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多人的大隊伍,浩浩蕩蕩的朝著瀟河而去。
秋風呼呼地刮著,馬蹄聲連成一片,「啼啼……嗒嗒……」
過了一會兒,整個隊伍都停了下來,因為他們已經到了瀟河邊上了。
冷憶他們在隊伍中間,所以前面的人停下來之後,他們也跟著停了下來。坐馬車和騎馬的人全部都下來了,因為要把車和馬都弄到船上去。
這時渡口上已經有了三艘很大的船在那兒等著,船是木頭做的,很大,看起來一個船的船艙能夠容下很多人。不過要是光一只這樣的船,還是不能夠裝下這麼的人和貨物。所以雁智早就準備好了三艘大船。
河很寬很深,而馬兒又都怕水,所以一行人只能都給馬兒蒙上眼楮,才能把他們都帶上船。人很多,七手八腳的,不一會兒便將馬和貨物都弄到船上去了。
雁家三人和冷憶他們上了其中的一艘船,然後三只船便出發了,緩緩地向江心駛去。
瀟河很是平坦,仿佛是一個偌大的湖面一樣,波瀾很小。平波江河,流水不是很快,所以船駛起來很平穩。
剛一上船,許多人都已經進船艙內休息了。畢竟最近趕路確實是很累,一路上的車馬顛簸也不是誰都能一點疲憊都沒有的。
可是雁玲與眾人卻不一樣。她可感覺不到累,仿佛在她的眼里就只有玩,而她玩起來似乎是不會累的。這不,船一出發,她就在甲板上蹦蹦跳跳起來。當然她肯定會找個伙伴和她一起玩的,而這個人自然就是冷憶了。
冷憶雖然也是個孩子,也具有孩子愛玩的天性,但是他可不是那種活潑好動的孩子。
此時甲板上的兩個小孩,可以形象地比較為︰有一個人做單腳旋轉,一只腳始終在中間不動,而另一只腳卻不停的劃著圓圈,但是這本身就是一個整體,卻有不同的運動軌跡。冷憶就是原地旋轉的那只腳,雁玲就是另一只劃著圓圈的腳。一動一靜雖然有著區別,卻也都可以說成是在動著。
江上的風比起陸地上,似乎要大一些。它們呼呼地從水面上刮過,在踫到阻擋的東西的時候,仿佛在輕微的咆哮著。人站在船邊,感受著這種秋風帶來的感覺,再加上看著一望無際的江面,給人一種開闊和清爽的快感。
船下的水雖然顯得平靜,但是冷憶知道,這些暗藏著無盡的力量,其實真正在咆哮的是它們,只是它們掩飾得比較完美而已。
人們在船上用過簡單的午飯之後,大多各守崗位或是休息去了。雁玲卻依舊開心地做著自己喜歡做的事情。待到她玩得真的有些累了之後,便也進船艙休息去了。
冷憶一個人站在船邊的欄桿旁,吹著秋風,眺望遠處。這里除了一些把守各處的守衛以外,便沒有了其他人。他站的是船的左側,也就是面朝南方,那瀟河流去的方向。
由于三艘船是呈三角形的樣子在前進,而冷憶的船又是在靠左的一艘,所以站的地方剛好有一個很好的視野。
站在船邊上,被呼風吹著,仿佛就是立于風中。身體仿佛都輕了起來。若是忽略腳下的木板,便會有一種已經在天空中飛翔的感覺了。
開始冷憶的眼楮注視著遠方,後來他又看著只是輕微可見流動的河水,慢慢尋著一個點,目光跟著它一起流動,緩緩的到遠方,最後消失不見,然後他又把眼楮收回來,又看著一個點,目光還是跟著它一起流動,緩緩的到遠方,最後消失不見,然後他又再次的把眼楮收回來……
一次一次的重復著這個無意義的動作,使冷憶顯得有些麻木,但是他的思緒已經開始飄忽。
仿佛很多年前自己和父母在一起的情景又出現在他的印象之中,但是好模糊好模糊,最後只剩下三個冷冷的墳堆;
仿佛很多年前自己和一個小孩在一起玩耍,但是這是個更模糊的身影,這個身影真的存在嗎?為什麼最後感覺自己像是在天空中飛翔一般,卻又變成了一片蒼茫;
仿佛自己現在已經在天上,不,是夢里的天上。
這里全是白茫茫的一片,似乎有些身影在向自己招手,不過還是太模糊了。
對了,這只不過是在夢里罷了……
一切似乎很是巧合,但是這種所謂的巧合有什麼重要的嗎?
