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容華做了惡夢,夢見一個道士拿著拂塵在她頭上一擦,她心里一驚立即就醒過來。
不過是一個道士有什麼好怕的,她卻被嚇的心跳加快氣喘吁吁,可能是太緊張了。
這幾日夜里照樣憋悶,丫鬟們放了幾盆冰也不能讓屋里的溫度降下來。
容華小心翼翼地伸開腿,她其實很想去洗個澡,只是府里的規矩,哪有半夜里洗澡的,再說粗使的婆子都睡下了。
容華轉過身生怕吵醒薛明睿,又在枕邊找了一塊帕子來擦汗。
「熱醒了?」,薛明睿的大手伸過來模上她的額頭。
「剛才做了個夢,一下子就醒了過來。」容華轉過身看薛明睿。
薛明睿雖然剛醒來,一雙眼楮卻燦若星辰。
「做了什麼夢?」,容華微微一笑,「也沒有什麼」,」忽然想起,「侯爺相信那些鐵嘴直斷的道士嗎?」
薛明睿揚起眉毛,目光低沉地看向容華。
容華道︰「今天去寺里上香遇見一個道士,那道士和娘說,三日後京城會下雨。」
薛明睿眼楮一眯。
容華的聲音軟軟的,「侯爺在外面沒听說這個的道士?」頓了頓,「那大概就是我們踫巧遇見了,听說京城里信他的夫人也有不少。」
薛明睿微微思量,「全國大旱,皇上可能會在陪都祈福。」說著低下頭看容華,「就算是欽天監也不敢說三日後一定會下雨。」
容華眼楮一亮,「照侯爺這樣說,如果三日後真的會下雨,那道士就算得上是奇人了?」
薛明睿嘴角浮起一絲若隱若現的笑容來,伸手幫她理順了長發。繼續這個話題,她大概更會睡不著了「三叔父說讓我謝謝你,之前的事若不是你,恐怕我們整個薛家都要被人看笑話。」
三叔父若不是貪圖那女人自家有宅院、奴僕,又不需要他買太多東西供養,也不會有這樣的事發生。
「祖母說了若是再發現誰養外室,定然要逐出府去。」
也就是說,這件事過後,薛家的女眷就都不用擔心有一天會冒出個外室領著孩子進府?
容華輕聲一笑,「這是好事。」
說著說著家常,容華慢慢地睡著了。薛明睿看著妻子嘴角那抹靜謐的笑容,起身讓丫鬟換了冰盆,這才又躺在床上。側過身來仔細看床鋪間的容華,身體那麼的嬌小,腰身盈盈一握,每次抱她都覺得她沒有重量。
父親傳下來一身鎧甲,是先皇御賜,他曾穿在身上從邊疆戰場凱旋而歸。那身鎧甲不僅是先父遺物,還陪他出生入死,在他心里已經有了更重的意義。可就是這樣堅硬的鎧甲他還時不時地拿出來看看生怕有損壞,甚至常親手擦拭……
就是這身沉重的鎧甲,其重量在他心里遠遠無法與她相比。
她卻那麼輕,那麼小,總讓他心里總有一種難以滿足的感覺。
太輕了讓人心慌。
容華讓木槿找好了衣物,準備晚上薛明睿回來一起出去,衣服剛準備妥當薛明睿卻打發了高越回來,讓她暫時先不要準備。
容華低聲問高越,「侯爺可是有了差事?」
高越點點頭,「侯爺說要去順天府。」
還以為會等些日子。
高越退下去,容華吩咐木槿,「衣服就不要放回去了,說不定等一會兒我們還是要出去。」
薛明睿去順天府若是因為顧瑛的案子一會兒陶正安必然會打發人來讓她回陶家商議對策。
只是陶府都是大太太的耳目,說話並不方便。
容華正想著錦秀上前道︰「黃御醫來給老夫人問脈了。」,老夫人的病一直都是程御醫和黃御醫給看著,前幾日程御醫已經提前來府里知會他奉命隨行陪都于是這一次就請了黃御醫來。
容華站起身帶著錦秀去了老夫人房里。
黃御醫已經在內室里切脈,薛夫人、二太太等人在外面等著。
容華坐在薛夫人旁邊。
二太太笑著道︰「老夫人的病好多了,只是這天氣太熱又不下面,卻是熬人。」
薛夫人也嘆口氣,「誰知道今年會這樣,開始雨水多,現在又旱起來。」
二太太笑容滿面,「不過听說再日後京城會下雨。」
