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氏進屋侍疾,听到內室里的碎瓷聲響不知道是不是該進去,不一會兒傳來二太太的漫罵聲,一聲比一聲的大。
錢氏急忙將外屋的丫鬟都遣了下去。
二太太這一次是動了大氣,昨天摔了一跤沒有來得及讓郎中瞧,又在南院凍了幾個小時,今天早晨起來身上就不舒服,府里的郎中來看過開得藥偏是一點都沒用。好不容易喘過氣來,又听說容華昨晚就進了宮,連同侯爺也是一晚未歸。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二太太這樣聰明的人,肯定一下子就猜到,侯爺並不是因為容華身子不舒服動了氣,而是有意將二太太留下,為的就是讓二太太打听到那些消息。
真是聲東擊西的好計謀。
錢氏目光一閃,侯爺是什麼樣的人,這樣面對面的針鋒相對,真是與虎謀皮。再加上有容華在里面幫襯,二太太定會吃大虧。幸好昨天潤哥不自在,她又要寬解三弟妹又要照顧潤哥,這才沒被卷進去。
錢氏進了屋,臉上已經換做小心翼翼的神情,走到二太太跟前,「娘還是將湯藥喝了吧」
二太太冷笑道︰「這藥我已經吃了兩碗,還拿給我吃,是要害死我不成?」說著一揮手,溫熱的湯藥立即就落在錢氏身上。
素色的裙子頓時被染了一大片,錢氏嚇得立在原地看著那些藥汁不敢說話。
二太太也是一怔,尖聲道︰「你是傻的?連躲也不會?你倒學學人家,多伶俐的人,將所有人都騙住了,你大門大戶的閨秀到底不如人家庶出的,人家是什麼手段都會用,你規規矩矩又有什麼用。」
錢氏緊攥著手帕,低聲道︰「都是媳婦的錯,娘別動氣壞了身子。」
二太太心里如針扎一般,嚎起來,「我到底做了什麼孽,」捶了兩下胸口看向任媽媽,「快去,三爺不是還在家里,快將三爺叫來。」
任媽媽听了不敢說別的,忙出了屋子打發丫鬟去叫薛明靄。
過了半個時辰,薛明靄才磨磨蹭蹭地踏進屋子。
二太太看薛明靄臉色蒼白神情委頓的模樣,似是受了多大的刺激,頓時氣火上涌,卻也顧不得教訓兒子,「你出去打听打听,夏家那邊到底怎麼樣?再去一趟任家听听消息,衙門里也要去露個面,能見到你父親最好,跟你父親說,」想到容華二太太眼楮中露出厭惡來,「你二嫂從宮中回來了。」
薛明靄听了這話,只是抬起頭看了幾眼二太太。
二太太頓時皺起眉頭來,「三爺,都什麼時候了,你還不知憂愁,快按我說的去辦。」
薛明靄的眼楮半晌才又有了光,「母親有沒有讓人問問二哥、二嫂?」
二太太被問得一怔,立即尖利起來,「你說問誰?」
薛明靄抿了抿嘴唇,「有二哥在外面,打听的會更清楚些,二嫂從宮中回來大概也知道些事,兒子覺得打听夏家的事還是問二哥和二嫂的好。」
二太太胸口一悶幾乎說不出話來,握著帕子的手不停地指點薛明靄,「真是個沒出息的東西……到這個節骨眼上了,還里外不分,我怎麼養就了你這樣一個不知好歹的……」
薛明靄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看著母親凌厲的目光,還是開口,「夏家被處置有什麼不好,妹妹被夏家害得還不夠慘嗎?夏季成干出那種事也該受教訓,若是這案子讓二哥辦了反而好了,二哥一定會弄個清楚。」
二太太表情又嚴厲了幾分,「你妹妹如今不是好端端的嗎?你擺著臉給誰看?我讓你去你就去,如今連母親的話都不肯听了?」
薛明靄目光堅韌已經拿定了主意,「這件事母親就別再問了,我們听消息就是了。」
二太太臉色鐵青,伸手就要去抓薛明靄,「你父親打你,每次不是我攔著,護著你倒護出這樣的罪孽,早知道就讓你父親拿了棍子將我們一起打死了干淨。」說著掩面大哭起來。
薛明靄听著二太太的哭聲,好不容易提起的勇氣,頓時卸了個干干淨淨,可是想到九妹妹差點慘死,他卻怎麼也不能再順著母親的意思,只得腿一軟跪下來。
錢氏換了衣服和任靜初從房里過來看二太太,進了屋便听得二太太如喪考妣的哭聲,兩個人撩開簾子進內室,任靜初一眼看到薛明靄跪在地上求饒,二太太又打又捶,任靜初壓了幾日的委屈,頓時得到了伸張。
二太太恨鐵不成鋼地道︰「你這蒙了豬肉的混賬東西。」
