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掃戰場,挑完整的,沒有明顯血跡的北燕號衣穿上,拿出可供五日食用的干糧,其他的原封不動,不要損毀。」
山路中,運糧車東倒西歪,更有片片血跡,具具尸身夾雜在其中。
裴東來坐在一輛運糧車上,從中翻出一塊牛肉,拍掉牛肉上的灰塵,裴東來一邊吃著牛肉,一邊看著身邊地圖,一邊號施令。
他手中還捏著一封軍令,上面寫的清清楚楚,這一批糧草是由雲州出,送往燕州羅城的。
這些日子比不得剛開始那段時間,若是劫了運糧車,還能繞開大路,從小路將糧草運回楚軍營中。這段時間警備更加嚴密,零零散散的人員過境,興許還不那麼引人注目。但若是想再將運糧車運回營地,那便幾乎不可能了。
估模著情景,燕州城內應該已經有所動作,若是再一味殺掠搶奪,燕州城內動作再大些,雲峪關出兵再協同燕州城兩面夾攻,裴東來一時間還消受不了。
倒不是有全軍覆沒的可能,裴東來只想盡力把損失減到最低,能讓這些跟著自己活著上戰場的士兵,也都能活著下戰場。
都是人命,都有妻兒老小啊。
而這次押送糧車的頭領,竟然已經是虛體後期的武修。雲州方面,應該對劫掠糧草之事已經相當重視了。
所以,裴東來決定,要換個打法,讓燕州更亂,亂的最好無法顧及自己這邊情形。自己才好留下空當,準備應付雲州的攻勢。
「阿滔,差人向岐山侯稟報消息。只要他見燕州有探馬前往我們這方向而來,便讓他無論如何,都要攔截住那些探馬,不能讓這些探馬傳回消息。在攔下探馬之後,不管探馬攜帶的官文上,所寫的是什麼內容,都讓他靜等時機。等到有成隊士兵出城,便讓他加大攻擊力度,牽制燕州內兵馬,讓其不能亂動。」
「再傳令向王沖、君集,讓他們潛入羅城郊外,繞過羅城,在申城與羅城之間潛伏,只要遇到探馬從羅城離開,便劫殺探馬。若有玄胎境以上的修士向羅城方向進,便斬殺了他們。」
「告訴他們,我將潛入羅城,在羅城中制造動亂,讓他們見機行事。」
「得令。」
呂滔听後不復多言,將手下軍士召集在一起,開始分配任務。
兩個月在刀尖上跳舞的生活,已經逐漸洗去了呂滔身上的躁動。在裴東來的影響下,他也變得越來越穩重。
如今,哪還有之前紈褲公子、家族少爺的模樣,儼然就是一個久經戰陣的老兵了。
「有北燕號衣的,穿上北燕號衣,把糧車整理干淨。沒有北燕號衣的,將這些尸體、血跡處理干淨,然後藏進糧車內。」
「我們,前往羅城。」
「小侯爺,裴都領處傳來消息。」
「講。」
山坳中,侯君集正和王沖討論軍情。就在此刻,一個傳令兵跑來,向侯君集稟報消息。
「裴都領令我等潛入羅城郊外,再繞過羅城,在申城與羅城之間潛伏,劫殺來往探馬,以及來往玄胎境之上的修士。裴都領則要領兵,在羅城制造混亂。」
「知道了。」
侯君集揮退傳令兵,在地圖上一邊指點,一邊說道︰「羅城距此處有三百里,是燕州和雲州的中轉要道,據探子消息,羅城中還有不少靈照境的好手,士卒有兩萬之數。東來想要在羅城制造動亂,若是羅城兵卒出動五千以上,對東來圍困剿殺,只怕東來處境要十分凶險。」
「兩萬人……」侯君集搖頭苦笑道︰「東來倒真是好大的胃口,這兩萬人難不成他要一口吞下?未免太大意些了。」
「裴小侯爺計謀難測,王某也模不透裴小侯爺的意思。」王沖在一旁思索,卻只覺得裴東來的舉動凶險莫測,稍微一不留神,便是萬劫不復的下場。
