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二太太在薛老夫人屋里哭了半天,老夫人也听得膩煩了,揮揮手讓二太太回去。
二太太抹著眼淚,「娘還是怪我去南院找容華……都是戴姨娘說容華挑唆亦娟自盡,媳婦這才被氣糊涂了……好在後來容華身子沒有事。」
光一句沒有事就想要將整件事揭過。
老夫人仍舊不說話,二太太接著哭道︰「媳婦雖沒有傷到容華,心里也是萬分後悔的,這幾日媳婦都在佛前禱告,盼著容華身子好起來。」
老夫人淡淡地看向二太太,「你是該禱告。容華給我們薛家添丁進口那是喜事,你這個做長輩的自然要時時護著,若是連這個都不懂得,你是糊涂到家了,不值得我再疼你。」
二太太身上一涼打了個寒噤,頓時沒有了下文。
老夫人坐了半天覺得疲累,站起身去內室里休息。
李媽媽讓人將二太太送回去,屋子里總算又安靜下來。
梳洗好了,老夫人靠在床頭,李媽媽端了藥要服侍老夫人喝下。老夫人皺著眉頭看了看,又將藥汁遞還給李媽媽,「過一會兒再喝吧」
李媽媽想要勸說老夫人,見老夫人臉色難看,只好應了,將藥汁放在一旁。
老夫人嘆口氣,「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
李媽媽這才上前道︰「去宮里打听消息的人回來了,」說著小心翼翼地看看老夫人,「宮里要放出一批宮人,靜妃娘娘似是和少夫人說過,要賜宮人給侯爺。」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小。
李媽媽低下頭,半晌也沒有听到老夫人說話,
老夫人思量了片刻,提起帕子在嘴邊咳嗽兩聲。
李媽媽這才敢上前解勸,「老夫人別動氣傷了身子,少夫人也是少不更事,這才沒有將靜妃娘娘的話放在心上……」
「她不是少不更事,」老夫人臉色靜謐下來,「她是怕我主張給明睿納妾。先給明睿納了妾,這樣就能堵住靜妃的嘴,也就不會再煩勞靜妃娘娘操心。」
李媽媽臉上一緊,少夫人向來是細致的人,不可能將事情疏漏了,「那這件事可怎麼辦才好?」
容華表面為人恭謹,其實和明睿一樣性子強,若是現在將容華叫來問,容華認定的事必然不肯松口。
老夫人道︰「我老了,不如年輕人精神了,先看看容華要怎麼做,容華畢竟是武穆侯夫人,該不該納妾她心里該有個數。」
若是為了防狼反而找了虎來……那就是因小失大。
李媽媽點頭應了。
老夫人閉上眼楮。年輕人就是這樣,思量的多,總以為花月靜好真能持續一輩子,當年她不也是這樣,不肯讓駙馬納妾。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這樣的詞句誰都讀過,可是到了最後,任何人都要屈從事實。她也為這個爭了一輩子,到頭來又如何?若是果然如她所願,也就沒有崇杰這個庶子了。
老夫人躺下來,「讓人看著點,萬一出錯我也能補救。靜妃懷了身孕就拿大,在宮中坐著卻要將手伸到宮外。」
李媽媽道︰「靜妃娘娘怕是知曉了皇上對我們薛家有戒心,這才想要安插眼線進來。」
老夫人點點頭。靜妃也是尋對了時機,正好在皇上要重用明睿之時提起這件事。可是許多事成敗都是一念之間,皇上能疑心薛家,就能疑心枕邊人。容華讓靜妃娘家此時出事,這步棋算是下對了。
……
薛明睿進了薛家大門,薛明柏提著羊皮燈籠迎上來。
「大哥。」薛明睿微微挑起眉毛。
薛明柏抿著嘴,臉上有些尷尬的表情,「二弟才回來。我是有些事想問問二弟。」
