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華生辰,府里擺宴席人來人往已經夠容華忙了,至于陶八小姐乳母一家人他就暫時替容華安排,「給他些銀錢,讓他們暫時度日,等到少夫人生辰之後,你再去少夫人跟前稟告。」
高越應道︰「天氣太冷,他們家里沒錢買炭火,有二十兩銀子足夠他們過年生活了。」
高越拿了二十兩銀子送給少夫人乳母女兒的丈夫,章生得了銀錢千恩萬謝地走了。
薛明睿回到府里已經是華燈初上。
薛府已經是門庭若市。薛明睿進內院去換衣服,容華被薛亦雙、薛亦娟、薛亦宛簇擁著迎出來。
薛明睿看過去。容華穿著桃紅小鳳尾褙子,桃紅金邊馬面裙,牡丹發髻,正面戴了小巧的正鳳,再不著其他金銀寶石,而是配了打著吉祥結的流蘇,耳邊墜著小巧的碧璽,容華少有穿這樣鮮艷的衣衫,就算是新成親那幾日,正紅色也才按規矩穿了三天。當時他就覺得正紅色趁著她如雪的臉龐煞是好看,而今卻覺得紅色固然是好,卻不如她今天穿這身小桃紅嬌艷。容華雖然比平日里多幾分顏色,卻不掩姿容清致,木棉般的嘴唇輕抿,如月光般閃爍的眼楮愈發明亮。
容華被薛明睿看的臉頰發紅,親手幫薛明睿換了衣衫,「我做了一對香囊,侯爺戴上吧」容華將牡丹富貴雞心香囊拿出來系在薛明睿腰間。
「還有一只呢?」
薛明睿的眼楮熠熠生輝,仿佛能看穿她的想法,「今天這麼多賓客在,日後我再戴。」
讓人看到成對這樣戴著,還不知道要說什麼閑話。
「拿出來我幫你戴上。」
容華扭不過他,兩個人從套間里出來,腰間各多了一只香囊。
薛明睿去前院宴客,容華在內院里和各位夫人說話。
因是容華生辰,老夫人特意讓容華歇著,將內宅的一應事宜交給了四太太和錢氏。
吃過了宴席大家坐下來看戲,台上唱戲,台下也說起話來。
薛家分家在即,容華的肚子又越來越大,薛老夫人的臉色也不是很好,誥命夫人湊在一起離不開這些個話題。
薛老夫人坐了一會兒就累了,容華和四太太將老夫人送回屋子歇著。
服侍老夫人歇下,容華和四太太才從老夫人房里出來。
錦秀幾個在前面打著燈籠,四太太和容華在後面說話,「二太太找了我,想托老爺在山東購些棉地。」
四太太頓了頓,「明靄媳婦為了幫老爺找凶徒花了不少銀子,我們總不能讓二房替我們出錢,只得答應了。」
四老爺和四太太都不大會拒絕旁人。
「二嬸說要買多少田地?」
四太太皺起眉頭,「開始也沒有說,我想起來讓老爺去問二伯,結果二伯說要買五百畝。」
五百畝田地?薛崇義真好意思開口。
四太太慌張地看向容華,「這個我也要應下來?萬一讓我們出銀子那可怎麼辦才好。」听到五百畝,她嚇得出了一身冷汗。
容華停下腳步,「那四嬸要怎麼拒絕二嬸?」
二太太巧舌如簧,就算她去找二太太商量,也一定會被二太太問的說不出話來,四太太道︰「我也是沒了法子,我沒想到二太太會要這麼多田地,嘴上讓我們買地,卻不給一分銀錢,難不成讓我們墊銀子不成?」
二太太說話向來是處處玄機,不一小心就會被二太太繞進去。
「二嬸是打听到了四叔父買了五百畝沙田。」要不然怎麼會說五百畝這樣準確的數目。
四太太一怔,「可是我在府里也只是說二百畝。」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山東的沙田價格便宜,薛崇杰才一下子買了五百畝之多,這些田地不是小數目,若是說出來一定會引起旁人遐想,以為老夫人給了薛崇杰多少銀錢,她才給四太太出了主意,讓四太太只和旁人說二百畝。
「二叔父開口了四叔父沒有拒絕,這件事也只能硬著頭皮應下來,看看二叔父和二嬸還有沒有別的話。」
四太太心中慌張,「你是說……」
「分家。」她就是怕二房分家時不肯罷休。
四太太也是怕二房在分家時興什麼波瀾,這才痛痛快快答應二嬸。
四太太道︰「我們若是答應幫著二房買田地,二房還會提分家的事?」
和二太太一起生活那麼久,二太太的所作所為讓人不能不防備。
「四嬸還記不記得我買的那些田地,不如讓四叔問問旁邊還有沒有五百畝,若是二叔、二嬸想要,就將田地給他們便是。」
四太太驚呼一聲,「那些可是……荒地。」