容華心里一驚臉上不動聲色,薛夫人訝異地抬起頭。
二太太看出了什麼,笑著道︰「大嫂也听說了?都說那方道長是神人,不少人請他過府相看。」
薛夫人嘴一張似是要說什麼,容華笑著道︰「黃御醫出來了。」
大家這才都站起身,上前問黃御醫老夫人的病情。
黃御醫開了幾劑藥,「老夫人的病看似好多了,仍不可大意,藥要按時服用,不可再傷神。」
送走了黃御醫,大家這才一起去看了老夫人。
老夫人精神很好,笑著讓錢氏將潤哥抱過來,又和大家說了一會兒話。
二太太笑著道︰「等到雨下起來,老夫人的病也就好了。」,老夫人慈愛地笑了」「就你會說話」,」說著嘆口氣,「只是這天氣每日都這樣,不似要下雨的樣子,也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
二太太笑著看看左右,「那我就說些趣兒給老婦人開開心。京里還真傳言過兩日就會下雨呢。」
老夫人微微抬起眼楮,「是欽天監說的?」
二太太眉眼飛揚,說起這樣的事是她的擅長,「哪里是呢,是京里來了一位先生掐指算出來的。」,老夫人也笑了,「都是逗人開心罷了,這種事哪里還能算得出來。」
二太太笑道︰「京里可是有不少人相信,都請了這位先生測吉凶,我上次去吃宴,听到夫人們都是說這些事。」
老夫人道︰「沒想到我病這幾日還真出了些有趣兒的,要是下雨也能掐算出來那人不成了神仙?」
大家听笑話似的陪著老夫人笑了。
老夫人又提起薛崇義的事,「老二來跟我說,明日就要回衙門了?」
除了二太太,其他人听得這話都有些驚訝。
薛崇義正式官復原職了。
二太太臉上頗有得意的表情,笑著︰「,是呢老爺今日已經去拜會同寮了。」
老夫人道︰「晚上他回來,我免不了還要囑咐他幾句。」
二太太點點頭應下來。
大家從老夫人屋里出來,薛夫人和二太太走到一起,薛夫人問起︰「那道士說的真有那麼準?」
二太太肯定地點頭,抿嘴笑,「大嫂可不知道,那方道長已經成了咱們京里最熱鬧的話題宴會上不論遇到誰都會提起。許多人都說準的,只是我們又沒找道長算過,也是說不得到底怎麼樣。」
薛夫人臉色有些深沉,容華在旁邊笑著,「二嬸說的是,許多事都這樣,大家傳著傳著也就神了。」
薛夫人點點頭道︰「也是,還能比欽天監說的準不成?」
容華回到房里不一會兒高越來回話,「侯爺說一會兒回府里接少夫人出去,還請了少夫人娘家的老爺。」
薛明睿請了陶正安?這樣說來她就不用自己去陶家……
沒想到闢明睿會想出這樣的法子,與陶正安見面既不在薛家,也不在陶家。
容華忙讓錦秀去準備等到薛明睿回來,容華跟著薛明睿一起去了景華閣。
景華閣所處的地方有些偏僻,一個只有簡單裝飾的酒樓立在不起眼的街角一眼看過去便知道這酒樓生意一定冷清。
馬車直接從酒樓旁邊的院子馳了進去,又在院子里一轉才停下來,薛明睿伸手將容華從車廂里接下來。
容華的腳剛落地,就听見頭頂一陣腳步聲,抬起頭一看,一臉詫異的陶正安已經從樓上下來。
陶正安看到容華有些詫異,接下來頗有些不自在似是自己的狼狽的模樣被人瞧見,有幾分的羞愧和惱怒于是拿起父親的架子,劈頭問容華「你怎麼來了?」
容華還沒開口,薛明睿已經淡淡地道︰「容華不放心,才讓我問問岳父情形。」
薛明睿這樣直截了當的開口,陶正安身上僅留的半分矜持頓時消失殆盡,忙殷勤地道︰「都準備好了,我們進屋說吧!」
薛明睿道︰「岳父請。」
陶正安忙快步走在前面,薛明睿牽著容華的手慢慢跟在後面。除了錦秀跟著容華上樓,余下跟車的婆子、家人都留在院子里听喚。
酒樓外表看似簡陋,里面的擺設卻有幾分的雅致,陶正安和薛明睿坐下,容華站在一旁,錦秀要拿起茶壺來倒茶,容華使了個眼色,錦秀將茶壺交給容華,然後退了出去。