薛明柏這一趟是為了夏家的事。薛崇義不好出面,所以遣了薛明柏過來。
薛明睿和薛明柏兩個去了薛明睿的書房說話。
薛明柏不好意思開口,垂著頭半天才支支吾吾地道︰「父親是怕夏家的事牽連到我們家,這才讓我來問問二弟,夏家的案子怎麼樣了,皇上還會不會再追究下去。」
薛明睿皺起眉頭來,「雖然是我辦案,還是要听從皇上的意思,整件案子牽連邱家、毛家也是我始料未及的。」
薛明柏臉上多了慌張,「那我們怎麼辦?」
薛明睿道︰「謹慎言行,只等著風聲過去,萬一不小心有人提起,那就要打起精神應對。」
既然怕被牽連,就不要和任何人聯系過密。
薛明柏點點頭,很是相信薛明睿的樣子,「二弟說的對,我這就回去和父親說了。」
送走薛明柏,薛明睿自己提著燈籠回到院子里。
木槿和院子里的婆子守門,見到薛明睿忙站起身行禮。
薛明睿抬起頭看向內室,只見里面燈光昏暗,「夫人睡了?」
木槿忙道︰「剛才夫人還在看書,說不得現在睡沒睡。」
進了十一月,天氣漸漸冷起來,就這樣進屋必然會將外面的寒氣帶進去。薛明睿將斗篷月兌下扔給錦秀,圍著炭籠烤火,身上暖和了吩咐雁翎,「打水。」
……
薛明睿換好衣服進屋,容華已經睡著了。
屋子里總是帶著一股淡淡的蘭花香氣,容華半個臉都縮在被子里,整個身體蜷成一團。她總喜歡這樣睡。本來身子就縴弱,這樣蜷縮著就更加小了。瘦成這個樣子,還總是抱怨讓她吃的東西太多。
薛明睿看著容華舒展的眉頭,微微一笑掀開被子躺了進去。
她在等著他,睡得並不踏實,感覺到身邊的動靜立即就睜開明亮的眼楮。
薛明睿張開手臂,容華就縮進了他懷里。
「天氣越來越冷了,還是侯爺暖和。」
她喃喃地抱怨著,額頭蹭到他胸口上。薛明睿微微一笑,夸他暖和。話說的輕巧,孰不知他在外面烤了好長時間火盆。若不是她怕冷,他就直接進內室來,冬天就是這樣麻煩,若是天暖和了才方便些。
「明天讓丫鬟多灌幾個湯婆子。」容華點點頭,長發滑過薛明睿的下頜。
「回娘家多帶些人,早去早回。」
容華又點頭。
想到還有事問薛明睿,容華仰起臉,「余管事將夏家、邱家、毛家的事說了,可是沒說樊家。」
「皇上的意思,要頒給樊家旌表。」
彰顯名聲氣節的旌表。
容華頓時睡意全無,「那樊家大爺……」朝廷頒了旌表就將樊家大爺的屈辱抹了干淨,可是這種頌揚禮教的旌表,是如何也不能掛在沒有烈舉之人家中。
這種獎恤足以讓整個樊氏一族榮耀,卻是樊家大爺的催命符。
皇上雖然殺了夏季成,卻也不能讓樊家大爺獨活。不但是為了讓整件事有個終結,也要讓臉上看好看。
容華想到這里不由地心寒。
薛明睿將容華抱緊了些,「我去了樊家,見了樊家大爺,他正在家里想要將西北地勢畫張圖,只可惜這張圖不是一時半刻就能完成的。」
樊家的血書似還歷歷在目,可憐那麼一個人,終于伸張了屈辱卻……「說不定皇上也會改變心意。」
薛明睿道︰「我已經進言過。只是樊氏一族也是這個意思。」
就這樣了結一條性命。
薛明睿道︰「現下朝廷里還沒有誰能將西北的地形圖畫下來,若是果然有了這張圖,西北的仗就好打的多。有些人就對地形有超強的記憶能力。」
以至于這麼多年都沒有忘記。
容華看向薛明睿,只見他的眼楮里有掩不住的光芒在閃動,「侯爺听過樊家大爺說西北的地形了?」
薛明睿點點頭,嘴角一翹帶著自信,「我在西北那次,雖然勝了只是僥幸,若是有圖不必怕瓦剌。」
容華听到這里,「所以侯爺準備給樊家大爺找一個去處。」她不明白男人金戈鐵馬、征戰沙場的快意,卻也知曉薛明睿的雄心。
薛明睿拉起容華的手,「別擔心,我會安排好。」