是荒地。
她就是用銀錢雇佣長工開墾了二百畝的荒地。
山東地多人少,朝廷提倡官紳示範墾荒,二老爺也在朝為官,墾荒也是應該的。
墾出的荒地,朝廷免征一年的賦稅,到了第二年收了田賦,官府就會簽發魚鱗冊。所以四叔父只需要給二房看好田地,請二房出丁役雇長工去墾荒。
四太太眼楮發亮,「這樣倒是好了。」
「二嬸若是問四嬸怎麼會在山東買了那麼多沙地,四嬸也能說給二嬸听了。」
四太太笑起來,「好,就這樣辦。到時候總還有老夫人為我們做主,想必二房也不能再說出別的話來。」
任家管事的還沒有將實情說出來,這時候她也不好向四太太透露些什麼,只需要再耐心等一兩日就會有結果。
就算薛崇杰幫忙去山東買地,總也要過了年才有消息。可是薛家分家一旦塵埃落地,就不容更改了。薛崇杰答應薛崇義只是權宜之計。
送走了賓客,容華梳洗後躺在床榻上休息,耳邊似是听到了清亮的聲音,容華才睜開眼楮。
屋子里放了落地的宮燈,不遠處的案子上放了一塊幕布,兩個皮影小人躍于幕上。
幕上的小生低著頭,那聲音悠然帶著些樂調,「夫人生辰日,為夫不知拿什麼來慶賀,為夫不會讓人精絕的詩篇,更不會震懾世人的拳腳,只有這凡夫俗子的思量,將皓月當空的冬夜和滿屋的芬芳送給夫人做禮物。」
容華看著那皮影上的小人,穿上鞋,緩緩地走向那塊幕布。
薛明睿有些微醺,坐在小杌上細長的眼楮里滿是笑意。
容華接過薛明睿手里的小婦人,聲音微低,「這月光不是你的,大雪隆冬的季節哪里又有百花盛開的芬芳,我看你是忘記了禮物,才要故意搪塞。」
那小生不急不躁,「夫人請看,那鮮花已在夫人鬢間盛開,輕柔的月華也落滿了夫人肩膀,連我在夫人身邊也備受眷顧。」
容華驚疑地伸出手模發髻,觸手果然是柔軟的花瓣,窗子上沒有掛簾,月光從窗外透進來正撒在她身上。
小婦人彎下腰,「官人送我這些,我卻無以為報。」
那小生又唱起了詞,「雖是大雪隆冬,心中卻溫暖如春,夫人給予的,我拼力及不得半分。只盼夫人長相伴,讓我時時償還。」小生說完話,拿起一只疊好的小小船慢慢推向小婦人。
容華將小小船接在手里,薛明睿放下皮影將容華整個人抱起來。
窗外風吹著雪花四處飄蕩,雪花仿佛透過窗子的縫隙擠進屋中,落在迤邐的裙擺上,裙擺和著他的黑發輕擺飛揚。
容華躺在床上,薛明睿的手剛落在她腰際,容華頓時覺得肚子一動。
薛明睿臉上也露出驚訝。
「他動了?」
她肚子里的孩子動了,比從前幾次都要用力。
薛明睿將手放在容華肚子上,不知道是不是肚子里的孩子感覺到了什麼,薛明睿放手的地方又是輕微一動。
細長的眼楮再次飛揚,「我們的寶寶也要給她母親慶賀生辰。」
……
三場考試過後,應試學子留在京中等待朝廷發榜。京城一下子又熱鬧起來。
這些時日酒樓的生意越發好了,任靜初不在意掙來的銀錢,全都由酒樓管事的交給二太太處理。
二太太數著銀子,心情無比的舒暢,辛辛苦苦這麼多年,總算輪到她苦盡甘來了。
二太太將銀子收起來,去三房盯著的杜鵑回來道︰「三老爺這幾天早出晚歸,三太太起了疑心已經讓人跟著了。」
二太太揚起了嘴角,紙包不住火,照這樣下去就要提前看好戲登台。
老夫人的病表面上維持著,實則是越來越重。御醫還是從前的說法,要老夫人好好靜養,千萬不能動氣。
可是動不動氣恐怕不是御醫說了算的。
……
容華和錢氏在老夫人房里商量過年供銀子辦年貨。
容華將莊子送上來的稟帖和賬目念給老夫人听,各種野味、牲畜、五谷雜糧不缺,養的牲口也折成了現銀,一部分用來過年用度,剩下和公中現銀一起分家時各自分了。
容華道︰「禮部和內務府各自送來一份年項,爆竹、干果都不缺了,只差這幾日進些糕點、錦緞,留著過年時親戚往來。」
老夫人听著點點頭。
屋子里說著話,薛崇義和二太太來了。
老夫人支著胳膊看薛崇義,「老2這麼早就下衙了?」
薛崇義一臉的為難,二太太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屋子里一下子靜謐下來,老夫人皺起眉頭,「這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