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過後,已經是周四,一如既往的上課、下課。然後,就回到公寓收拾東西,侯爵家的馬車已經在外面等候。
提著一個小包裹,艾文登上馬車,迪爾洛靜靜的在里邊坐著,不發一言。
「怎麼了,迪爾洛?」艾文搖了搖好友的肩膀。往常這個時候,迪爾洛總會大聲說「快上來」之類的話,但是今天的沉默讓他感覺很陌生。
隨著「的得的得」的蹄踏聲響起,馬車在輕輕晃蕩中啟動。
「听說你要走?」轉過頭來,迪爾洛一臉的不開心。面對艾文,他沒有貴族養成的那種虛偽面具,從來都是真心說笑。
「嗯,就是這幾天了!」艾文很坦然的承認了。
「很危險嗎?」迪爾洛問道。和艾文相交了這麼兩年,對他的脾性已經很了解,所以沒有勸說,因為明白那根本就沒有用。
「或許吧!」艾文點點頭,沒有隱瞞的打算。就算瞞也瞞不住,具體的事情,伊妮德多半都和他說了。
「你們里世界的事情我不是很懂,反正,你小心就是了。」沉著臉說完,迪爾洛就轉過頭去,悶悶不樂的自顧自休息。
「我會的!」感受到好友的關心,艾文很鄭重的點點頭︰「迪爾洛,謝了!」
第二天白日剛升,艾文就匆忙起床洗漱,然後走出門外,迎面看到的是伊妮德和迪爾洛,而站在他們前邊的,則是卡西納侯爵。
沒有想到侯爵會親自來訪,就算是見過大風大浪的艾文,也有些受寵若驚的感覺。對于侯爵的來意,艾文也非常明了,無非就是想讓他改變主意罷了。
不知道是和艾里森一脈相承,還是他本身就是這樣,艾文和艾里森都有著相似的倔強性格,一旦決定的事情就很難更改,這一點,迪爾洛比他的父親卡西納侯爵要看得更清楚些。所以直到兩個多沙漏時的密談結束,堪薩勒斯.卡西納都沒有能夠勸說成功,有些生氣的祝福了幾句就離去。
「艾文,你試試看,合不合身!」看到父親沉著臉走出門外,伊妮德從後邊侍女手中接過一件套衣服,遞給剛從內屋出來的未婚夫︰「本來希望可以不用給你的…」
「還有這個,雖然你可能不缺,但是還是多帶些好!」她說著,又遞過來一個小袋子,沉甸甸的。艾文打開一看,全部都是寶石,足有三十顆之多。作為表世界的最高等貨幣,這些寶石足以令一家人好吃好穿三世不愁。
「謝謝你,伊妮德!」對于這個未婚妻,艾文由衷的感謝︰「我也有東西要給你!」
他牽著少女的柔荑,帶到自己的房間里,然後從一個隱秘的小箱子里,小心翼翼的取出決定送給伊妮德的禮物。
藍色的液體,在圓形的球體中微微蕩漾,白日的光芒從窗戶透過,照射在透明的水晶上,綻放出夢幻的光彩,那是從遙遠的西大陸堪布里茨帶到這里,艾文的珍惜之物,水晶球。
「好美!」驚奇的贊嘆聲。女人都喜歡美麗的事物,就算是身為魔術師的伊妮德也不例外。
「這是五歲那年,母親送給我的年末禮,好好保管它,伊妮德!」艾文捧著水晶球遞給少女,眼中還有些戀戀不舍,這已經是為數不多的文菲兒遺留物了。
「難道,艾文今天就要走嗎?」似乎意識到什麼,就連喜歡的東西都沒有去接,少女眼眶里淚水又開始打轉。
「明天吧!」坦然說出來,艾文很不忍心。但是另一邊關系到父親的安危,他一刻也不想等下去。
「還有一天啊!」紅著眼楮勉強笑了笑,這才把未婚夫手里的水晶球拿過來抱在懷里,伊妮德懇求說︰「那麼,可以把今天送給我嗎?」
「嗯!」沒有任何理由可以拒絕伊妮德那微弱的請求,艾文點頭應下承諾。
少女和艾文各懷心事,時間匆匆而過。在依依不舍中,白日在從東邊轉到西面。