陶正安看了看薛明睿的表情,目光沉靜,臉色肅然,不由地心生寒意。
陶正安想開口卻礙于容華在身邊。
薛明睿倒是先說了話,「莊親王的意思,讓我協同處理顧瑛的案子。」
傳言得到了證實,陶正安頓時喜憂參半,「侯爺覺得這件事應該怎麼辦才好。」
薛明睿道︰「顧瑛案子岳父也知曉,並不是表面的人命案。」
陶正安只覺得似被一盆冷水從頭灌到腳下,顧瑛的事至今為止牽連了三個人,除了他,一個已經在工部貪墨案中被正法,另一個辭官返鄉。若是真的從顧瑛嘴里審出什麼來,他豈不是要首當其沖。
陶正安臉色一黯,「可是我听說這案子還另有內情,並且牽連眾多,朝廷總不能將這些人都處罰……」
薛明睿道︰「既然要審案,顧瑛的口供就會記錄清楚,將來案子審結就難免呈上去御覽,現在只怕是顧瑛並不知道許多。」也就是說顧瑛手里說不定只有他們三人的把柄,暫時不會牽連到其他人,也就不會出現牽連太廣難以處罰的局面。
薛明睿道︰「不能只听犯人的一面之辭,朝廷必然派人清查。」
工部那人已經被抄家,吏部郎中走的時候又將京城的宅子都變賣了,全家老少在眾目睽睽之下只拉了兩車書籍和雜物歸鄉。
這麼說來,要想要清查就只能從他下手,陶正安的手不受控制地抖起來。
薛明睿細長的眼楮瞧了一眼陶正安,「這案子除了莊親王和我,還有順天府、刑部會審。」
陶正安一時慌了神,「那要怎麼辦才好?」就算一時遮掩住了,他必定為這案子身先士卒,文武官員都看在眼里,朝廷又怎麼會對他不多加處置。
薛明睿蹙了蹙眉,「岳父還記得開元十年的那樁案子吧!」
英親王去西寧剿匪,回來之後沒有功賞,反倒是跟著的官員錢泰明因為喝酒誤事丟了官。
這件事雖然沒有挑明,文武官員也都知曉的清清楚楚。
英親王西寧剿匪幾千人,被人告剿殺平民充數,皇上沒有明令人去查明,這件事的結果卻是,朝廷對剿匪功臣沒有任何封賞,此事之後英親王不再為朝廷辦事,徹底被擱置起來,跟著英親王前去剿匪的錢泰明「主動」誤事丟了官。大家都知道,要不是錢泰明識時務「主動」丟官,等到朝廷處罰,就不只這樣簡單。
當今雖然仁慈,可是一件案子,就算是不準備牽連過多,也不會無聲無息地結束。
陶正安徹底沒有了精神,難不成就真的只有一條路可走。
散盡家財,辭官離京。
寒窗十年苦讀,又在官場小心翼翼模爬了這些年,竟然落得如此地步。
薛明睿面沉如水,喝了。茶,起身離座,留下了容華和陶正安獨處。
「父親」,容華憂心忡忡地先開口,「女兒會在侯爺面前再幫父親說說。」
陶正安抬起頭來,這個之前他覺得木訥的女兒容華,此時此刻眼楮里流露出濃濃的擔憂。
這幾日妻子在他面前挑剔了不少容華的不是,現在看來容華也是盡了力,陶正安微微思量間,耳邊又傳來容華清澈的聲音,「父親在朝為官也惠及了不少人,可是真正關鍵時刻人人自保為先,不一定會顧及父親。」
陶正安一怔,仔細揣摩容華話里的意思。
陶正安低下頭,容華眼楮一亮,很快斂目掩去光華,「女兒前段時間進宮,靜妃娘娘托人傳話,問女兒是否想要知道五姐姐過世的原因。」她要讓陶正安知道,靜妃並不是陶正安的佷女,而是一個想要捏住別人把柄,要人乖乖為她辦事的女人,在靜妃手里陶家是棋子,一旦沒有用處隨時可以丟棄。
她更要讓陶正安知道,他那些穢行已經遮掩不住,尤其是在他面前這個女兒面前,他再也不能假裝正人君子道貌岸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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