任靜初也冷哼出聲,那夜她說的沒錯,亦娟又不是死了,犯得著這樣大動干戈?如今二太太也哭成這個樣子,真像是給家里人哭喪,本是一件小事,就這樣揪住不放,俗話說的好,天作天有雨,人作人有禍。夏家這麼好的婚事,薛明靄不是疑心這個就是疑心那個,現在好了,果然被薛明靄盼出了事,若是一開始就歡歡喜喜地將亦娟嫁過去,說不定也就沒有了今天的事。
還是她房里的婆子說的對,說不得是薛亦娟和夏家大爺的八字不合,論倒霉,夏家還不是更加倒霉。薛明靄在他面前耀武揚威,今天還不是要被二太太訓斥。二太太在她面前維護兒子,現在還不是被兒子氣成這個模樣。任靜初幾乎忍不住笑,今日笑別人,明日被人笑。
錢氏拉扯任靜初的袖子,「三弟妹快去勸勸。」
任靜初不願意上前,只在旁邊冷眼看著。
錢氏拉了任靜初兩次,任靜初這才慢慢走過去,眼見二太太空哭喊沒有眼淚的模樣,任靜初只想要笑,壓抑住笑容還沒有開口,只听得有人快步進屋,任靜初轉頭看是杜鵑。
杜鵑見到屋子里的情形,嚇得一怔,恐怕二太太的怒火燒到她身上,急忙利落地上前稟告,「二太太,老爺讓人捎信回來說,」說著看一眼任靜初,「朝廷要親家老爺去西北領兵。」
二太太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任靜初也看向杜鵑,只見杜鵑目光閃躲,任靜初心頭如被重重壓了一塊石頭,嘴角本來憋著的笑意跑的無影無蹤,「你……你說什麼?」
杜鵑硬著頭皮又說了一遍,「外面的消息說,親家老爺要去西北領兵。」
任靜初一點僥幸跑的無影無蹤,臉色霎時巨變,「是說我父親?我父親要去西北?」
杜鵑點了點頭。
任靜初不可置信地看向杜鵑,「不可能,我父親哪里會打仗,怎麼會突然要去領兵……我父親怎麼會領這種差事,一定是打听錯了。」說著去向二太太。
二太太也驚住了,半晌才道︰「是誰傳來的消息?」
杜鵑道︰「老爺身邊的小廝。」
既然是老爺的小廝回來傳話,這件事八成就是真的了。
怎麼這時候派了親家老爺去西北。
二太太道︰「還有沒有別的消息?」
杜鵑道︰「只有這些。」
任靜初听到這里再也按捺不住,「我要回去問問清楚,怎麼就讓我父親,」戰場上刀槍無眼,只要想想就讓人膽寒,父親怎麼能受得了,任靜初越想越難過,眼淚也流下來,「我要回去,我要回去問清楚。」再也顧不得別的,轉身就向外走去。
二太太忙起身,吩咐任媽媽,「快讓人拉住三女乃女乃,快……」
……
容華睜開眼楮芮青和錦秀在旁邊做針線。
芮青看到容華醒了,放下東西走上前,「少夫人是渴了吧,」說著去端了一杯水過來。
容華喝了水問芮青,「夫人和四太太走了嗎?」。
芮青點點頭,「少夫人再歇一會兒吧」
容華搖了搖頭,要不是身上太累怕對孩子無益,她也不會這個時候歇下,容華起身靠在迎枕上。
不等容華問起,芮青低聲道︰「侯爺讓高越回府來問過少夫人了,高越還說侯爺那邊一切都順利,讓少夫人不要擔心。」
容華舒展了眉角,她知道薛明睿一定會讓人帶消息回來。
芮青話音剛落,春堯進了屋。
春堯走到容華身邊,低聲道︰「二房那邊炸開了鍋,听說常寧伯被朝廷派去西北了,三女乃女乃正鬧著要回娘家。」
常寧伯去西北……西北邊疆不但是苦寒之地,又常年和瓦剌沖突,經常吃敗仗,薛明睿提過今年西北戰事吃緊,這時候常寧伯去西北不但要去邊疆吹風,更落不得什麼好處。這樣看來,經過樊、夏兩家的事,皇上開始動手砍掉莊親王的勢力,任家豪富自然首當其沖。
常寧伯不會輕易就去西北,會盡想辦法讓皇上改變主意,只是聖心已定,越掙扎下場就會越淒慘。莊親王定會勸說常寧伯委曲求全。常寧伯一旦離京,整個任家就落在常寧伯世子肩上。
容華想起常寧伯世子那雙濕滑的眼楮。
對付常寧伯世子那種行事放浪的人不會很難,更何況常寧伯世子身邊還有瑤華這樣一個佳人。
瑤華時時刻刻想著要對付她,她每次都輕易將瑤華放過,就是要等這一天。
好吧,先虐誰呢?靜妃?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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