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是一望無垠的沙海,璀璨的星空下,坐著的艾文、挨著他的艾里森,還有站在他們身後的麗蓮安娜,就彷佛一幅靜止的畫面,接近永恆。
無言的悲傷靜謐著,就像緋紅的月光灑遍世界,即使冰寒的風拂過,也無法帶走。
沒有哭泣,艾文只是如此坐著,感受艾里森的身體漸漸冷去,任由淚水滴落在沙面上,嗤嗤輕響。
麗蓮安娜什麼都沒有說,她走上來,輕輕的擁住艾文。
奇妙而柔軟的溫暖籠罩著他,那是心心相連的感覺,似乎心里的痛苦都被她分擔了一半。
許久以後,艾文終于站起身來,然後,小心翼翼的,將已經故去的艾里森放平,身體擺正。
「安娜,你知道嗎?我是個不祥的人,也是個無能的家伙。」
他看著艾里森依舊笑著的容顏,一邊輕輕整理著有些褶皺的劍士裝,對身旁的麗蓮安娜說。
少女擔心的看著他,沒有接話。
「我的母親文菲兒,在生下我以後的十年里,慢慢的老去,直到她死,我也只能看著,什麼都辦不到。」
他低著頭,繼續闡述著。
「不用自責…」麗蓮安娜蹲下來,伸出柔荑握住他的手,安慰道︰「那不是你的錯,艾文!」「你不明白的…」艾文搖了搖頭,低聲說︰「那個時候,她讓我好好照顧父親,保護他,不要讓他死去。
可是今天,我還是無能為力…」是的,盡管盡了最大的努力,文菲兒臨終前的囑咐他終究還是沒有能夠完成,那是多麼無言的悲哀。
「你已經盡力了…」麗蓮安娜只能這麼溫柔的安慰,可是也僅僅說出這麼一句,就默然無語。
她可以感受得到艾文的痛苦,那是何等的無奈。
溫暖的手心,感覺到艾文那微微顫抖的一片冰涼。
「還是母親她最了解你啊…」喃喃自語著,艾文閉上了眼楮。
笑著的艾里森,安詳的走了。
他的人生是成功的,或者,這就是他自己的選擇。
自從文菲兒去世之後,艾里森的心就已經追隨著死去,現在斬殺了仇敵,兒子也已經長大成*人,幾乎沒有任何遺憾,所有的願望都已經實現,再也沒有生存的意願。
所以,他去得很安心吧!良久,艾文才睜開眼楮,他站起來,放開了少女的手。
「即未曾遺忘,心之所至,在全知的境,展現平衡的力量,是為領域。」
以傷感的聲音吟唱出咒文,配合著暗示,還沒有完全修復的回路運轉著魔力,周圍沙漠的氣流開始緩緩轉動。
漫天的沙塵揚起在空中,接著,細密分部的魔力散開來。
那是艾文在使用驅物術!以心眼的範圍為界,將自身的細微探查能力揮到極限,艾文操縱著驅物術,將漫天沙塵中的白晶沙粒分離出來。
剩余的雜質墜落,數不清的白色沙粒在驅物術的掌控下緩緩聚集,懸浮在空中,在月光之下折射著水晶一樣的光芒,比繁星還要燦爛。
緊接著,強烈的高溫讓這些沙粒冒出嗤嗤青煙,晶粒熔化形成液滴。
艾文驅使著它們凝聚在一起,在翻滾中改變著形狀,最後低溫凝固。
就這樣,他在麗蓮安娜面前,完整的具現了玻璃的制造過程。
「這?」少女一直默默的看著艾文奇跡一般的操作,從起始到收尾,一切盡收眼底。
那東西成形的一瞬間,她忍不住驚嘆出來。
那是一副透明水晶一樣的方棺,左右四方都雕刻著各種奇異的花紋。
將艾里森的身軀放入其中,控制著溫度緩緩凍結固化,然後,他緩緩合上了棺蓋,玻璃間的空隙開始相互融合,直到整座玻璃之棺四方都密封起來。
從外面看去,躺在里面的艾里森,睡得安詳。
再看了艾里森一眼,艾文才伸出左手,按在光滑如鏡的玻璃上。
暗示動,魔力頻率共振,空間蕩漾,玻璃之棺憑空消失在天地之間。
「你這是?」麗蓮安娜疑惑不解的問道。
死者講究入土為安,但是艾文卻把艾里森收回到了空間里面。
「父親的遺體不能葬在這個荒無人煙的地方…」他以平靜的語氣述說道。
阿爾蘭大陸堪布里茨邊境的皮亞諾村,那里才是他向往的歸宿吧!不知道那棵愛之蘭樹,還長得好嗎?「…」少女沒有再問什麼,她輕輕依靠著艾文,柔聲說︰「別太傷心了…艾文,你還有我。」
「安娜,謝謝!」他緊緊的摟住少女。
在這個世界,艾文總是孤獨的,真正能給他心靈慰藉的,只有眼前的少女。
而現在,連最親的艾里森都已經離去,艾文什麼都沒有,所剩下的,也只有她了。
他和麗蓮安娜相互依偎著,默默無語。
