ji 匯的區域。
之前在鐮倉時代,奄美大島由北條得宗家領有,是得宗家被官千氏的采配地,和安東氏分別替北條得宗家管理日本的最南端和最北端。然而進入室町時代後,特別是應仁之lu n以來,日本差不多就失去了對這座島的控制,本地土著勢力抬頭,並先後向沖繩本島北部的北山王國、統一沖繩本島的琉球王國效忠,獲封「大親」(家格低于王族的按司,高于士族的親方)。到了六年前,尚元王出動三千人,將這座島平定下來,並且按照沖繩本島的地方模式,對島上行政制度進行改造。
所謂的改造,就是劃分行政區域,稱為「間切」,然後設置與人(中央派駐的行政官)、目差(中央派駐的監察官)、掟(分封領主的代官)、里主(地方選拔的官員)等進行管理。每一「間切」,領地在三四千石石左右,可以設置一士族地頭,或者分封一位王族按司作為世襲領地——按照大明制度來理解,也就是一位世襲郡王。
整個沖繩群島、奄美群島和先島群島,一共劃分為五十七間切,其中有三十四個在沖繩本島,奄美大島則劃出七個,分別叫做笠利、古見、名瀨、燒內、住用、西方、東方。換而言之,整個奄美大島的石高,大約在兩萬石左右。這點力量,以及那般素質,自然不足以阻擋我方。因此,我方可謂是勢如破竹,沿琉球島鏈一路南下,先後攻下德之島(三個間切)、沖永良部島(永良部間切)、與論島(與論間切),將島上的琉球番所一掃而空。
二月二十六日,我方在沖繩本島的運天港上陸,攻下了北部的今歸仁城。這座城是昔年北山王國的都城,規模比首里城更大,在琉球首屈一指。當年第一尚氏繼承中山國後,花費了極大的工夫才攻下此城,並且以次子為北山監守,統管北山國故地。延續到現在,這座城依然是琉球王國重鎮,如今被我方攻下,琉球王國上下立時大受震動,首里城方面湊齊了四千軍勢,以在京的今歸仁按司尚朝效(具志川御殿四世)為主將,出陣向北進發。
「四千人……這差不多是琉球國所有的力量了吧」我笑著和蒲生宣秀、岩松經定說道,神情十分輕松。
「臣下認為,實在沒什麼好擔心的,」蒲生宣秀非常樂觀,「今歸仁城號稱北方重鎮,守軍的戰力卻幾乎不值一提。由是觀之,王城軍的戰力也對我們沒什麼威脅。」
「征服琉球,關鍵的不是軍力壓制,而在于外ji 手段……若是殺戮過重,反而不利于下一步驟,畢竟我方不可能常駐琉球的。」我將一份琉球行政結構圖放到兩人面前。這是我之前調查簡妮特號被扣事件時,由當地的商人口中調查出來的。
從立國基礎上說,琉球是一個商業國,是大明與東南亞貿易的中轉站,並且還涉及到朝鮮和日本。依靠著中轉貿易,琉球獲得了不少的利潤,這也是支持王國運行的根基。至于土地,基本上都分封了出去,由王族的王子家、按司家(稱御殿),上級士族的親方家、親雲上家(稱殿內)控制。當年的第一尚氏,就是因為各按司作lu n而滅亡,因此第二尚氏汲取了教訓,將全部按司都集中到首里城居住,從而初步完成了中央集權。
政務方面,國中以評定所為最高機關,設一位閑職攝政,由王子或按司擔任;一位三司官,總領政務,由所有王族和上級士族共同選舉,但只能由上級士族擔任;另外設表十五人,分別由物奉行所的用意方(掌土地)、給地方(掌人事)、所帶方(掌財賦),申口方的平等方(掌宮殿)、泊地頭(掌工事)、雙紙庫理(掌商事)、鎖之側(掌文教,副職兩人)這七大部 n的正副職充當,協調處理國事,然後向三司官呈報。
除此以外,琉球還是祭政合一的國家,盛行祖靈崇拜,這一點與日本有些類似。但是,國中的祭祀職務,只能由王族、上級士族的nv子充當,最高祭祀稱為聞得大君,由國王的nvx ng親屬擔任,號為御殿,地位只在國王之下。例如現任聞得大君,就是前任國王正妃,現任國王尚永的母親,神號梅岳。
至于軍事,真的不值一提。評定所中,沒有一個部 n或者人員是和軍事有關的。關于這一點,無論是蒲生宣秀,還是岩松經定,很顯然都覺得非常的不可思議。