但是裴東來既然做出這決定,必然就已經思量過其中的利害。只是王沖根據手頭的資料,實在是模不清裴東來的辦法。
「東來做事自然有他的道理,我們照辦便是。」
「傳令下去,收拾行裝,都扮成農夫打扮,前往羅城進。」
……………………
「報!緊急軍情!」
岐山侯坐在大帳中,帳下將領正襟危坐。听見帳篷外叫喊,岐山侯眉毛一挑,道︰「進來!」
「裴都領傳來消息。」傳令兵走近帳篷,將身上衣物月兌下,呈了上去。
岐山侯拿過那號衣,將那號衣翻轉過來仔細查看。那號衣內沾滿血跡,岐山侯卻並不大意。這是他和裴東來約定好的暗語。
畢竟自燕州境內前往天險關,中間必定要遭遇不少崗哨。如果傳令兵機靈,那倒無妨。但要是傳令兵被北燕拘捕了,更被北燕逼問出軍情,那就大大的不妙了。
因此,裴東來在出之前,便同岐山侯約定好了暗語。
那號衣在外人看起來,里面盡是一道道血污。但看在岐山侯眼中,這就是一封完整的軍報。
岐山侯拿起號衣,將號衣對照著身後地圖查看,半晌後,岐山侯才重新坐定。
只是雙手,已經因為興奮而微微顫動。
岐山侯揮退左右sh 從,對著一干將領說道︰「輕騎營派出五百游騎兵,在燕州城附近等待。一旦有探馬從燕州城內出,便攔截下探馬。」
「得令!」一個中年將領沉聲應道。
「其余各營,加緊操練,準備物資。」
「不日,進攻燕州城!」
「得令!」
一片得令聲中,黃雲飛額頭上已漸漸滲出冷汗,神s 驚慌了一瞬,便被他很快的掩飾了過去。
前幾日太師傳下話來,說要盡量拖延岐山侯戰機,如果有必要時,便向燕州城呼延雲傳遞消息——
這幾日,他也是一再進言,說應暫時休養生息,不宜立刻向燕州動兵。
沒想到,今日岐山侯竟然因為裴東來傳來的一件號衣,定下了進攻燕州城的計策!
他不是不想勸,他不敢!
岐山侯言語之間,神態堅韌冷硬,已經是定下計策的模樣。
黃雲飛自問沒那麼多腦袋,夠這位心思已定的岐山侯砍去!
如今之策,唯有向燕州城通報消息了……
岐山侯低頭批寫軍令,帳中將領卻都沒看到,在岐山侯低頭的一瞬間,他嘴角掛著的那一絲冷笑!
黃雲飛自以為掩飾得當的慌張神s ,已經盡入岐山侯眼底!
「東來要我佯攻,我就做個死硬進攻的模樣。此戰,我不僅要拿下燕州之地,更要將上官老賊安插在我軍中的釘子,全部拔出!」
一張張軍令流水般簽,岐山侯嘴角冷笑更重!
冷若臘月寒霜!
「上官老匹夫,等著我。等我收復燕州,雲州,平定北疆,那時,我便和東來輔佐天子,和你下一手生死棋!」
夜入三更,密雲遮月,夜黑風高。
閉門讀禁,開門行反事。夜黑風高夜,殺人放火時!
燕州成城主府,呼延雲仰躺在錦帳內,身邊三幅玉體橫陳,滿眼望去盡是春s 。這三個女子幾乎通宵經受暴風驟雨,也是呼延雲盡了興,才讓這三個女子沉沉睡去。
前日,山岳閣門人已經出了燕州城,正在燕州境內搜索裴東來等人蹤跡。雖然那孫凌說的信誓旦旦,但呼延雲也不傻,如果孫凌真的能在短短幾日之間,找到裴東來的蹤跡。那以他門下弟子的能力,又怎麼會被岐山侯屠戮大半,連逃跑的能力都沒有?
死馬當做活馬醫而已!
「呼延城主好興致。」
呼延雲正在犯愁,卻听見有人在一旁說話!
近在床幃之側!
呼延雲眼瞳瞬間縮小,手一抄,已將枕頭下的佩刀抽出,身上罡氣流轉,佩刀上亮起道道精芒!
呼延雲手中一轉,佩刀舞出片片刀花,向著聲之處襲去!
而錦帳中的三個女子,隨著佩刀抽出,早在罡氣涌動之時被絞成了粉碎!
昔日榮寵重,今朝刀下終!
不管是誰,先斬殺了再說!