「回去吧!伊妮德!」天色漸漸暗淡,艾文抱著少女的嬌軀,在大門口站立。
「嗯!」雖然應答著,但是少女依舊無動于衷。
數個回合重復的應答之後,艾文終于輕輕把伊妮德推開,說︰「你哥哥來接你了。」
少女慌忙整理了一下儀容,抬頭正看見迪爾洛從馬車走下來。
「艾文,我等著你,早點回來!」分別在即,伊妮德在艾文臉上吻了一下,提著裙子頭也不回的跑開。
夕陽的余暉中,暖風將少女眼角的晶瑩拂落…
這一夜,艾文都沒有心情修煉,收拾了兩個沙漏時,接著開始默默靜坐,思考著行程中可能遇到的事情。
直到黎明,他起身換好衣著,取出上個月重新打造的雙劍緊縛腰間,將簡單的包裹背在背上,臨行前再仔細檢查有沒有什麼遺漏,然後,就這麼乘著星輝,在凌晨的萬籟俱寂中再一次踏上旅程…
走在無人的街道上,艾文健步如飛,這樣半個沙漏時候,天色漸漸開亮,行商的小販們開始來往,他的速度這才開始放慢。
在白日升起的時候,他逆著進城的人流出了東門,然後看到了在大道旁站著的一個人。
手里還提著一個小小的包裹,身著褐色的皮衣皮褲,外面套一件紅色的無袖紅色上衣,金黃色的長發用紅繩扎在腦後,看到艾文,那雙藍色的眼眸亮了一下,接著移動腳步,正面迎著走來。
「麗蓮安娜?」心中萬分驚訝的同時,艾文不動聲色的走過去。這身打扮,幾乎就是那概念武裝的翻版,而且看那副姿態,像是要出遠門的樣子。
「早上好,艾文!」隔了幾天,麗蓮安娜不復那一日見面時的別扭,自來熟的對他招呼道。
「早上好,麗蓮安娜小姐,你這是?」不明所以,對能夠在這里見到她,艾文的確感到奇怪,而且,對方好像之前一直在等某個人?
「嗯,等你很久了,走吧。」麗蓮安娜理所當然的語氣說著,然後就在走在前邊帶路。
「咳,等等!」少女這樣的行為讓艾文模不著頭腦,所以他不得不停下來︰「麗蓮安娜,你這是要去哪?」
「怎麼?伊妮德沒有告訴你?」也不回頭,麗蓮安娜邊走邊說。
「難不成你要跟我一起?」感覺有些不妙,他連忙快步走到前邊攔住繼續前行的少女。
「當然了!」少女點點頭肯定了艾文的猜想︰「要不然我這麼早等在這里干嘛?」
「可是,你知道我要去哪嗎?」止住麗蓮安娜的腳步,艾文停下來以嚴肅的語氣說︰「這可不是小孩子的游戲,會死人的。就這樣,你回家去吧!」
從少女的話中意思稍微推敲一下,艾文就明白了一定是伊妮德的主意。他曾經請迪爾洛幫忙收集行程所需要的地圖,只要仔細留意這些地圖,就可以確定這次旅行的方向,所以得到情報的麗蓮安娜才能夠如此準確的在東門等待。
伊妮德的心意,固然是好的,也許就像艾文一樣孤立無援只有依靠米娜絲,她所能托付的人,也只有麗蓮安娜了。
不過,艾文也不想因為自己的事情把這個還算不錯的女孩牽涉進來。
「少說大話了,你還未必能打贏我呢!」任憑艾文如何述說,麗蓮安娜都不為所動,說出一句儼如必殺技一樣的話來。
「…」無言以對,這的確是艾文的軟肋,不出意料的話,他能夠戰勝六階的強者。可是七階和六階之間的差距,不是一倍兩倍,那是質的區別。雖然自身的能力暫時看起來還沒有達到極限,只要鍛煉就能提升,但是距離那超凡月兌俗的偽根源同等層次還遠。
「既然這樣,不理她就可以了。小女孩的脾性,估計跟一段時間受點委屈就回去了吧!」實在沒有辦法,艾文只能打這樣的主意。他不再試圖勸說麗蓮安娜,索性拋開她獨自前行。
就這樣,艾文走在前邊。麗蓮安娜亦步亦趨的在後面跟著。兩個人一前一後,長長的身影拉出好遠。
