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緊拉著韁繩又驚又怕幾欲拉扯不住,忽然之間眼前影子一閃,手里頓時一輕,挽在手掌上的韁繩已經被人奪了過去,那人站在馬車上,風吹的衣襟翻飛,一手持韁繩,細長的眼楮一眯沉穩淡定。
拉車的馬匹兩只前蹄懸空而起,跟車的婆子手緊緊地扒住馬車,臉上露出驚恐。車廂里錦秀先上拼了一步扶住容華」容華才沒有撞在對面的車廂上。
容華坐下來和錦秀兩個人互相拉扯,車廂左右晃動了幾下,馬匹又是一聲嘶叫,馬車才算是平穩地停了下來,只听外面有人喊了一聲,「侯爺。」容華看一眼錦秀,錦秀上前打開車廂門,挑開簾子,還沒看清楚目前的情形,街面上已經有人聚集過來,錦秀連忙放下簾子。
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剛才那聲叫喊,應該是薛明睿在外面,容華微微穩下心神,听著外面的聲音。
跟車的車夫選了一條稍遠的路回薛府,比起走那條近路需要多繞一條街道,就是因為這條路稍寬敞一些,兩邊也沒有許多擺攤的商販,可誰知道馬車剛剛馳起來忽然有一個婦人迎著馬車沖了過來,那車夫一看之下登時驚的目瞪口呆,使勁拉緊了韁繩,口里呼喝那婦人,「快躲開。」
那婦人卻是不躲不避,整個人眼見就要到了馬蹄下,那車夫也登然亂了陣腳,直盯著那婦人,忘記用雙手去攬那韁繩,多虧侯爺及時跳上了馬車,又有身邊的小廝上前將那婦人拽到一旁,這才免去了禍事。
那婦人雖被攔下,卻紅著眼楮,硬是掙月兌了那小廝仍舊要沖上前。
又有人上前幫忙攔住,那婦人張嘴哭起來,「你們這些達官顯貴,只會欺凌我們這些婦得……,…我那孩子才幾歲,竟然被你們拉進了衙門,現在生死未卜,那幾歲的孩子又有什麼罪過?武穆侯夫人假意救我孩兒,還不是為了拿我孩兒去謀富貴,現在他已經不是施沖的孩子,已經過繼在我們家,和那罪官施勉、施沖沒有了半點關系啊!」
容華在馬車里听的清清楚楚。
只听又有一個溫潤的聲音道︰「你先別急,凡事要問清楚,不要听信了別人的話。」
容華听得這個聲音臉色不由地一變。
趙宣桓和那婦人說完話,讓隨身侍從幫忙看著那施家的婦人」這邊上前與薛明睿說話,「侯爺。」眼楮看了一眼車廂。
薛明睿已經下了馬車,走到車廂前,「多謝世子幫忙。」
趙宣桓忙道︰「侯爺不要客氣,我也是恰好路過。」
錦秀拉開些簾子,不等薛明睿詢問已經道︰「侯爺放心,少夫人只是受了些驚嚇。」
趙宣桓本要移開目光,心中關切,眼楮也不由地掃過去,透過簾子的縫隙,看到車廂里那個淡雅、秀麗的面容,嘴唇一抿,目光怡然、波瀾不驚」向這邊微微頜首,然後彎起嘴唇露出一個讓人安心的微笑,趙宣桓只覺得瞬間全身的血液一下子被抽走」呼吸一滯又瞬間涌入心髒,站在那里動彈不得,身體忽冷忽熱,腦子里一片空白,眼前人和舊日腦海里深深印刻的影子頓時重合在一起。
薛明睿放下車簾轉過頭來,趙宣桓的目光仍舊怔怔地望過來,薛明睿皺起眉頭看過去。
趙宣桓抬起頭與薛明睿的視線撞在一起,那雙細長的眼楮似利刃一般帶著讓人膽顫的寒氣直逼過來,讓趙宣桓目光一縮頓時醒悟」頭一低訕訕地道︰「那婦人大概對侯爺有些誤會,施勉家的孫兒……,…」
薛明睿淡談地道︰「待問清楚」我自會處理。」
趙宣桓臉一僵,似是有些尷尬道︰「那我就告辭了。」不敢再向馬車方向看一眼,幾乎落荒而逃。
趙家的侍從連忙跟了上去。
趙宣桓上了馬」扯了韁繩,馬撤開蹄子跑起來,他心髒隨著馬蹄聲音慌跳個不停,整個人如在雲端,再回想起那抹笑容,卻並不是為他而綻放,頓時睜大眼楮心神亂成一團。