哧啦。
一聲輕響,一道黑氣從虛無中而生,如同絲帶一般經過數個轉折,繞過飛舞的罡氣,纏住了呼延雲手中佩刀!
黑氣順勢而上,纏上呼延雲手臂,順著手臂向上,在呼延雲脖頸處停下。
黑氣如同一條毒蛇一般,昂以待!
「城主不忙動手,我並非要來取將軍x ng命。」
呼延雲催動罡氣,卻不能從那絲帶一般的黑氣中掙月兌!
呼延雲知道無法月兌身,倒不再慌亂,反而鎮靜了下來。他畢竟是統領一州之地的將軍,知道深淺厲害,不是個蠢人。
「閣下來此,所為何意?可否現身相見?」
呼延雲雙眼盯著黑氣化出之處,雖然他已經受困于對方手中,但卻沒有見到對方身形,即便是神念掃視,也察覺不到此人蹤跡!
「我乃上官太師座下走卒,如今在楚朝軍中。」那聲音再起響起,頓了一頓,繼續說道︰「就在岐山侯軍中,燕州之外。」
「閣下深夜到訪,不知道是為了什麼事情?若是呼延雲辦得到,呼延雲必然教閣下滿意。」
「噓寒問暖的話就別說了,我告訴你,岐山侯已經簽軍令,準備物資,不日即將攻打燕州。你要千萬小心,切莫大意!」
「還有,這幾日探馬來回傳遞消息時,要真真假假混雜其中。岐山侯已經派出精銳游騎兵,埋伏在燕州境內,準備劫殺你燕州探馬,探取燕州消息!」
「你的x ng命是小,太師的事若是因為你而耽誤了,即便你死了,也能把你魂魄揪出,讓你生不能生,死不能死!」
話音未落,似乎是為了證明自己所言不虛,房間中陡然出現了強大的威壓。呼延雲一時不曾提防,為這威壓震懾心神,差點跪將下去。
神通境修煉有成!
但憑這強悍的威壓,呼延雲幾乎可以斷定,這未見身形的神秘人,必然有神通境的實力!
楚朝軍隊中,除了少年天才岐山侯,竟然還隱藏著這種強橫武力?!
「自當謹記……自當謹記……」呼延雲喘著粗氣,不敢再輕舉妄動。
呼延雲身為一州之主,實力並不弱。只是他最拿手的本事,還在戰場上。若是在戰場上,能領一萬殺氣四溢的精兵,呼延雲便能聚集這萬人殺氣,修為瞬間暴漲至神通境!
只是一對一踫上,面對貨真價實的神通境武修,呼延雲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哼!」
那神秘聲音冷哼了一聲,倒也不再多做糾纏。
困住呼延雲的黑氣絲帶逐漸消散,最終看不到一絲蹤跡。
呼延雲等了一盞茶功夫,終于確定那神秘人不在房間內。
頓時,呼延雲整個癱軟了下來,像是即將渴死的魚一般,死命的喘著粗氣。
背心冷汗,如同水洗一般!
被神通境鎖定生機的感覺,哪是那麼容易消受的!
就在方才那人展現神通境之力之後,呼延雲只感覺周圍天地都在拼命擠壓自己,自己就算想要稍稍動上一個指頭,也是絕不可能!
方圓十丈的天敵,似乎都在同自己為敵!
「上官太師……」
呼延雲前段日子,便見過上官太師手下來人。不過那人並未展現出如何強悍的實力,呼延雲心中對上官太師的實力,也並未認識完全。
如今一個神通境的武修,都只能自稱——
手下走卒!
一朝太師,便是一棵盤根老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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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
楚朝軍隊大帳中,岐山侯從神游中睜開雙眼。
他端坐在案幾之後,一手支在案幾上,拇指輕輕按摩這太陽xu ;一只手放在案幾上,修長的手指一下下敲擊著。
「好一個神通境武修,竟然能忍這麼長時間。看來平日裝傻充愣,不過只是手段而已啊。」
「我便說,上官老匹夫怎麼會在軍中安插這麼一個酒囊飯袋,沒想到,原來是一個會裝傻的厲害人物。」
「不過麼……」岐山侯手指用力,手指無聲無息的刺入了案幾。
「酒囊飯袋終歸是酒囊飯袋,就算是神通境的酒囊飯袋,也不過能多盛放些酒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