違逆皇上的意思,薛明睿也不是第一次了。再說樊家大爺不過是個失意人,又背著那樣的過去,尋常人躲避不及誰會真正關心,所以讓樊家殮葬旁人也不會被人發覺,現在只需要尋一個外貌相似的死人,薛明睿一定會辦妥當。容華點點頭,「侯爺也是救人一命。」若是西北的地圖能完成,豈止是救了一條性命。
這次利用樊家打擊夏、邱、毛三家,最終也算是給了樊家一個交代。這幾天牽著的心也能放下來。
容華環上薛明睿的腰,「二叔那邊有沒有問侯爺什麼。」
薛明睿微微一笑,「大哥來問的。既然問到我,我就照實說了。」
說是已經說了,听不听就是二房自己的事。
薛明睿說完話,耳邊傳來均勻的呼吸聲,容華已經枕著他的手臂睡著了。
……
第二天陶家早早就熱鬧起來。
族里的長輩要來,族里來主事的女乃女乃先讓人將陶家的堂屋收拾干淨,從各家帶來的下人開始忙乎手里的事。
做飯的,迎客的,各種雜役各盡其責。
陳媽媽在旁邊看了看,卻插不上手,因她是大太太身邊得力的媽媽,陶家的女乃女乃們見她都是客氣話,誰也不肯派她事,陳媽媽心里頓時一陣恐慌。
陳媽媽回到院子里。去舅老爺家里通消息的婆子正在陶大太太床前回話,「舅老爺病了,舅太太說今天要去宮里。」
大太太的聲音嘶啞,「你有沒有說陶家族里長輩要過來開宗會?」
那婆子道︰「奴婢說了,請舅老爺、舅太太無論如何也要來,否則光憑大太太一個人怎麼能將整件事說清楚。可是舅老爺頭風病實在是太重,別說路走不得話也說不得了,舅太太一驚穿戴整齊就等著進宮去。」
大太太渾身頓時像失了力氣,頹然地躺在床上。
陳媽媽忙快步走上前,伸出手來給大太太順胸口。
大太太出了幾口氣,伸出手來道︰「那東西的清單呢?都賣了多少銀子,做了什麼用項有沒有拿出來?」
婆子帶了哭腔,「舅太太說清單都給了大太太,讓大太太好好跟族里說,各項支出都寫得清楚,再怎麼說也不能冤李家拿了陶家的銀子。」
陳媽媽臉色頓時變了,舅太太說的清單在哪里?莫非是平日里生計的用度?那些又用得了多少銀子,如何能在陶氏宗族里說得過去。
大太太的手沉了下去,弘哥的話又在她耳邊響起來。從前她斷不能相信的話,而今卻不能不信。哥哥之前讓下人帶話給她,若是陶氏族里上門,哥哥和嫂子必然會來說清楚,從陶家拿走的東西白紙黑字都寫在單子上,只要將單子一瞧大家便都清楚了。可是現在哥哥和嫂子不見了蹤影,單子也不肯拿出來……
大太太胸口似炸開一般疼痛,眼前的紫檀床也漸漸模糊起來,肚子里有一股腥氣只沖到喉嚨里,她吞咽了幾口,終是忍不住大口大口地向外嘔吐。耳邊傳來陳媽媽和下人的尖叫聲,眼前人影不停地晃動,許多人圍了上來,她越發喘不過氣。
一顆冰涼的藥丸到了嘴里,大太太額頭一涼,耳邊突然滿是鐵器交鳴的聲音,哥哥、嫂子又仿佛在眼前,兩個人笑著安撫她,「姑女乃女乃別急,還有哥哥和嫂嫂在,無論如何都要保你平安,從前都是你幫扶我們,而今是該我們幫忙的時候了。」
大太太眨了眨眼楮,哥哥的笑容越來越大,忽然間在她面前露出森然的牙齒,大太太心髒劇烈一跳,登時重重地躺在床上。
……
容華下了馬車,陶四太太和陶氏族里的女乃女乃登時迎了上來。
眾人給容華行了禮,陶家三房的媳婦先上前攙扶了容華,「夫人慢著點。」
容華微微一笑,和眾人一起進了門。
剛走上長廊,只看一個婆子慌慌張張地從內院跑過來,「不好了,不好了,陶大太太病急了。」
雖然很多親都要求瑤華吐血,不過根據劇情只能大太太先吐點了哈哈。
接著跳粉紅和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