或許,夢會解釋這一切。
「冷憶,你在想什麼啊?」一個清脆動人的聲音在冷憶的身旁響起,把冷憶拉回了現實。這是雁樺的聲音。在這艘船上也只有她有這樣的聲音。
「哦,樺姨!我沒想什麼,只是腦子中有些模糊的東西,仿佛是有什麼要讓我去記得,但是又感覺這僅僅是一個夢而已,也許這真的就是一個夢吧!」冷憶說著,似乎話語本身就是模糊不清的。
「你記起什麼東西了嗎?」雁樺輕言道。
「沒有。」冷憶搖搖頭道。
「也許有一天你會記得的。你不要心急,這是心急不能解決的事情。不過,忘記有時候並不是一件壞事,相反,記得有的東西可能會讓自己陷入一種思想的痛苦之中,所以還不如忘記呢!」雁樺若有所思地說著。仿佛,她是在說冷憶,卻又好像是在說自己。
冷憶見雁樺說這話的時候,眼楮中透著一絲茫然和朦朧,不由心有所想,半響方道。「是啊,我現在的生活沒有什麼憂慮,是忘記讓我得到了這些。如果某天要是記起了以前的東西,也許煩惱便會跟著來了。不過,我還是希望記得以前的東西。畢竟,那是已經出現過的,我便會去接受它。」
自嘆了一下,他繼續說道︰「我不需要完美,但是我需要有個過去。也許,還有值得我去思念的人和事。人不就是永遠都會有這樣的有必要使得他們思念的人和事嗎?可現在的我在遠方有思念的人和值得思念的事情嗎?我不知道,我需要記起來。也許有時候思念是一種痛苦,但是思念與被思念更是一種幸福。」
冷憶此刻的感觸正是︰
獨自歌舞對月笑,夜色清淡柳動腰。院下池塘水妖嬈,長亭寂寞風忽鬧。借酒傾杯思茫茫,人影翩翩如夢曉。
心默默,盡沉沉,卻飄渺。露水輕吻枝葉淘,細霧薄紗羞面,點點入醉好。若道渾噩一暮朝,縴芳去留守一橋。
沉默之中,對月對影,出水出流。心眸輕揚,飄飄忽忽,若幻若仙。
痴痴!怔怔!
這是雁樺听了這句話後的表現。
冷憶剛才在船邊站立了一會兒,心里似乎有所明悟。這是心里的明悟,是心境的提升。
在這一刻,他不知道,自己這樣的突然感悟,對他的修煉有著很深的影響。這種影響,多半是好的方面的影響。冷憶不知道,這種影響一直持續著。
直到多年後一些大事的發生,他的心智再次得到升華後,這種影響才達到了所謂的完善境界。不過,那時候的他,早已經記不得這時候的感悟了。這是後話。
雁樺愣愣的盯著冷憶。冷憶的話似乎讓這個成年的女子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雁樺心里開始想著︰「正如冷憶所說,我不就是在思念著一個人嗎?而對方也許也在思念著自己。不,又或許沒有。但是我又何必在這種問題上糾纏呢?思念也許會是一種快樂吧!我或許可以僅此而滿足了。有的事情是會出現的。而有的事情又是永遠不會出現的。世事這麼復雜,我何必又去執著的妄想控制呢?」
「謝謝你啊冷憶!」想了一會兒,雁樺突然對冷憶笑著說道。
冷憶奇怪地看著雁樺,不知道她話里的意思。不過,瞬間之後,他便釋然了。他知道雁樺最近神情有時候有些恍惚,可能也是因為有什麼困惑沒有解開吧,也許今天反而因自己這些話有些感悟吧!
冷憶釋然後,便無意地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
笑,仿佛在風中凝固,又仿佛在風中融化。
這個笑容,是雁樺在冷憶臉上見過的最為自然的一個笑容。當然,她也沒有見過冷憶笑過幾次。
「冷憶,我有時候甚至都懷疑,你到底還是不是一個孩子啊?」雁樺突然笑著問冷憶道。
「這……」
冷憶尷尬地吐出一個字,便沒有下文了。雁樺卻是笑了起來。笑容如花兒盛開般,美麗而炫目。冷憶看著,一時竟然也有些呆住。半響,他才回過神來,抬頭望望天空,嘆道︰「嗯,今天的天氣還真不錯!」
听冷憶說著這句話,又見他做出一副很認真的表情,雁樺笑得更歡了。
卻在這時,腳下的船突然劇烈的搖晃起來。仿佛地動山搖一樣,可是卻又是在水面之上。
兩人一驚,不禁立刻伸手抓住船舷穩住身形。
這時右側的那艘船上有人驚慌失措的大叫起來︰「洪水來了,洪水來了……」
長天清朗,大江靜靜,轟然巨洪,從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