「所以,我的想法是,既要向琉球方面顯示我方的力量,也要避免造成太大的殺戮。最終的目標,是b 迫琉球臣服納貢,並且在國中保留一定的影響力。」我向兩人說道。
「也就是說,主公不希望和琉球王城軍勢死戰?」蒲生宣秀大致明白了我的意思。
「恩,」我點了點頭,「只需驅散他們就可以了」
「這可有點麻煩啊……」蒲生宣秀沉y n著,「我方是客軍,人生地不熟。如果只是驅散的話,即使辦到了,對方也很快就能聚攏過來,重新發起攻勢吧?」
「想要達成目的,直接以水軍攻擊琉球王城即可。」岩松經定提出了建議。他一直沒怎麼說話,但一說就說到了關鍵。
「不錯王城一失,王城軍勢想必會徹底的潰敗吧」蒲生賦秀也反應了過來,「而且首里城就處在那霸港上方的丘陵,通過水軍攻擊的話,的確是非常的方便……主公意下如何?」
「那就這麼決定,」我很快作出了部署,「忠三郎率津島備駐守今歸仁城,抵抗王城軍勢;我和經定率定海、寧波、安瀾三艦和所部水軍前往攻擊那霸水軍和王城。得手之後,我會派定海、安瀾兩艦和少數水軍前來運天港接應,而你看到王城軍勢有異後,立刻擊潰他們,然後乘定海、安瀾兩艦前往那霸」
「是。」蒲生宣秀和岩松經定大聲應道。
……,……
到了第三天,我方水軍到達那霸港外,由定海、寧波、安瀾三艦同時對空sh 出一炮,向那霸港宣戰。海面上的船只見勢不妙,紛紛四下逃離,而整個那霸港也慌lu n起來,透過千里鏡,可以看到許多船只都往右邊的避風港逃去,而在避風港的最里面,赫然便是巨大的簡尼特號。她被手臂粗的幾道麻繩鎖在碼頭,船上的主帆、副帆早已落下,副桅桿已經被放倒,只剩下孤零零的主桅矗立在船上,橫桅上幾片三角xi 帆無j ng打采的低垂著。
這就是我的風神號首艦,而上面包括大友家和吉良家的所有船員,肯定是被琉球扣押了……我忽然感到非常的痛心和憤怒。如果說從個人的政治立場,我不希望征伐琉球,那麼作為吉良家的家主,作為水軍的總領,面對被無故扣押的簡尼特號和船員,我完全有理由憤怒,也必須為他們討回公道。
這一刻,就讓理智和政治見鬼去吧先狠狠教訓對方一頓在說
「主公,那霸水軍出陣了」岩松經定指了指前方。
我把千里鏡移向正面,那里有三十多艘戰船,船只比我方的關船更大,幾乎相當于xi 型的安宅船。每只戰船的上面,大約有四五十個軍士,總計應該有一千五百人以上。
這大概就是北谷朝里的倚仗了吧他認為,憑這股力量,就可以肆意妄為了,還真是夜郎自大……或許,他還以為,無論是大友家,還是織田家,領地距離那霸都有近千公里的海路,就算再憤怒,也肯定拿他沒轍。
「經定,」我死死的看著對面的戰船,聲音卻是非常的平靜,「你知道南蠻國是怎麼劃分領地的嗎?」
「額?」听我提起無關的事情,岩松經定顯然有點驚訝,「請主公指教」
「他們除了劃分陸地,同樣也劃分了陸地邊上的海洋。每個國家的領海區域,就是本國海防炮的攻擊範圍之內……你看琉球那霸港的海防炮打得到我們嗎?」
「主公……那霸港沒有海防炮。」岩松經定提醒道。
「哦,那麼我們有艦炮,讓我們幫他測量好了,」我指了指岸上的望塔,「能夠打到那邊,才叫進入了那霸啊」
「臣下明白了。」岩松經定大聲發布了命令,「加快前進定海艦各炮位待命準備攻擊那霸」
「是……可是大人,那對面的那霸水軍怎麼辦?」傳令的武士問岩松經定。
「笨蛋,當然是全部消滅掉」我少見的罵了人,「遠征千里,一路打來,現在遇到敵人,還需要說嗎」
「是」那位武士羞愧的下去了。
「主公,之前不是說,要少造殺戮?」岩松經定提醒我道。
「那是對代表整個王室的王城軍……可是這些是什麼?」我指了指面前,「這些都是北谷朝里私人的爪牙,憑著他們,北谷朝里才控制了王城,才敢扣我們的船,抓我們的人。只有把他們都消滅,北谷朝里才會明白,我們吉良水軍是不能冒犯的否則的話,隔再遠也逃不月兌懲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