等到趙宣桓離開,容華低聲叫住薛明睿,「侯爺,離府里不遠了,畢竟是因為我們家的馬車受了驚嚇,不如……」
薛明睿道︰「好,讓人護著你先回府,剩下的事我來安排。」薛明睿看看身邊的小廝。
那小廝上前道︰「侯爺放心,我和尤大一定將少夫人妥善送回府。」
容華吩咐跟車的婆子留下來照應那婦人,這才讓馬車漸漸前行。
錦秀在車廂里已經忙成一團,容華手肘撞到了車廂里裝飾的木欄,錦秀正急著查看。
容華搖搖頭,「現在好多了。」剛撞上之時竟然一時疼得麻木不能動,現在漸漸好些了,只覺得手肘處一陣鈍痛,好在她穿在外面的誥命服稍厚一些,否則說不定就要蹭破了。
錦秀聲音急切,「這可怎麼好,一定是傷到了,不如讓人先去知會郎中,也好等少夫人一進府里,馬上就能讓郎中配些藥來敷上。」
容華搖搖頭,「不過是撞了一下,哪有那麼嚴重,屋里有外傷的藥,上一些就走了。」
錦秀仍舊不放心,卻也只能到了府里才能查看。
不一會兒馬車到了薛府,容華還沒下車,就听錦秀在外面道︰「夫人。」
容華微微一驚急忙從車廂里出來,薛亦雙、薛亦宛、春堯等人果然站在垂hu 門等著,薛夫人也正從里面出來。
看見容華,薛夫人這才松了口氣。
容華忙下車上前給薛夫人行了禮,「娘怎麼出來了。」
薛夫人道︰「明睿打發人回來說了,我實在不放心就出來看看,不自覺就走了出來」,說著上上下下將容華看了看,「有沒有傷到哪里?明睿已經請了郎中,一會兒郎中來子,好讓你身邊的丫鬟與郎中說說。」
容華上前道︰「娘放心吧」沒有什麼大礙,多虧侯爺及時拉住了韁繩。」
薛夫人神情這才自在了些,拉起容華的手,邊向府里走邊道︰「睿兒讓人回來說,可將我嚇了一跳,以後出門還是多帶幾個人。」
容華微微一笑點點頭,「讓娘惦記了。
薛夫人道只要你沒事就好。」
容華看看跟在一旁的薛亦雙、薛亦宛,亦雙、亦宛都向容華點點頭。
一場虛驚」大家都松口氣。
容華想到那攔車的婦人,低聲道︰「娘,我想叫幾個婆子去接應一下那婦人,畢竟是女眷,有什麼事侯爺也不好問,倒不如我出面請進府里問清楚,看看是不是有什麼難處。」之前薛明睿和榮川也說過施勉孫兒的事,刑部拿一個孩子做要挾本就不該,案子沒審清楚卻牽連到無辜婦孺,于情理是怎麼也說不過去的,那婦人悲戚的哭聲,也讓人听著動容,人命關天,不能大意處理。
再說,定南伯世子榮川的意思,這案子說不定還要落到薛明睿身上……
薛夫人本來沒想到這些,听容華這樣一說,也覺得有些道理」「你和睿兒說了嗎?」
容華道︰「侯爺的意思也是要問清楚才好。」
薛夫人點頭道︰「那你就去安排吧!」
容華轉頭吩咐錦秀,「去叫牛婆子,再帶上幾個人去迎迎侯爺。」
錦秀急忙去安排。
容華轉過頭又笑著向薛夫人道︰「娘」我不換衣服直接去給老夫人請個安行不行?」她安排人去接那婦人總要跟老夫人說一聲,再回去換衣服恐怕就會來不及,倒不如直接過去。
薛夫人看看容華戴著的彩冠」「那有什麼不行,就是怕你穿戴著誥服、彩冠太辛苦。」
薛夫人不太愛說話,心里卻是極好的,听到消息還會從府里迎出來」容華心里一熱,「一開始穿戴還覺得很沉,漸漸的就適應了,現在娘說起來,還真覺得越來越重了。」
薛夫人笑道︰「還不就是這樣。」
過了月亮門,走上走廊,容華道︰「安親王妃送了帖子,明日要來呢。」
薛夫人有些意外。
容華道︰「只是說要來給老夫人請安。」
薛夫人點點頭,「我記得這些年安親王妃只來過兩三次,還是在老夫人過壽的時候。」