攬著艾文的少女將頭靠在他肩膀上,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沉沉的睡去,昨天連續不斷的大戰,消耗了她太多的精神,她太困了。
第二天一早的時候,艾文似乎忘卻了悲傷,重新恢復了生機。
他起身做了早餐,然後才叫醒麗蓮安娜。
少女對艾文的轉變既感到欣慰又隱約的有些擔憂。
她感覺艾文似乎變了些什麼,可是又怎麼都說不上來。
艾文就像什麼事都沒有生一樣,表現得平淡自然,可是那不苟言笑的面容還有緊緊鎖著的眉頭,讓少女更加難以猜透他的心思。
等用完早餐,收拾好一切之後,艾文拍了拍手上的灰塵,對少女說︰「走吧!」麗蓮安娜整理了一下褶皺的裙角,問道︰「艾文,我們去哪?」「我們回家…」緩緩的說著,艾文迎著朝陽的光輝,大步大朝前走去。
堅毅的步伐踏出深深地腳印,沙地出嚓嚓的脆響。
「嗯。」
听到記憶中似乎有些熟悉,少女微微愣了一下。
片刻之後,她才想起,昨天艾里森也這麼說過,那句話的語氣音調,至今還回蕩在耳邊沒有消失。
是啊,才相隔一個晚上而已,但是艾里森和米娜絲?蓋芬,都已經不在了。
由北往南,他們開始踏上歸程。
來的時候是兩人,回去依舊也只有他們,除了悲傷,什麼都沒有得到。
風沙依舊,天空開始慢慢下起小雪,北方的冬天伴隨著這場雪,徹底來臨了。
少女以她溫柔的情緒包容著艾文,每時每刻都在溫暖著他。
日復一日,艾文臉上的陰沉漸漸散去,緊鎖的眉頭逐漸舒展開來,但是那沉重的悲傷卻宛如魔法一般,固化在他深邃的眼光里,怎麼也無法驅散。
三天以後,他們終于走出了這遺留著沉痛記憶的沙漠,來到與之相接的戈壁。
原本紛亂的里世界戰場早已經人跡無蹤,荒涼的戈壁什麼都沒有,而教會也沒有派人來迎接他們。
這是理所當然的,因為是艾文刻意不讓他們找到。
艾里森已經逝去,本來加入教會的目的蕩然無存,現在對艾文來說這更像是一個笑話。
不想讓教會找到他們,他索性將聖徽重新放回空間之中,聖力的氣息被空間遮蔽,無法泄露分毫。
聖徽的聖力波動雖然用別的方法可以抑制,但是絕對無法遮蔽。
每一個聖徽都是成套的,在教會那邊掌握著另外的一套。
就像是因果魔術之間的關聯一樣,聖徽與聖徽之間有著緊密的聯系,教會可以通過他們所掌握的關聯而找到聖徽的持有者。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們才放任有著排名的強者四處亂逛。
但是魔法終究是魔法,有著空間的遮蔽,即使教會也無法確定艾文的方位。
艾文和麗蓮安娜的行程很慢,而且小心翼翼。
這一路走來,經歷過太多的戰斗,他們都不再想牽涉進那些無關的紛爭之中。
直到八月十七日的中午,他們走出聊無人煙的戈壁,來到有著凡人的城鎮,那是進入戈壁的最後一站。
城牆上士兵巡邏,城中人流涌動。
人們不再流露出絕望,來往間都透露著一股生機勃勃的氣息。
稍微扮了一下,艾文和少女很順利就通過了還有著聖職者和士兵共同把守的城門,然後,他們找到一家簡陋的臨時客房住了下來。
這是一個表面安穩,實際上卻混亂的小鎮。
不少的職階者在這里逗留著,很多人都隨身佩帶著兵刃。
艾文和少女進入酒館使用午餐的時候,已經是午後了,里面還有幾個人在里邊喝著麥酒,高談闊論。
「唉…當初就不應該相信那些成天喊著為主與榮耀犧牲的家伙。
那些高傲的東西,口號喊得厲害,戰斗就會躲在後面。
我們光芒佣兵團這次犧牲了那麼多人,連安家費都不夠分…」「嘿嘿,據說是我們這邊不知道有什麼人突然威干掉了那些夜鬼中一個最厲害的家伙,所以這戰爭才會結束得這麼快,不然的話,很難說我們有幾個可以活著回來…」…坐在角落里艾文和麗蓮安娜點了菜,默默等候的同時,听著這些低階佣兵們談論著傳遞了不知道多少遍而失真的有趣話題。
「安娜…你回復記憶了嗎?」正在呆的艾文突然如此問道。
「什麼記憶?」咋一听到艾文的問話,少女頓時變得有些不知所措。
「那麼,換個問法,你現在應該了解她了吧!」他想了想,如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