要先去找到那個魔術師,確定艾里森的方向。米娜絲所指的因果系魔術師處在梅索爾布達米亞相鄰的萊恩公國,為了加緊速度,艾文並沒有選擇寬敞的馬道,走了一段大路之後,就轉入偏僻的泥草小徑,這方面的經驗,艾文在過去幾年跟隨艾里森的旅行中已經習以為常。
日上三竿,中間艾文連喝水都沒有停留,小道走了一段時間,行人逐漸稀少,他也就不再忌憚的加快速度。麗蓮安娜彷佛跟艾文杠上了一般,緊緊跟在艾文身後三丈遠的距離,不發一言。這個執拗的女孩,讓艾文想起了當年米娜絲跟著喋喋不休的情景。
心眼觀測到麗蓮安娜的嘴唇干澀,已經半天沒有喝水了。趕了半天的路,已經渴得不行了吧?溫室里長大的富家少女,一點長途旅行的經驗的沒有,連水都不帶。不過,就算是干得嗓子冒煙,看到艾文喝水的時候,忍不住舌忝舌忝嘴唇,她也沒有放棄的樣子。
這樣走了一天,白日漸漸的偏斜。看到少女那又饑又渴的模樣,艾文終于忍不住停下腳步。
他解下包裹,把水壺和干糧遞給麗蓮安娜,同時很認真的說︰「听我的,回去吧!」
也不接艾文的話,少女不客氣的接過艾文的東西,猛喝了幾口水之後,她才回復比較優雅的形象,干糧就著水壺,一口一口的用著,直到感覺差不多了,她才說︰「我不會回去的。」
事到如今,她更多的是把倔強當做堅持的理由了,如果現在就半途而廢,豈不是顯得弱了風頭?
「你?」原以為這個女孩感受了這大半天的難過日子,應該會知難而退,沒有想到得來這麼一個答案,艾文嘆了一口氣,問道︰「為什麼要跟著我?」
「不是和你說了嗎?是伊妮德求我來保護你的。」少女一口一個保護,完全忽視了自己剛才饑渴的狼狽模樣。
「只是這樣嗎?那你可以回去了,我並不需要什麼保護。」艾文搖搖手,從麗蓮安娜手里取走水壺,擦拭一下放回包裹。然後,他開始整理全身的行裝,準備再次上路。
「嗯,你知道嗎?因為你,伊妮德和我分手了…」麗蓮安娜沉默了一會,才毫無顧忌的說出真相︰「米亞貴族學院我已經沒有呆下去必要,這個時候,她找到我求我保護你的安全,再考慮到以前欠了你兩次救命之恩,這一次正好有機會償還,而且,我也想看看你到底怎麼把伊妮德從我身邊搶走的!所以我才決定跟著你…這些理由,足夠嗎?」
「那麼,像現在這樣,可能一天都沒有水喝,沒有東西吃,你也要跟著嗎?」艾文一邊整理著鞋帶,一邊問。
「沒有關系的…」
「每天都要趕路十八個沙漏時,甚至兩個沙漏時的休息時間都沒有,也能堅持嗎?」
「那不算什麼!」少女的聲音雖然溫軟,但是堅定。
「我的敵人,也許強大到不可戰勝啊!」艾文最後感嘆一句。
「你可別小看我,我比之前更厲害了!」說到力量,麗蓮安娜彷佛充滿了信心,輕輕揮舞了一下小拳頭。
的確,光是表麗蓮安娜就有第七階的力量,僅從這來說,就連艾文也不是對手。而且真正強大的是里麗蓮安娜,連八階的天空行者那樣程度的強者都可以在十幾個呼吸的短暫時間內完勝,如果真的出手的話,就算是自由荊棘那伙人全上,也不是對手吧!
現在天色已經漸暗,這一天的行程足有百多公里,少女的倔強性格不肯回去,甩又甩不掉,還真是麻煩。
「這一路上,不管看見什麼也好,都要按照听我的指示行動,你辦得到嗎?」想到這些,艾文開始考慮麗蓮安娜跟著的可能性。
「當然沒問題,我可什麼都不懂呢!」感覺到艾文接受了自己,少女的聲音抑揚頓挫,臉色也充滿了喜悅。
「那好吧,跟著我可以,記住你說的話,都要听我的!」艾文最後無可奈何的說。不過,心里居然對將來的行程期待起來。
「太好了,要知道,我從小的願望就是作為一個游俠,游歷大陸呢!」得到答復,少女高興的差點跳了起來。