平日里交往也不多,又不是節慶。
容華眼前浮起安親王妃閃爍其詞的模樣,無事不登三寶殿。
容華和薛夫人、亦雙、亦宛進了老夫人的院子,雪玉從屋子里出來打簾道︰「夫人、少夫人、五小姐、六小姐來了。」
容華進了屋給老夫人行禮,老夫人連連招手,「容華快過來讓我瞧瞧,傷到哪里沒有?到底是怎麼回事?」
容華將遇到那婦人的事說了一遍,又說讓婆子去接應那婦人進府。
老夫人看著容華點點頭,「既然有了這樣的事就要說清楚,免得讓人誤會,既然是女眷,你就出面也是應當」,說著慈祥地笑道,「只是你剛從宮里回來,又受了傷,現在又要辛苦。」
容華笑道︰「我也不累。」說著將安親王妃的帖子拿給老夫人。
老夫人看看帖子,只笑道︰「也是好久沒見了。」將帖子遞給李媽媽,吩咐雪玉,「去少夫人房里,讓少夫人的丫鬟拿一套干淨衣物過來,再讓孔家媳婦來給少夫人梳頭。」
容華急忙道︰「不用那麼麻煩,我回房里換就走了。」
老夫人笑道︰「我還不知道這身衣服,穿著好看只是太沉了些,你在宮里累了一天了,早些換了衣服也能舒坦些。」
薛夫人也在一旁道︰「既然老夫人這樣說,你就進屋將衣服換下來吧!」
容華這才肯依了。
進了內室,香玉忙從屋子里出來伺候。
頭上的彩冠卸下來,容華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再將誥命服月兌下來,整個人仿佛一下子輕了許多,香玉小心翼翼地查看容華傷到的手肘,看到一大片淤青急忙道︰「我去讓人取冰來給少夫人敷一敷。」
容華道︰「還是等晚上的時候再說吧。」
香玉勸道︰「只是用布袋子綁一下,一會兒就好了,拖到晚上恐怕還要嚴重。」說著去藥櫃子里拿出布袋,「少夫人看看,很輕便的。之前得了好料子給小少爺縫的,就想著不如再多做一個備用,料子用的好,一時半刻也透不濕。」
看到容華點頭,香玉忙去安排小丫鬟取冰。
容華看著香玉做事妥當的樣子,將來即便是嫁出去了,回來之後也一定會做了管事媽媽,老夫人之前將香玉的嫁妝單子給她看,現在又讓香玉來侍候她,這里面的用意她又怎麼會不明白。
春堯將衣服取了過來,容華敷了冰又重新梳了頭發才從屋子里出來。
錦秀正好進來稟告婆子已經將施氏接進府了。
容華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道︰「快去吧!」
容華從老夫人屋子里出來,問錦秀,「侯爺沒回來?」
錦秀道︰「侯爺讓人捎信回來,說是侯爺去衙里了。」
容華點點頭,。
錦秀又道︰「侯爺身邊的小廝還讓我帶話給夫人,侯爺接了工部貪墨的案子。」
容華心里一沉,果然是她想的那般,容華轉過頭去看錦秀,「讓廚房做一些小孩子喜歡吃的東西,再讓人去成衣匠那里買幾件七八歲小孩子穿的衣服,一會兒郎中來了讓郎中在府里等著。」
錦秀道︰「少夫人的意思,侯爺會將施家小少爺帶回來?」
容華道︰「我只是猜測。希望侯爺能順利……」
錦秀下去安排許多事,容華帶著春堯進了屋。
木槿撩開側室的簾子讓容華進去,施氏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什麼,听到了容華的腳步聲,施氏抬起頭來,本來繃著的臉又強硬了幾分,抿了抿干裂的嘴唇,面前的茶水踫也不踫。
容華走上前坐在施氏旁邊的椅子上,「可是施良的妻室施二女乃女乃?」
施氏听得這話不由地一驚,側頭看向武穆侯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